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

西北狼啸

在我眼中，总觉得赵先生有些许神秘。不知道哪朝哪代起，他的家族就在秦州一带走事。阴阳先生这个古老的职业，据说从伏羲爷在三阳川推出八卦图后就有了。大到国运战争，小到婚丧嫁娶，是个恒大的话题，历来褒贬不一，见仁见智。

离三阳川五十余里地，就是赵先生的家，一个黄土堆积的半梁上，几十户人家，落后且闭塞。小时候我经常去这里，隔老远喊声舅爷，赵先生兴冲冲地说：心疼的娃娃来了！随即拿出些许糕点冰糖，把我拉入怀中，问东问西。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有人来找他。

东沟的来顺问修大门的事，赵先生就拿个木棍在地上画一会儿，然后告诉吉时方位尺寸，并用毛笔写在黄纸上，让其保管好，来顺掏出五元钱交于他，谢过走了！一会儿全震也来问相同的事，赵先生就说你的老门好着呢，不用动，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个符，压在南边的门柱底下，全震掏出五元钱，赵先生只收下一元，全震说先生你全收下，不然就不灵了，赵先生拿毛笔在黄纸上写好字交个他，说你放心去，不灵了你拿这纸来找我。

阳沟的闯娃大生了一种怪病，每每到半夜，声音就变成一个女人，又哭又闹，自顾自地把灶门的土给嘴里塞，吓得旁人不敢近身。赵先生喊声站好，往天灵盖上贴张黄符，瞬间就安静了。旁人说起刚才发生的事，闯娃大就是想不起来，说刚才睡着了。

大球妈经常昏倒，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不醒人事。为此大球大经常来找赵先生，让去给撵弄一下。赵先生每次都拒绝，时间长了，大球大就说：你是手艺人，该多少钱你说，我是个单帮子人，娃娃还小，地里又去不成，看看是不是祖坟上的原因，就算我求你，不行给老先人迁一下坟。赵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总是不听我劝，啥都好着哩！这是科学的事，你往大医院走。后来确诊为癫痫，治好了。

我是为数不多看过赵先生家古本的人，文革时期，他的母亲把书藏着炕洞，硬是睡了十年冷炕，说先人留下的东西，千万不能毁了。到了他的儿子，却不屑与学习这些，为此赵先生经常骂他：老先人留下的吃饭手艺，在你手上就断了，你走一回事，顶一个大工一天的收入，咱老赵家传了600多年了，唉……

15年我办公室刚装修好，让舅爷看一下布局，来了以后他笑呵呵的说：心疼的娃娃，不用看了，没看见你门口挂的《十无益》吗？第一条就是存心不善，风水无益。记住这句话，你怎么布置都可以。我这副清朝时期的罗盘，几代人了，留给你，放办公室镇住。只要记住不坑谁，不哄谁，就不怕一切。

大前年春节去给舅爷拜年，整个人瘦的皮包骨，躺在炕上吸氧气，说几句话就咳好长时间，等别人都出去了，舅爷悄声给我说：我算了一下，自己70阳寿是有，现在看着不行了，到底有点心不甘。天水兰州的医院都检查了，就是看不好。西安的医院大，你找个好大夫，我去检查一下，能活就活，活不了也就甘心了……我说：行，舅爷，我给你联系西京医院，准能好！过完春节后，住院不到一周，竟奇迹般的恢复了。往后见人就说，不是我带他治疗，怕是烧三七纸了。 

舅爷干的无非就是些小事招魂，大事迁坟的迷信事，但由于有点神秘色彩，往往让我觉得好奇。后来经常天真的问是否假的，舅爷会说：世上的事，说不清，有些用科学无法解释。家里情况好的，多收几块钱，情况差的，能不打动就不打动。为了让东家放心，每次走完事都把原由和处理方法写出来，让他们留个底，以后那块不对了，不管找那的先生再看，不落亏欠。

最后一次接到舅爷的电话是今年给外婆过90大寿，他知道我来，说感觉身体又不太好，看能否再联系一下医院。没等我联系好，他安详的走完了70载的春秋！ 赵先生的丧事，没有请先生。不是方圆没有阴阳先生，而是他是秦州最大的先生，别人没法来给他法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