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前后出生的许多人都经历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落户,他们将青春或多、或少、或全部奉献给了那个时代。在随后的时间,有极少数知青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也有一些成为其中的幸运儿,还有的人留下的是一生不堪回首记忆,而更多有才华的青年返城就业就此开始了平淡或坎坷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我属于比较幸运的一个知青,在插队一年多赶上拨乱反正恢复高考,在1978年考上了大学,从此改变了自己人生历程,但插队的那些日子有些还记忆犹新终身难忘。</p><p class="ql-block"> 一、插队进村</p><p class="ql-block"> 1、插队落户</p><p class="ql-block"> 1976年即将高中毕业,面临毕业后走向社会和今后人生去向的节点,我做为家里的长子义无反顾的选择知识青年插队落户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道路,也是当时许许多多初高中毕业生和社会青年人步入社会的必然之路。爸爸怕我受苦,更怕将来知识青年返城政策发生变化而一辈子留在农村,想了不少办法,找了许多关系,才把我安排到了城郊西南面的一个生产大队(四十多年过去,如今这个村的土地已是城市的黄金宝地,全部被开发建设,村民也转为了城市居民,村民由城中村改造而一夜暴富)。因为村里是一个半蔬菜和半粮食作物的种植区,经济条件较好,农民收入不低,一年下来的收入比在城里当工人都强了许多,村民都争着下地劳动,所以,村里不愿意接受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到村里去与村民争食,就是已经被接收的知识青年也拖着不想让进村参加劳动。我办了插队手续在家呆了半年多,爸爸怕将来返城时不给计算插队时间,又找人疏通,才进村开始了插队落户的生涯。因为生产队觉得我们这些插队的知识青年在村里只是一个过度,加之知青人数也少,就没有给知识青年集体建房,把为数不多的知识青年都寄住在村里的大队干部家里,像我这样后来单独插队的知识青年更是没有办法安置住处,生产队勉强把我安排在村里一个队办企业的办公室里寄宿,晚上和村里的一位得过小儿麻痹症的下夜年轻人作伴。由于村里没有床铺,去村里的时候还是从家里拿了一个床板(那个年代许多人家里睡觉都是用的床板,就是把几块通长的木板钉成一块1×2米大小的木板)。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个上午,天气非常好,爸爸的一个朋友开着一辆绿色的旧卡车到家里,拉上床板和铺盖,爸爸陪我到了村里,半上午正是上工时间村里基本看不到人,好不容易找到大队会计,他把我们领到了那个正在上班的办公室,爸爸一直帮着摆放好床铺,才向大队会计打了一个招呼坐车返回了城里,看着那辆什么也响的汽车远去,站在举目无亲的村头,看着这不知要待多少年的地方,心里一下空捞捞的,心里一阵酸楚,不知今后的路在何方。</p><p class="ql-block"> 2、室友拐拐</p><p class="ql-block"> 我住宿的办公室是一个为外贸出口存放出口活兔笼子的铁丝编织厂(这个编织厂是省外贸系统为了安排自己的子弟,给生产队创造副业收入而建设的),编织厂负责下夜工作的是村里安排的一位患小儿麻痹症的残疾年轻人,他下夜的地方就在厂办公室,我们成了室友,他也是我到村里见到的第一个年轻伙伴,后来成为了我的好朋友。他属于小儿麻痹症比较严重的患者,走路离不开双拐,大家从来就不叫他的大名都在叫他拐拐,他也习惯了大家这样的称呼。</p><p class="ql-block"> 由于在办公室住宿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密空间,许多年写日记的习惯从此戛然而止。</p><p class="ql-block"> 拐拐是一个善良的年轻人,虽然有些残疾但和他相伴也是我的福分,到村里劳动已经快进入深秋季节,每天吃完晚饭后天已大黑,屋子里拐拐早已经把火炉烧得旺旺的,炉子上茶壶里冒着热气,大瓦数的白炽灯把杂乱无章的屋内照得通亮,整个屋子里暖洋洋的,到现在那情景都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记得编织厂门前是有一块队里种着几洼胡萝卜的菜地,地里的胡萝卜还没有收获,那段时间晚饭后回到屋里,拐拐就在火炉上用一口从家里拿来的铁锅把从地里挖出来的胡萝卜煮熟迎接我,满屋里都是那诱人香味,两人围着火炉旁一边吃着红红的、绵绵的、甜甜的胡萝卜,一边聊村里流传的故事,听着津津有味,像令人敬仰的村里一位现在下地劳动的弯腰驼背老人抗日战争时期在山里打游击,如何不怕死独自进城去砍鬼子人头提回来,还有许多匪夷所思事情,如村里谁谁的女婿被丈母娘看上,后来把自己姑娘嫁给他等等,聊天时间过得很快,那一锅煮熟的胡萝卜也在聊天中不知不觉被消灭了。</p><p class="ql-block"> 二、插队劳动</p><p class="ql-block"> 作为插队的知识青年大家都抱着一个共同目标就是好好表现,等熬到具备政府招工返城的年限后择机返城工作,所以属于农田技术要求高的活计生产队也没有考虑让知青去干,生产队的领导对知青也非常好,在派工的时候对我们也没有另眼相待,我们和村里的后生一道快乐的出大力流大汗。</p><p class="ql-block"> 1、第一次下地</p><p class="ql-block"> 记得进村的第二天早饭后,先姓徐的知青叫我一起去已经收割水稻的稻田去翻地,握着他临时给我找的一把铁锹,使劲用脚把锹头踩下去深深的插入已经干枯僵硬的稻田里,再两胳膊握着锹把架在膝盖上用劲把泥土一块块的180度的翻过来,和已经插队两年的队友比肩劳动,对于我一个从小没有干过体力活的人确实是一个历练,看着他均匀的一锹一锹的翻着土地,一会就超出了我好多,我铆足劲的干,一阵下来不要说抬臂翻土就连抬脚往泥土里踩铁锹头的劲都没了,外面穿的棉衣早就脱到了地头的田埂上,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掉落在稻田里瞬间就没有了踪影,休息下来坐在田埂上身心都疲惫,想想这样的劳动不知熬到那年那月才能结束心里无比惆怅,看着远处公路上偶尔驶过只有火柴盒大小的汽车,恨不得马上爬到车上,回到父母身边和那拥挤而温馨的家。</p><p class="ql-block"> 2、青年队长</p><p class="ql-block"> 由于插队的知识青年少,我们都和村里的年轻人在一起干活,带领我们的队长是一位大家都叫他小名“赖小”的中年人,他个头高大、膀大腰粗、宽阔厚实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脑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生气起来瞪着大眼珠子就像张飞在世,吼起人来震耳欲聋。但他又是一个心地善良、心直口快和吃苦在前以身作则的人,年轻人都挺服他。也可能有缘,一年多从来没有挨过赖队长训斥,当然受到表扬也是不可能的。我记得唯一的一次可以算表扬,是批评在劳动中伙伴们老站着聊天(那个时候干活还是吃大锅饭,出一天工计一天工分),他说:“不怕慢就怕站,你看小胡干了多少,你们干了多少”,听得我直汗颜。可能就是因为觉得我踏实吧,我那没有力气的身板也处处得到了他的关照。</p><p class="ql-block"> 3、治汾工地</p><p class="ql-block"> 插队后第二年的冬天,政府组织冬季农闲时间治理汾河大会战,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被安排去治汾工地,我们的工作就是从河道挖出淤土把河堤坝垫高,队长把我搭配给一个比他还壮实不爱说话的中年男子人和一个比较壮实的姑娘为一个组(实实在在也是照顾我体单力薄,到现在我每每想起他都心存感激,多年后重回村里,村里已彻底变样找不到以前一点痕迹,向村办公室的年青人打听谁也不知道我要找的人)。我们三人一组,外加一辆小平车,一个驾辕两个拉车,我和那个姑娘就是拉车的,用小平车将淤土拉到河堤上,记不清每人每天多少方土了(印象里非常多),年轻人在一起干活大家都有一股不服输的气概,工地上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我也像一头毛驴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拉车,任务完成一半我的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哆哆嗦嗦的跑不起来,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中间休息了,个别村里的年轻人看着我那拉车的样子,善意地开玩笑说小胡你那腿是给谁长的啊软绵绵的。说实在的心里非常内疚拖累了同组的两位伙伴。每天傍晚夕阳斜下的时候听到收工的哨声,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原地躺倒,背朝黄土面朝天把快要散了架子的身子骨规整到原位,这时感觉黄土地是那么亲切,在夕阳的余晖下世界又变得那么美好。</p><p class="ql-block"> 有生以来的吃饭记录也是在治汾工地创造的,一大碗猪肉烩菜外加用筷子串的从饭店里买来的四到五个二两白面馒头,吃的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们的治汾工地远离我们的村子,大队就在当地村里租民房供大家休息,每天吃完晚饭,大家在吃饭的地方聊一阵天,到了天大黑才起身返回睡觉的地方,走在黑乎乎的村里小道上,伴着那我们村里有个带点娘娘腔的招女婿唱着当时正在流行的洪湖赤卫队插曲的歌声,回到住地,钻进老乡已经烧得热乎乎的暖炕上,一觉睡到天亮,昨日的劳累也随着太阳的升起成为了过去时。</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我和同伴那拉着堆得高高沙土的平车冲向堤坝高处的情景、四仰八叉躺在河堤上和狼吞虎咽贪吃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一段经历,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筋疲力尽,懂得了什么叫团结互助和集体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三、公社的会</p><p class="ql-block"> 刚刚到了村里劳动大约有一个多月,一天晚上十点多已经钻到被窝了,忽然柺拐对我说村里大队部的高音喇叭里呼叫让我去大队部,侧耳听去,确实是在叫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心里蹦蹦的跳,赶快穿好衣服揣着一个不安的心跑到大队部去。是大队书记在喇叭上呼叫,书记让我明天早上七点在大队门口出发和村里其他人员一道参加公社的年终总结。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乎乎的到了大队部门口才知道还有村里六七位代表,大家挤上村里突突声非常大的手扶拖拉机拖斗里前往公社。三天的会议都在公社食堂吃饭,在那个年代公社为这次会议准备的伙食还是非常好的,从村子里买的猪牛羊给参会的人员改善伙食,记得有一天早餐后看见院里拴着一头牛,我还好奇的问村民怎么公社院里有牛呢?他说中午就到了你的肚子里了,中午牛是找不着了,但是端着碗看着牛肉想起了早晨那头被拴着的牛眼里流着的泪,就无法下咽了(至此以后我就无法下咽在就餐前任何活着的生物端到面前再去做成盘中餐)。会议都在公社大礼堂里开会,大礼堂挺大但光线不好,偌大的礼堂就靠几盏大瓦数的白炽灯照明,黑乎乎的礼堂里面摆满八字条凳,坐满了各村来的参会者,满场子烟雾缭绕,充斥汗腥和旱烟味(当时,村里许多人囊中羞涩,烟瘾大的就拿着一个线绳缩口的布袋,里面装着非常便宜的小兰花烟叶,口袋里再装一沓废报纸条,想抽烟就用它卷一支烟),台上的领导用高音喇叭在讲着什么没有人在意,人群里的聊天吹牛声倒是此起彼伏。每天手扶拖拉机接送、伙食很好、还给记工分的三天会议转眼就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1978年非常幸运的考上了大学,开始了又一个新的旅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