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忆, ——贺兰山下点滴事

严琳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54年前,银川的200名十几岁的青少年响应祖国的召唤,怀揣着当兵的梦想!报名去参军。经过一系列的动员、报名、体检、审批,终于穿上崭新的军装。头戴棉军帽,站在解放牌大卡车上一路高歌,热血沸腾,众志成城。来到贺兰山下的一个部队单位,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贺兰山军马场。</p><p class="ql-block"> 我在这里度过了最宝贵的少女期,由于年龄太小,知识不完备,一路坎坎坷坷,跌跌撞撞。许多往事已云烟飘散,但是一些影像却历历在目挥之不去。采頡50多年前那个特殊年代的几朵小野花,装点封尘半个世纪的画册,这都是我18岁之前的一些少年往事。</p><p class="ql-block"> 也许你会说这有什么意思,抑或觉得没有可读之处 ,朋友那可是当时少男少女现实与理想的激烈碰撞,有滚烫的热血、有心酸的眼泪泪、有不了的痴情,还有那长眠的战友。酸甜苦辣难以忘怀,久久萦绕胸中。</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它是?</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了军马场首先在六斗渠参加军训,六斗渠地处军马场东北角紧邻南梁农场,周围看不到一棵树,一座房,只有荒滩和沙丘,遥望东边、可以看到包兰线火车冒起的青烟。要回家就得走很远的路才能到银川火车站,再去乘坐发往市区的公交车。</p><p class="ql-block"> 放假我们几个女生结伴从六斗渠驻地向银川火车站走,走着走着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像是狗叫,再仔细听,又好像是风车的嘶鸣声。并没有刮风啊,再细听,又没有了。大家排着一路纵队唱着&lt;大海航行靠舵手&gt;步调一致。拐过一座沙丘排头突然止步,咦?一只大黄狗挡在我们面前。</p><p class="ql-block"> 我最怕狗,心脏咚咚咚的快要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谁也不敢动——这只狗真大,比我见过的狼狗还壮,黄褐色的毛,毛很长,尾巴大大的。它盯着我们,我们看着它,一秒一秒——怎么办?腿都有点发抖,——啊它终于向西走了。我们胆战心惊的由一竖行变成了一横排,唯恐自己落在最后面,只有脚步声,再没了歌声,脚下速度越来越快,终于跑到火车站坐上1路公交车。</p><p class="ql-block"> 后来老职工告诉我们贺兰山上有狼,有豹子,有青羊,不过大都跑到那边了(指阿拉善左旗和外蒙)。这应该是一只流窜过来玩的小狼。他还告诉我们,如果狼从你后面来,可能会拍你的肩膀,你千万不能回头,它会咬你喉咙。</p><p class="ql-block"> 太可怕了!不敢一个人走路,必须结伙。</p> <p class="ql-block">&nbsp;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二亩三分地</p><p class="ql-block"> 军训结束领导讲话,由于特殊原因,你们不能成为现役,但是你们还是属于部队管理的职工,你们的工龄从66年算起,月工资24元。招收时告诉我们来当通讯兵,怎么变成军马场职工了?这怎么办?当初要求必须退学,我在教导处主任家门口站到晚上10点多,快冻成冰棍,才拿到退学证,现在回去成社会青年了。好歹工资比工厂学徒还多点,待着吧。</p><p class="ql-block"> 这些青年被分配到军马场各个队。 我、吴文彪、曲兵、王庆军分到种子站实验班,由能干的燕班长带领我们精耕细作。挂帅的是农大毕业的李技术员,他高高瘦瘦,慢慢腾腾,文质彬彬,他的实验项目是在宁夏种棉花、红薯和花生。我们跟着他就像在玩过过家,拔草,翻地他都要提醒我们“慢慢的”“轻轻的”。</p><p class="ql-block"> 工间休息时大家就躺在田埂上,头枕着铁锹把,两眼望着天,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地方上很乱,又在武斗,想着都害怕,这儿实行正面教育还安全。居民每月半斤肉2两食油,清汤寡水,军马场的伙食很好,不限量,我一个月伙食费只用7元,还剩不少呢。自己回去称为“逃兵”,不能跑回去。</p><p class="ql-block"> 收工的时候都是向着贺兰山方向往回走,太阳余晖映照着一张张沾满汗水的脸。我们银川青年最小的14岁,大都是上初中的年龄,干活要使出吃奶的劲一点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气象通知晚上有霜冻,这可急坏了技术员,不能让棉花苗冻死,必须点火升温,他让我们搬来许多树枝摆在棉田四周。晚饭后我们就穿着棉袄在冷冷的月光下走来走去,等待时机,脸都冻木了。夜半时分地上开始漫起薄雾,技术员一声令下“点火”我们迅速把准备好的油棉纱点着,再引着一堆一堆的树枝,顿时火光冲天。技术员说火不能大,有烟就行,奥,火大了还不行,火大了就用木棍打,火快灭了赶快用木棍挑,尽心翻弄着这些火堆一刻不闲。</p><p class="ql-block"> 天亮时分雾散了,我们一个个也累的皮打嘴歪,灰头土脸。看着没有打蔫的棉花苗,技术员高兴地跟孩子似的,连声说“没有冻、没冻”。 还别说,在宁夏这二亩三分地上,还真的结了核桃大的小棉桃,也扯出一串串花生,挖出几个小红薯来。</p><p class="ql-block"> 大概因为成本太高,种植没有推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曲冰 高彩萍 严琳 马国章 王一江 吴文彪 马学仁</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种子站民兵</p> <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 骑马惊魂</p><p class="ql-block"> 春天到了,我们试验田也开始犁地、耙地、播种,一小块一小块的不能使用拖拉机。一匹白马来给我们打头阵,它是退役军马,威风凛凛,不像农户的马瘦骨嶙峋。燕班长牵着马笼头走在地垄上,经常看它打响鼻,甩蹄子,很不耐烦的样子。是啊、田间地头转来转去的哪有在疆场驰骋痛快啊。</p><p class="ql-block"> 我看那些男孩骑在马上飞奔,马尾巴飞起来,衣服后摆也飞起来,好神气。咱来到军马场不骑马不是太亏了?一天收工时,吴文彪把白马从田里拉到路上,我过去问他</p><p class="ql-block"> “我能不能骑一下?”</p><p class="ql-block"> 他说 “可以呀”</p><p class="ql-block"> 我问 “没有马鞍好不好骑?”</p><p class="ql-block"> 他说“没事,缰绳拉紧,腿夹紧”</p><p class="ql-block"> 说着端起我的一只脚,把我送上马背,把缰绳递给我,说声“坐好”就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白马一惊、立刻起跑,我也一惊身体向后倒,四脚朝天,躺在马背上,大声叫唤 “哎呀、哎呀、哎呀” 手脚乱蹬。慌乱中听到班长的声音“向前趴,向前趴”我拉着缰绳拼命翻起身扑向前,双手抱着马脖子,使劲夹腿,感觉马耳朵扎着脸,眼睛睁不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马毛遮挡,什么也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又听见班长的声音“缰绳拉紧,缰绳拉紧”“看前面、看前面” 就又使劲的拉缰绳,白马果然跑得慢了一点。我定了定神努力睁大眼睛看前面,发觉我的双腿没在马肚子上而是在马的前腿边吊着,好像骑在白马的肩上。</p><p class="ql-block"> 白马走起了小颠步,我也自然的随着她的节奏起伏,已经望见马圈了。</p><p class="ql-block"> 大车班张班长在门口拉住马,我滚落下地,躺着半天起不来,就像丢了魂一样,好像在做梦。张班长拴好马过来扶我坐在凳子上,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始抹眼泪。张班长说,这匹白马算是马奶奶了,如果是公马早就把你扔下去了。他还说“如果驮着你进马圈,其它马都会上来咬人” </p><p class="ql-block"> 白马在马厩安详地嚼着草,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显得很高兴,马的脸很好看:大大的双眼皮,眼毛很长,长长的脸上两只不大不小的耳朵警觉地转动着,额头披散着姑娘们一样的刘海…英俊俏丽。她还不时地看我们一眼,是不是在听我们夸奖她?她可能在想:幸亏遇到了我,要是大黑哥让你躺半个月。</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动物跟人一样,也有长者的仁慈之心。</p><p class="ql-block"> 我一瘸一瘸走回宿舍,腿和屁股疼了好几天。</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美丽西大滩</p><p class="ql-block"> 贺兰山军马场可以称得上幅员广阔,南起岗子井,北到镇北堡;贺兰山东坡延伸直到沙城子。地貌且多样,一是山村有黄渠口、大口子、马莲口种有苹果树,拥有数目可观的羊群。二是山坡部分,山坡东西倾斜,洪水冲刷下大量的石头和沙砾,提供了建筑材料与牧羊地。三是现镇北堡公路以东的戈壁滩,地势平坦、植被丰厚、人称西大滩。四是沙城子、半个寨、稍墩一带农作物产区,不仅种着名扬宁夏的小籽瓜,还种稻子呢。</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西大滩,地上长满一丛一丛低矮的酸枣棵,刺猬顶着满身的刺像个球似的在地上滚。时不时有黄鼠冒出头来张望,你向它走去,他就马上缩回洞里,你一走它又露出头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你,深谙你进我退之道,毛茸茸的像个玩具。蛇很多,挖开一个蛇洞就有一窝蛇,一尺五左右长,白白胖胖,脊背有点绿,不咬人。</p><p class="ql-block"> 地上长有骆驼草、甘草、黄芪、酸枣、马莲,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夹杂在荆棘里,姑娘们编个花环戴在头上要多美有多美。长得像枸杞样的红果果是我们的最爱,尽管有人说这是坟上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馋要去摘了吃。</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不能交朋友</p><p class="ql-block"> 60 年代部队向机械化发展,骑兵部队减少,马匹需量越来越少,军马场亟待向农、工方向发展。贺兰山军马场决定开垦昔日放牧地西大滩为农田,成立基建队。基建队是新建的一只农田基本建设的专业队伍,建制有:勘测组、施工组、机务班、水工班、木工组等专业班组。西大滩的开垦首先要兴修水利,构建纵横交错的灌溉系统,通过三级扬水把黄河水引入斗渠、支渠、毛毛渠,乃至每一块田。</p><p class="ql-block"> 67 年八月份我调到基建队施工组,跟着我的师傅李振球奔波在扬水站工地。他是志愿军排级干部,集体转业北大荒,又支援马场建设,才华横溢。一手漂亮的狂草,写的七律霸气磅礴,二胡拉的很好,用水泥雕塑的毛主席全身塑像像极了。师傅1米8几的个子、身穿空军皮夹克、绿色马裤,大头鞋。走的很快,经常哼着小曲阔步前行,我快速倒腾小腿才能跟上他。</p><p class="ql-block"> 建扬水站,杨水渠、支渠、斗渠,需要大量的沙子、石头、水泥。我们施工组组织备料,由民工把石料与沙土运到指定地点。民工主要来自甘肃民勤,那个地方最穷,外出打工的人很多,他们干活可比宁夏农民强多了,拉的多跑得快,总是急吼吼叫唤“施工员快来快来”,让我们去丈量土方和石方。他们开两顿饭,每顿都是两个大馒头和咸菜疙瘩。哎,急着多挣钱快回家。</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  民工里有一个小伙子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红色球衣,白色回力鞋很抢眼。他不拉车,跟着卸车。经常老远跑过来叫我过去给算方。</p><p class="ql-block"> “小施工员 小施工员”一个劲的叫,我说“听见了,老叫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他说“叫你快点来呀” </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越叫我越慢慢的走”</p><p class="ql-block"> 他说“生气了?你生气都好看呢”</p><p class="ql-block"> 气的我骂他“流氓”</p><p class="ql-block"> “好看、好看,我就是流氓”</p><p class="ql-block"> 好几天我都故意慢腾腾。</p><p class="ql-block"> 他的头发有点卷,眼睛是黄颜色,像羊眼睛,但是亮晶晶,很爱笑,他歪着头给我赔 罪 </p><p class="ql-block"> “不说好看,说不难看行不行?” </p><p class="ql-block"> “这是什么话?” </p><p class="ql-block"> “你比我见过的丫头都好看” </p><p class="ql-block"> 我翻他一眼气呼呼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他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我明天就走了,我够18岁可以当兵了,去新疆当边防军”</p><p class="ql-block"> 我挺羡慕的</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的地址,你写信寄到我家里”他递给我一张纸条</p><p class="ql-block"> “我才不给你写呢”我没接</p><p class="ql-block"> 他的脸有点红,咬了咬嘴皮说</p><p class="ql-block"> “那我到了部队就给你写信”</p><p class="ql-block"> “不用”</p><p class="ql-block"> 他拉我的手,我扭头就走,他还在嘟囔“我又不是流氓,看你心疼嘛 ,交个朋友好不行” “给我回信啊”</p><p class="ql-block"> 我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见,招人议论。</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在工地一直没看到他,他走了。</p><p class="ql-block"> 真的收到来自阿克苏的几封信,他说在新兵连训练,我没回他的信。</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自那以后,每当看到边防军的记录影像,都要多留意一眼,边防战士踏着深深的雪走在边境线上——他们真辛苦。现在想来那时多说几句话有什么不行呢?怎么不能交朋友呢?对人家也是个安慰呀。</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宁夏水利工程处的技术人员</p> <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一个人的夜战</p><p class="ql-block"> 基建队机务班是基建队的主力,推土、平地、犁地、耙地、一条条整齐的农田在他们手中成型。驾驶员待遇最高,发工作服,发劳保用品,夜班还有免费夜餐,评选先进名额也多,很是羡慕。</p><p class="ql-block"> 场里新进两台履带式东方红75 型推土机,这种推土机在当时比较先进。机车是绿颜色,排气管装有消声器,不像其他拖拉机震耳欲聋;液压传动系统,推土铲操纵轻巧;可以原地180度转向;履带的哗哗声清亮有节奏;行车速度快。我趁机要求去机务班得到批准,张民勤带着我和师兄李向东接了新车。</p><p class="ql-block"> 在师傅悉心指导下, 17岁的我便接替师傅当了车长。69年大战红九月,我与同年师妹李丹,白班夜班连班倒。我们毫不示弱,出车出勤没有落在后面。有一天夜餐后,另外几辆推土机说都出问题不能动了,我只好一个人去出车。没有月亮的夜晚漆黑一片,我打着手电左照右照,想看到什么又怕看到什么,尖着耳朵八方聆听,好像总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平时不觉得远的路,今天老也走不到。</p><p class="ql-block"> 连跑带颠的跑到车跟前,一绳子拉 着发动机,迅速钻进驾驶楼,用绳子把两边把手绑紧。宽广的贺兰山坡只有我的车灯射出强烈的两束光,天越黑灯越亮,像探照灯一样射的很远,若是有谁敢来,对着他冲过去。我一边开车一边唱歌给自己壮胆,推土机前进时发动机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倒退则轻松地像在吹口哨。</p><p class="ql-block"> 几个小时的运载土方,形成越来越长的壕沟,倒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天快亮时直打盹,正迷糊着,突然咯噔一声,下意识抱紧操作杆,踩死制动器,回头看后窗,哎呀一个驴头。赶紧跳下车,原来推土机倒出了很远,到了镇北堡公路边,一块大石头抵住底盘。一辆拉沙子的驴车停在路边,赶车人裹着老羊皮袄在车上呼呼睡,没醒,多亏这块大石头否则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曙光照在贺兰山顶,山是纯净的深蓝色、亮色由上而下一层一层晕染下来——我拍拍我的小坦克“战友,谢谢你的陪伴,让我度过黑暗战胜恐惧”履带又欢快的响起了“哗哗哗哗”_------</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天 降大雨 水作床</p><p class="ql-block"> 基建队建在十里墩,正北方向镇北堡,东面有座烽火台,蓝色的贺兰山挡住西边阿拉善的黄沙与寒流。作为临时性住房,盖了四排地窝子。地窝子使用最少的建筑材料,挖一个约两米深的长方形坑,再在四周垒一米高的土坯“墙”,横担几根粗树干做檩条,用细树干做椽子,再在上面铺麦草,然后糊上厚厚的加了蒲毛的草泥。留个小窗户,挖出几节台阶,安个木板拼接的门,这便是西北最简陋的房子“地窝子”。相当于菜窖,下坡进门,出门上坡,门窗透风,夏天凉快,睡觉需要盖被子。</p><p class="ql-block"> 70年8月,贺兰山难得下了几天大雨,我们可高兴坏了,刮大风下大雨,可以睡大觉。17号这天睡到半夜,突然被哗哗的流水声惊醒,开灯一看,满地的水,鞋子漂了起来,水顺着门还在、往下淌。怎么办?室友王桂花是个能干人,晚上压炉子都得她,别人压都得死。她果断的说“咱们出不去了,把门堵上”他拿起铁锹就在门槛下面迅速的挖了一个长方形坑,我俩把立在墙边的一块水泥板紧靠着门立在坑里,然后再把挖出来的泥拍在门的两边,真是水来土挡。我俩坐了一会瞌睡又来了,又接着睡觉,外面水声哗哗与我何干?我自安然入睡。</p><p class="ql-block"> 外面有人大声说话,是队长在喊“都出来、都出来”,天亮了。跳出去一看,哇、汪洋大海,西瓜、茄子、西红柿漂在水上,菜地搬家了??</p><p class="ql-block"> 几天以后大水逐渐退去。原来大雨引发贺兰山山洪暴发,据说水已到了西干渠,造成许多房屋坍塌。我们的地窝子水中屹立得益于地窝子建在一条废弃的古渠䙓上,地面高于水平面,房门又开在东面,背向贺兰山,免受洪水冲刷。</p><p class="ql-block"> 为高明的地窝子设计者点赞!</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室友 王桂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夜游黄羊滩</p><p class="ql-block"> 69年冬季银川数万人会战西干渠,总后五七干校承接最远最长的渠段,我们驻扎在黄羊滩,白天晚上连轴转。在体力劳力面前,机械最受欢迎,不论到哪里推土机手享受最好的饭菜,可以吃到煎鸡蛋、韭菜炒鸡蛋。</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夜班,吃完夜餐,穿上厚厚的无里无面老羊皮大衣,戴上二毛皮帽子,各自开路。51号车与52号车相距最近,我跟大一个月的师兄李向东同行,黄羊滩四周没有坐标,我说往这边走,他说往那边走,走来走去找不到拖拉机。</p><p class="ql-block"> 老羊皮倒是暖和,就是太重有几十斤呢,帽子摘了,大衣脱了,还是热得不行,只听我俩牛一样的喘息声。师兄把我的和他的大衣都背着,到底轻松多了,架不住脚上的大头鞋越来越拖不动。</p><p class="ql-block"> 不知走了多久,一束灯光打过来,师兄说快走,那是曹师傅的车,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不对呀,这么大的灯?——是火车灯。</p><p class="ql-block"> 天已蒙蒙亮,定睛看、啊?这不是黄羊滩车站吗?白走几个小时,越走越远,哼!还要再走回去。</p><p class="ql-block"> 这事成为笑话广为流传。</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师兄 李向东</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基建队机务班部分拖拉机手</p> <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拥 抱</p><p class="ql-block">&nbsp; 68年马场宣传队赴山丹军马场参加西北军马局举办的文艺汇演。参演单位有贵南军马场、贺兰山军马场、山丹军马场,山丹军马场有四个分场,他们的节目质量很高,演出人员基本都是北京青年,女的在1、60米以上,男的在1、75米左右。其中《抬头望见北斗星》《井冈山》《牧工最听毛主席的话》至今不忘,编排很有气势,动作舒展、大方,鼓掌把手都拍红了。其中一个女孩最引人注意,身材最好,鼻梁高高有点像新疆人,没有表情也很好看。</p><p class="ql-block"> 食堂远远看她,辫子盘在头上,白皙的面庞文质彬彬,那个打旗的小伙儿鞍前马后,她依然不动声色。</p><p class="ql-block"> 安排我们参观知青宿舍又正好是这个女孩的宿舍。我们去时她正在用手摇纺车纺毛线,只见她一只手摇绳轮,一只手抓着一团羊毛,随着轮子的转动,手里的毛团慢慢被抽出拉成 一条一样粗细的本色毛线。太神奇、那毛那么听话,一团接一团不断线。她告诉我们自己纺的毛线柔软结实,越洗越白。又说反正没什么事,纺线织毛衣挺有意思,他给北京家人织了好几件,都说好。</p><p class="ql-block"> 真没想到看似清高的她,竟然也会做这么细致的针线活。她的长辫拖在地上,只穿一件衬衫,披着的棉衣斜搭在肩上,头偏向毛团一边。因为空气中有毛絮,时不时眨动长长的睫毛,耸耸鼻子,临出门我又多看她几眼。</p><p class="ql-block"> 巡回演出以后来送行的又是 他们一场宣传队,她们一一拥抱我们,我很不习惯不好意思。当她拥抱我时哭了,看着她哭我也眼睛发涩,突然哭声大了起来,好像受了传染哭声一片。那个打旗的男生带头唱起《牧工最听毛主席的话》,(像是队长)男生都加入歌唱队伍,女生仍然哭声不止。那个队长过来示意我们上车,我们赶快上了大卡车,他拥着那位漂亮姐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p><p class="ql-block"> 《牧工最听毛主席的话》是以山丹军马场为背景,表现牧工革命情怀的抒情歌曲。在举国大唱语录歌与进行曲的年代,68年一经面世,立刻传遍大江南北,被许多年轻人重新填词作为唱自己的歌。我想是歌词里“草原北京万里远”拨动他们的心弦,他们远在祁连山、有家不能回,他们想爸妈、想学校、想同学、何时才能回北京?</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贺兰山军马场宣传队</p> <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巧遇驹子群</p><p class="ql-block">&nbsp; 听说要去山嘴沟青年放牧班慰问演出,大家恨不得马上开路。山嘴沟是贺兰山的一条山沟,听说里面景色好,有泉水,山沟里还有冬暖夏凉的草甸,很久以前就是军队的牧场,这次去希望能看到马群。</p><p class="ql-block">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我们场宣传队坐着两辆大马车,经过高家闸、走过几座比金字塔小的多的大土包,颠簸颠簸顺着山体向南行。贺兰山远看青蓝色,近看青铜色,地上石头多多,时不时车轮被石头颠的跳起来,引起齐声叫喊“啊”,大家笑的前仰后倒。</p><p class="ql-block"> 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朵粉色大蓟花,在一片褐色中傲然挺立“快看、快看,多好看呀” 队友陈继民跳下车跑了过去,马车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他提着连根拔起的花跑回来,刘岩松大姐跳下车挡着他 “快扔了、你看你的手” 陈继民的双手鲜血淋淋,岩松大姐打开医药箱,细心地拔刺、消毒、包扎,恨恨地教训着“你光看着花好看,你没看花都被刺包着,这叫大闺女棵,也叫驴扎嘴,你怎么能用手去拔呢?看你今天怎么吹笛子、”陈继民瞄着我连声说“没事、没事、能吹、能吹”</p><p class="ql-block"> 山嘴沟里仅有马踏人踩出的一条窄路,沟两边很矮的山上郁郁葱葱,长着很多不高的小树,争相绽红吐绿。小樱桃、青涩山杏、紫色野葡萄挂在枝头。涓涓细流从一些石头缝渗出,不时有三三两两呱呱鸡从头顶飞过,一只蓝马鸡卧在草棵里打盹、极不情愿的抖抖翅膀跑开,鸟叫声不绝于耳,这是宁夏贺兰山吗? 平时展现给我们的都是裸露的褐色石山啊?这样的景致只在南方见过。 &nbsp;</p><p class="ql-block"> 山嘴沟的酸枣可是早有耳闻,是经过嫁接的大酸枣,果不其然,酸枣树比山外的高,结的果又大又红又多,我们连拉代拽一边揪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比较着哪棵树上的果更甜。酸枣树身上的尖刺可不是白长的,枣树奋力钩拉、保护自己的孩儿不忍离去------经过一场大战,每个人嘴里甜甜、肚儿圆圆、包里满满。损失也多多,手上、脸上划出血印,衣服裤子英勇受伤。</p><p class="ql-block"> 山嘴沟草场有几个马群,它们平时都在放牧点,每两天回来饮水一次,太巧了,正好驹子群回来喝水,大家都站在路上焦急张望。</p><p class="ql-block"> 这条土路通向草场,一侧紧靠山边,另一侧就是山沟,路宽不到5米。</p><p class="ql-block"> 沟里面传来隐隐约约马蹄的哒哒声,像细碎的敲鼓声,马蹄声越来越大,路那头尘土飞扬,大家兴奋的叫起来“来了、来了”。</p><p class="ql-block"> 顷刻间 马群裹挟着尘土滚滚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过来,想跑开已经没有可能。几十匹马排着序列、它们齐头并进互不相让,紧紧挤在一起,把路面占满。</p><p class="ql-block"> 我的身体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向后退,本能地转过身去、一只脚踩在路沿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闭起眼睛,生怕掉下沟里。只听见马儿重重的呼哧声和马蹄的踏踏声,强烈的气浪风一样卷过,留下一片黄烟。每个人的脸色大变只有一句话:太吓人了。</p><p class="ql-block"> 这些断奶的小马驹虽然胆怯、害羞,奔跑起来一样的勇往直前、势不可挡。</p><p class="ql-block"> 山嘴沟青年放牧班是总后勤部竖立的标兵,班长刘正祖带领高维喜、赵崇礼、于福寿等几个小伙儿,在山里养护这些马群。他们住在一座庙里,有时几个月才能下山一次。他们爱马如子,有小公马入伍,都要给马儿戴红花、开欢送会,就像送亲人一样恋恋不舍。如果选中他们的坐骑,更是不想松手,马儿陪伴他们看星星、看日出,陪伴他们度过一年年。这几个小牧工身着褪色的军装,脸蛋因常年风吹日晒变得布满红血丝。他们质朴的语言、纯真的微笑跟小马驹一样可亲、可爱。</p><p class="ql-block"> 再见---小马驹</p><p class="ql-block"> 再见---小牧工</p><p class="ql-block"> 再见---山嘴沟。</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 大蓟花(刺儿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海平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十一、扮演喜儿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五七干校进驻贺兰山军马场,并场校合一,升格师级单位。在原来军马场宣传队的基础上组建了干校宣传队,部队干部与年轻战士的加入,使宣传队的实力飘升到宁夏业余演出团体之首,排演了京剧《红灯记》(全场) &nbsp;芭蕾舞剧《白毛女》(一、六、七场)。69年冬天派我们去宁夏文工团学习,扮演喜儿的柴序霞手把手的教我20天。</p><p class="ql-block"> 70年初便开始演出。第一场戏里喜儿被抢强举下场的家丁,由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的两名干部出演,拉二胡的程庭国,拉大提琴的张洪友。他俩年轻力壮,每次举我下场后,都是气喘吁吁,陈庭国都要说这句话:“严琳、你能不能瘦一点,累死阿拉了”。我就把牛皮带扎了几个眼,使劲勒,腰都结了一层血痂,腰是细了一点,小肚子却鼓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一天在食堂打饭,程庭国指着我的碗没好气的说:“你吃嘎许多?阿拉举你才吃噶滴滴”。校部食堂伙食太好,天天都有鸡蛋炒西红柿、红烧牛肉、还有我们四川菜回锅肉、粉蒸肉,吃都吃不过来,谁还少吃呀。</p><p class="ql-block"> 芭蕾舞不仅动作难度大,垫脚尖实在不容易,我这双第二个指头长的圆形脚,塞进又小又尖的芭蕾舞鞋、已经被挤得像小脚老太太,还要它再支撑一百多斤的体重,太辛苦它了。从小又没有练过功,勉强立起脚尖来,疼痛难忍。</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排练在一个仓库里,水泥地面又滑又硬、高低不平,经常有人摔倒。到各个队去演出更令人犯怵,在土地上铺一块帆布,看似干净其实更危险,帆布软软哒哒跟着鞋子转,更容易摔倒,只能战战兢兢、缩手缩脚。 </p><p class="ql-block">&nbsp; “你们怎么跳的?”遭到众人斥责。</p><p class="ql-block"> 哼、你们哪里知道我们几个踮脚尖的苦楚啊,我们几个“白毛”、“喜儿”、“窗花”经常抱着自己的脚一边揉一边擦眼泪,如果不穿这个鬼鞋,比你们都跳得好。</p><p class="ql-block">&nbsp; 说来也怪,在台上就不觉得疼,一个比一个欢实,下了台反倒钻心的疼,脚指头像要断掉,走路一瘸一拐。两个大脚趾盖开始发青,逐渐颜色变红、变紫、变黑、后来脚趾盖一一脱落、长出新的指甲。</p><p class="ql-block"> 扮演大春换了一名17岁军人朱彦南,好帅气啊:精致的五官、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会表情的大眼睛,再好的化妆师也画不出这么好的脸盘。身高1米78 ,修长匀称的体型,挺拔的姿态,犹如玉树临风,他曾报考66年军艺少年班,最难得的是他的舞蹈动作规范到位,可以轻松地平转、空转和大跳。</p><p class="ql-block"> 大春上场后&lt;北风吹&gt;主旋律响起的第一个动作是,右腿出弓步、右手向右慢慢打开,回看喜儿。朱彦南动作最有范儿,双腿绷直,身体后仰,舒展右臂,扬起系羊肚手巾英俊的脸——立刻把观众代到音乐的情镜中,这么美妙的感受只有在剧中才能体验到。</p><p class="ql-block"> 小朱不仅舞跳得好,对人且有礼貌,没有干部子弟的傲气,微笑地面对所有人,大家对他喜爱有加,每每路过女生宿舍,总有人适时出现跟他聊得兴高采烈。</p><p class="ql-block"> 我的一个女友认为 ”你如果长的再高一点,再瘦一点、再漂亮一点,观众看着就般配了”&nbsp;&nbsp;哎、只能偷偷羡慕、自叹遥不可及。</p><p class="ql-block">&nbsp; 我大度的笑着说:“你说得对,我觉得只有电影里的毛惠芳,石钟琴才配得上朱彦南”。</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字157部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春扮演者——朱彦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舞鞋”</p><p class="ql-block">徐玲、荣力军、严琳、何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44年后再相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