人生若只如初见

彼岸花开

寒冬漫漫，唯有回忆温暖。岁月衰老了我们的容颜，也衰退了我们的记忆。忘了的就忘了吧，忘不了就让它沉淀下来，丰盈我们的世界，富足我们的精神，温暖我们的余生。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军训是我们中专生活的前奏，拉开了同窗手足的序幕。今天我又将回忆的帷幕徐徐拉开，让那一重重，一幕幕昔日画面重现在彼此眼前。或是深情，或是搞笑，或是开心，或是悲伤，但那些过往都是真实的，我努力做到如实记录，如实还原。我深知自己的文笔不够优美，无法书写同学的深情厚谊，但我的感情是真挚的，我努力将这份真挚的同窗之情从笔尖缓缓流淌，滋润彼此的心田……

——题记

军营初见

1987年9月16日，我们无锡商业学校餐厅旅馆管理专业87班的50名新生，和86班50名老生一起来到无锡83107部队军训。83107部队是一个教导营，当年驻扎在常熟虞山脚下，1988年才撤回无锡，这是后话。

这100多名学生有20个女生，班长陈国武负责接待了我们女生，并把我们领回了宿舍。后来我们20名女生又分成了两班，每班10人。我当时分在了11班，班长王涛。王涛，山东人，小眼睛长脸大个子，皮肤黝黑，说话带有浓重的山东口音，年龄最多比我们大三四岁。陈国武年纪比王涛大，但个子没王涛高，皮肤白净，后来考取了军校。

军训第一天是熟悉环境、调整情绪和自我介绍，我们大致了解宿舍、食堂和厕所等周边环境。那天杨武同学说自我介绍是在中秋联谊会上，和我记忆里的不符呢。我记得到部队的第一天下午班主任通知我们开会。会议在操场的树荫下举行的，这次班会的主要内容是自我介绍和相互认识。在那天的自我介绍中，我只记住了几个宜兴老乡，梅同学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诗意般的自我介绍让人耳目一新。除了老乡，我还记住了两个和我同姓的同学。后来江阴同学刘雄回忆说，当时他自我介绍时，我说了一句，本家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就是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我俩的关系。

同学们是按照学号顺序自我介绍的，一人一分钟还得50分钟。虽然是在树荫下，但也很炎热。才介绍到二三十号，同学们就坐不住了，头上直冒汗。班主任说，今天只是让同学们先适应一下，后面的训练还要艰苦，希望同学们做好思想准备和心理准备。班主任的一番话后同学们又安静了下来，真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班会是在酷暑中树荫下军营里完成的。

报告班长

军训第二天正式开始。我们军训内容枯燥乏味，每天练习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等分解动作和连贯动作。其中向左转、向右转，同学们经常转得晕头转向，不是面对面，就是背对背，看到这样滑稽的场景，同学们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时小班长王涛就会用他那山东口音的普通话训斥我们：“不许笑，严肃点。”小班长的威严哪能驯服得了我们，尤其是两个学姐，最喜欢捉弄小班长。这些小班长年龄和我们相仿，入伍时间也不长。又因我们是女生班，小班长经常被捉弄得脸红耳赤。

记得当时有事要向班长说明时，必须先说“报告班长”这样的开场白。而当我们听到学姐说“报告班长”时，就知道好戏要开始了。因此小班长只要听到学姐说“报告班长”就会皱眉头。那时候看学姐逗小班长脸红是我们最开心的事。一天某个女生例假来了，痛经发作，便向班长请假。“报告班长，我要请假，那个来了。”小班长一时没听明白，等他明白过来，那张黝黑的脸瞬间红了，又黑又红像个猪肝，一直红到脖子，什么也没说默许了。这下那些调皮的女生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从此以后某班军训人就没到齐过，不是你请假就是她请假，现在回想起来，那绝对是故意的。

除了例假可以请假，还有家人探访也可以请假。记得那天，在常熟上大学的姐姐来看我，我就请假了。事情是这样的，得知我在虞山脚下军训，姐姐趁周日休息翻山越岭来看我。那时的通讯不发达，我事先不知道姐姐会来部队看我。那是个周日，姐姐和同学从常熟城里翻越虞山来看我。因不知道我所在部队的确切位置，姐姐在山顶上向四周眺望，很快她们看到山坳里有个部队，还有五颜六色的衣服在飘动。于是姐姐顺着青山中的那道彩色顺利找到了我。见到姐姐我又惊又喜，见面没聊多久，下午的军训又要开始了。姐姐催促我赶紧去操场军训，我淡定地跟姐姐说，不用，请假。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当时从我嘴里吐出这四个字是多么霸气和自豪。

霸占男厕

最让我们霸气的还不是军训请假，而是霸占男厕。我们所在的部队里只有男兵，没有女兵，所以这里男女厕所的面积和数量严重失调。可以说这女厕所就是一个虚设，那么大一个厕所，男厕所的蹲坑有二三十个，而女厕所的蹲坑只有两三个，这两三个位置也是为来探亲的家属准备的，平时也没人用。这下来了这么多军训的女生，女厕所显得拥挤不堪。这上厕所难，上女厕所更难变成了女生的一件烦心事。每次上厕所都要排好长时间的队，那场面也是相当壮观的。这可难不倒聪明的女生，十班有几个来自无锡城里的学姐，她们性格豪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天她们

来到男厕所门口，对着里面喊：“男厕所里面有人吗？有人赶快出来，没人我们就冲进去啦！”这一喊，吓得里面的人赶紧跑了出来。这时我们会派两个女生把守在男厕所门口，大家轮流入厕。从此以后，上男厕所开了个先例，谁先来就谁先上，也不分男女，只是每次上男厕所都得有人站岗。男生和男兵也变得怕上厕所了，特别怕看到男厕所被女生霸占，他们只能落荒而逃。

冷水洗澡

听说有的民族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结婚和死亡，因为洗澡是他们人生中最隆重的环节。但是我们江南人在水边长大，夏天每天一次澡，雷打不动。然而，在1987年9月16日——9月30日之间，在这长达半个月之久，在秋老虎发威的高温之际，我们只洗了一回澡，还是冷水澡。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都能闻到出那汗煮不洗澡的酸臭。

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曾经无锡83107部队是没有浴室，还是没有女浴室？那些天军训，我们整天站在炎炎烈日之下，汗水浸透了我们的衣背，更何况那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血气方刚，容易出汗，新陈代谢快，半个月不洗澡，那不退化成原始人了吗？虽然不能洗澡，但是聪明的小女生总有可以代替的办法，每天傍晚女生都在宿舍用热水擦拭身子，即便如此，我们都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汗臭味。

部队解决不了我们的洗澡问题，学校领导也很着急。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个人，他就是无锡商校学校北塘分校的都大明校长。都校长，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和蔼可亲，与同学交谈时总是满脸笑容，一点不摆师尊或领导的架子。他早就打听好了，只要翻过虞山去常熟市里就有浴室，就能让他的学生洗到澡。于是他组织学生爬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爬山不是主要目的，洗澡才是，一路上我们顾不得欣赏美景，披荆斩棘赶往山的那边。那个周日的午后，一群少男少女手拉手，唱着歌向虞山那边的常熟市区进军。一路上，我们欢声笑语，叽叽喳喳，丝毫没有感觉到爬山的劳累。只是有人会体力不支掉队，这时都校长总会伸手去拉他（她）一把。当都校长向我伸手给予援助时，我有点难为情，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拉了他的大手，顿时感觉那双大手好有力，好温暖。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恩师胜父母吗？要知道我读书时遇到的老师都是板着脸，一脸严肃，高高在上，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那种严师。这种亦师亦友的师生关系让我如沐春风，爬山的步履也变轻松了许多。

我们上山再下山，大概走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好不容易进城了。当我们来到浴室时，却被告知浴室的营业时间是晚上，白天不营业。当我们跋山涉水来到浴室，满怀希望洗把热水澡时，没想到计划落空，我们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感觉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然而都校长没有放弃，他跟浴室工作人员解释了好久，说明了我们的情况，费尽口舌，终于答应让我们进去洗澡，只是没热水。那是1987年，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浴室热水是按点供应的，不像现在的浴室随时都有热水供应。冷水就冷水吧，总算辛辛苦苦爬过一座山的，咱不能白来呀。那是我和同学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冷水澡，一天中被泼了两次冷水，一次是心里的，一次是身体的，终身难忘。在后来的回忆中，我很好奇，为啥不等到晚上洗热水澡？你傻呀，天黑了，怎么回去？这么多人的安全，万一山上迷路了，或者山中遇到野兽了，怎么办？

吃饭拉歌

都说吃是人的本能，婴儿一生下来就会喝奶。而在部队，吃饭却不是件简单的事。部队虽然食堂很大，能同时容纳100人就餐。但这个食堂的大门不是轻易进去的，必须拉歌才能进去用餐。一到饭点，班长们就会带着自己的“兵”在食堂门口比赛唱歌。门口有人值班，听哪个班歌唱得响就让哪个班先进去吃饭。尽管一上午军训下来，大家都累得筋疲力尽，渴得嗓子直冒烟，但还是会扯大了嗓门唱歌，听说这种比赛唱歌的方式在部队叫“拉歌”。拉歌当然要讲输赢，然而输赢的标准往往不是唱歌的音准，而在于唱歌的气势能不能压倒对方。拉歌实际上是在比“吼”，谁的吼声大谁便是赢家，吼的声音大小直接关系到吃饭时间的早晚。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吼歌更为合适。拉歌不仅要看声音压过谁，还要经常推陈出新。尽管大家拉歌常常跑调，但这不要紧，只要能拉出人家不会唱的歌，同样能将对方“盖”住。别看我们女生平时训练都一个个病猫似的，一到开饭时间个个都劲头十足，像打了鸡血似的，所以每次吃饭都是首当其冲，这是唯一令小班长骄傲和自豪的地方。

记得当年在部队食堂吃饭不用凳子，我们都是站着吃饭，难道说部队没有椅子，或许站着吃饭也是部队的优良传统？吃饭时好像都在抢，生怕吃不到似的。其实军训时饭菜不错，只是同学们体力消耗大，吃饭时狼吞虎咽，就怕吃不饱，一桌子饭菜风卷残云地扫光了。动作慢一点，还真吃不饱。我不得不说，部队确实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能力弱的几乎每天饿肚子，真的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军训最后一天食堂吃馄饨，所有同学都去食堂帮忙包馄饨，而我却不会。同学们安排我在一旁数馄饨，我记得每个班好像是一百多个，食堂不让多包，怕吃不掉浪费。

实弹射击

军训中最无聊的事是趴在地上瞄准，最刺激的是实弹射击。队列训练告一段落后，接着射击训练。我们军训时用的是56式冲锋枪，班长向我们介绍枪的结构，教我们擦枪、卸枪。我当时对枪的兴趣不浓。每天我们都会趴在地上练习瞄准，三点一线：眼睛、准星和靶心。练习瞄准真的很无聊，一动不动地趴着。九月的太阳也很毒辣，每天中午地面温度达到40度，就这样在烈日炎炎之下趴着，晒着，烤着，军训结束每个同学都晒黑了。我们军训没有统一服装，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有时候趴在尘土飞扬的泥地上还真有点舍不得自己的衣服。

就在我们漫不经心、百无聊赖地练习瞄准时，根本就没想到日后的实弹射击是那么刺激冒险，惊心动魄。实弹射击是在军训接近尾声时进行的。9月30日，军训最后一天，早上无锡商校分校的领导和老师都来了，对学生的军训进行检验，活动搞得像个国庆阅兵式似的。那天学校领导和部队领导坐在主席台上，看11个班一个一个从操场走过，虽然我们的步伐走得还不标准，但是这么多的人在一起，场面还是非常宏大的。我们两个女生班也不是滥竽充数，个个英姿飒爽，精神抖擞，成为绿色军营中最亮丽的色彩。倒是带兵的班长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带的“学生兵”出错。好在一切正常，部队领导、学校领导对我们的军训成果非常满意。部队洪营长火眼金睛，在我们班还发现了一棵好苗子李明同学，洪营长说李明同学军事素质和身体条件都非常棒，是块当兵的料。可惜李明同学已经名花有主归无锡商校餐旅管理专业所有了，一个将相之才就这样被白白耽误了。

队列汇报表演结束后，就是实弹射击了。在我们练习瞄准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实弹射击是咋回事。要知道这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实弹射击，在此之前我们只有在电影里见过枪，现实生活中子弹长啥样我们都不知道。看到前面打靶下来的女同学吓得花容失色，我有点害怕了。但是再害怕也没用，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轮到我上场了，我自作镇定地趴在冲锋枪前。这时班长让我们检查，保险是不是拨在单发上，前面有同学射击时操作失误，保险拨在了连发上，5发子弹一下子打了出去，可把报靶的小班长可吓坏了。我们当时是人工报靶，靶心那头有人在靶壕里挥动小旗子报靶。当我打第一枪时，枪托把我右肩震得生疼生疼，感觉耳朵的鼓膜都震破了。我估计第一枪是没打中，肯定打飞了，那么重的震动，不打飞才怪呢。很快我挑战好情绪，顺利完成打靶。据说当时有许多同学都脱靶了，成绩怎么能是0呢？于是报靶员就虚报一个，毕竟学校领导和部队领导都在观看。我当时的成绩好像是33环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虚报的。当时有这么一个笑话，说是某老师10发子弹打了11个光头，原来这个老师本人就是光头。杨武同学们后来回忆说，人生中打靶过好多次，唯有军训时的那次打靶最刺激，最难忘，谁说不是呢？

　　临别赠言 虽说军训的时间很难熬，但是真正要分别还是有点留恋和不舍。下午是欢送仪式，同学们和班长在一起相处半个月了，慢慢地有了些感情。一说到要分别，女生班的情绪最大，那些娇气的小女生都哭了，真是一些敢爱敢恨的小女生。她们和小班长互相赠言，大家都拿出笔记本，班长在每一个女生的本子上留下了祝福的语言，留下了通信地址，后来部队搬回无锡，那些小班长还到学校来看望他们曾经带过的学生兵。

结束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就是一次次别离。我们在离别的伤感中成长和成熟，我们感恩所有的遇见和缘分。终将有一天我们会灰飞烟灭归于尘土，我们的记忆也将归零。为此我在有生之年，和同学们一起努力回忆，回忆那美好的过去，整理成文字，记录下来，以作纪念。即使有一天我们都老年痴呆了，忘了彼此，忘了过去，只要读到这段文字，就能找回我们的记忆，找回我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