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澄泥吕砚辑考

研山草堂

　　

古代的澄泥砚名品，多是道家隐逸所为。道士善丹粉岐黄之术，丹火之道烧制出了上佳的泥砚。宋代有“金道人”、“任道人”、“万道人”澄泥砚相传。金元有砚师寄寄翁，明代陕州有卢景造砚等，皆为澄泥古法之珍贵，增添了神秘色彩。其中砚史上最为著名的，应是泽州吕道人澄泥砚。

古代文人谈吕老制砚的书籍很多，以宋人何薳《春渚纪闻》“吕老煅砚”记载最为详尽 : “高平吕老造墨常山，遇异人传烧金诀，煅出视之瓦砾也 。有教之为研者，研成坚润宜墨光溢如漆，每研首必有一白书吕字为志。吕老既死法不授子，而汤阴人盗其名而为之甚众。持至京师，每研不满百钱之直。至吕老所遗，好奇之士有以十万钱购一研不可得者。研出于陶，而以金铁物划之不入为真。余兄子硕所获，而作玉壶样者尤为奇物。余尝为之铭曰: 真仙戏幻，煅瓦成金。老吕受之，铸金作瓦。置之篱壁，以睨其璞。顾彼瓴甓，为有惭德 。范而为研，以极其妙。则金瓦几于同价”。何薳生于北宋熙宁十年（1077年），而吕老传为五代时生人，记载吕老为高平人及其砚事，应是可信。

苏东坡生于景祐四年（1037年），他比何薳大了整整四十岁。《东坡文集.题跋》亦有《书吕道人砚》：“泽州吕道人沉泥砚，多作投壶样。其首有吕字，非刻非画，坚致可以试金。道人已死，砚渐难得。元丰五年三月七日，偶至沙湖黄氏家，见一枚，黄氏初不知贵，乃取而有之”。坡公记录了砚台的式样，为宋代常见投壶式砚。爱砚之人捡了个大漏，异常兴奋的。归途中遇到了大雨都浑然不觉，还写出了千古名词《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米芾生于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比苏东坡小了十四岁。他在所著的《砚史》也有对吕道人砚的记载 ：“泽州有吕道人陶砚，以别色泥于其首纯作吕字，内外透。后人效之，有缝不透也。其理坚重与凡石等，以历青火油之，坚响渗入三分许，磨墨不乏，其理与方城石等”。

从何薳、苏轼、米芾三位文人的记载，可知吕道人澄泥砚的三个特征。 首先，砚多做投壶式玉壶样。其次，砚首别色泥纯做吕字且内外透 ，仿制者有缝不透。其三，坚实可试金铁，刀之不入。今观所见之吕道人砚，几乎不见三条皆同者。古人万金搜求的宝砚，殊不可得矣！

吕砚如此宝贝，依然有人把它搞丢了。这人便是宋人袁文。他在《瓮牖闲评》中写到:“余少时见家中一瓦砚，头有一品字 ，多将其背试金。后因扰攘，遂失所在。及观苏东坡集，方知泽州金道人澄泥砚，与家中瓦砚正同。盖是时好物易得，故不甚爱惜，使今日尚在，岂不为吾家之寳，其忍弃之耶”！粗心的袁文回忆少时，吕字误为品字，多了一口，且把吕道人记作金道人了。坚硬的吕砚，大家用它来做试金石，不堪其扰丢弃了 ，现在想来悔之晚矣！

宋人陈与义亦有砚缘，其诗《钱东之教授惠泽州吕道人砚为赋长句》: “君不见铜雀台边多事土，走上觚棱荫歌舞。余香分尽垢不除，却寄书林污缣楮。岂如此瓦凝青膏，冷面不识奸雄曹。吕公已去泫余泣，通谱未许弘农陶。暮年得君真耐久，摩挲玉质云生手。未知南越石虚中，亦有文章似君否。西家扑满本弟昆，趣尚清浊何年分。一朝堕地真瓦砾，莫望韩公无瘗文”。诗人得到一枚吕道人砚高兴啊，把它与铜雀瓦砚、弘农陶泓，石虚中来比较。暮年得了此宝贝，兴奋的把玩摩挲，可别摔了啊！也没韩愈来写《瘗砚铭》了。

吕道人砚盛名之下，惹得后人来不断仿制。以致盖过了唐代出现的绛州黑砚的名气，宋人都只知泽州吕砚而不知绛州黑砚了。吕老制砚的丹锡法，也直接影响了泽州制砚的技法风尚。后之各家制砚，也都落款丹粉罗土。仿制吕砚者从砚首做吕字，刻写吕字，又到砚背印款: “吕砚”、“吕道人”、“泽州吕砚”。后来干脆有吕氏来做了传承人，开了砚坊，印上“泽州吕家丹粉细砚”的印款。今日藏砚者，能得到这些印款的古澄泥砚，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想得到一款符合三个条件的，真正的吕道人砚，只能是做个好梦吧。

　　宋 白泥吕字澄泥砚

宋澄泥淌池砚，质地异常细腻坚实，色泽灰白做工精美。砚首有白色泥做一吕字，惜达不到内外透的效果，也不是投壶式，亦达不到可试金铁的硬度。但有双色泥吕字的砚台，已经殊为难得了，为泽州吕道人砚之余绪。

宋 泽州吕砚

宋只履池澄泥砚，色泽鳝黄泥质细腻。惜一角伤残，砚背有印款“泽州吕砚”四字。应是宋代古人仿做的吕道人澄泥砚，虽非珍品，亦是泽州吕老砚之流亚矣。

宋 吕砚款澄泥砚

宋澄泥砚，做玉堂抄手式，色泽灰白质地坚实。背面有“吕砚”两字印章款，惜砚额略有残缺。吕道人砚盛名已久，双色泥吕字内外透，坚实可试金铁。后世仿制者众多，此印章款为之一种矣。

宋 泽州吕家自造丹粉细砚

宋澄泥砚，色泽灰白细泥坚实。惜砚额一角残缺，背面印款:“泽州吕家自造丹粉细砚”十字花边印款。泽州吕道人砚久负盛名，后世仿制者众。此砚应为泽州吕氏人家制作的澄泥砚，丹粉细砚乃是古代道家制砚法。加入丹粉后能增强砚台的烧结度，使砚更为细腻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