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中排行老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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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皇帝爱长子,农夫爱幺儿。”我在家中排行老幺,翻开儿时的记忆,心里满满都是享受宠爱的甜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取名</p><p class="ql-block"> 生我那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改革开放历史新征程,实现了建国以来党的历史的伟大转折。也许是遭遇了五九年至六一年的自然灾害,惶恐于饿殍遍野的惨状;也许是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惊悸于“文革”留下的永久伤痛;也许是体验了大集体生产,感恩与党的分田下户大好政策,父亲知道母亲生了个胖儿子,甚是高兴,抱着我左右端详,说我耳朵大,嘴唇厚实,长大后福气肯定好,希望我伴着改革开放大好光景健康成长,为我取名“国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体弱,经常流鼻血,按照农村土办法,左鼻孔流血就高举右手,右鼻孔流血就高举左手,每每这时,我都会如法炮制,还真能止住鼻血,但时间一长,也实在让父母整日为我担惊受怕。病根不出,血流不止,长得黄皮寡瘦,一副病态,父亲觉得要改运,应该在姓名上做做文章。按照农村的习俗,贱名长命,“猫娃子”“狗女子”“毛狗子”这类名字就特别多。父亲虽然只读了小学二年级,但他不愿意给我取这类名字,他觉得这类“猫”啊、“狗”啊的,名字听起来就很低贱,他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名字带有半丝卑微。也许是看我小时候个头矮小,希望我长得更高一点吧,这让我不仅想到,鲁迅笔下的“阿长”个子其实也并不长。现在回想,应该是取长命好养的含义,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长娃”。</p><p class="ql-block"> 该读书了,不能带着乳名去上学,还得选择一个学名。父亲就借着松油灯翻看《八字命理》,“八字”是先天所定,预言命里缺金,选取属金的字为名就可以改运。父亲立即喊哥哥抱来《新华字典》,就着柴火仔细翻阅,他从火坑里拣出一块木炭就在苕窖盖板上涂画,写了又擦,擦掉又画,经过几个晚上的擦擦写写,终究选取了“钰”字。父亲说,这个字甚好,十三画,数字吉祥,五行为金,寓意珍宝,有富贵、刚强、坚忍不拔、有毅力等含义。父亲还说,“金玉”两个字组合,寓意金昭玉粹,象征娃娃如金玉一样明亮美丽,璀璨夺目;又寓意金玉满堂,象征娃娃长大后财宝满堂、学识过人。取了个好名字,父亲很是欣慰,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割草</p><p class="ql-block"> 兄妹三人,生在改革开放年代,和父辈一生尝过的艰辛,没有可比性。但小时候家贫,我们也走过了很多曲折。</p><p class="ql-block"> 家里喂了一头母牛,每年都会产下一个牛崽子,喂到可以耕种耙犁的时候就可以出手销售。每到这时,村外的牛贩子就隔三差五来谈谈生意、讲讲价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头牛基本就可以换回两百多块钱的零钞,遇到牛价上涨那一年,有时还可以换回三百多到四百块钱。父亲把拴牛的绳子交到贩子手中,就头也不回地扛着锄头继续上坡,干他那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母亲则会把这厚厚一叠钞票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数,认认真真的看,生怕数错一张,也怕万一哪张钞票缺个角。数完后,还会让我再数数,让我再看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头小牛,承载着全家生活的希望,父亲转头就走,他是舍不得这头牛,毕竟朝夕相处大半年。</p><p class="ql-block"> “牛无夜草不肥。” 全家五口人,责任田、自留地加上父亲开荒的土地,加起来有个十来亩吧,所有的土地全靠这头母牛耕犁耘耙,必须给喂得肥肥的,壮壮的。</p><p class="ql-block"> 牛草是要用镰刀割的,割田坎、割地轮坎。使用镰刀很有讲究,稍有不慎是会割着手的。有些草带有锋利的锯齿,草里混杂带刺的植物,动辄也会将手划得鲜血直流。一大丛鲜嫩的牛草,偶尔藏着一些恐怖的动物,蜇人的土蜂,黑黄黑黄的,身形细小,但非常敏捷,毒性也强,被蛰后又红又肿,又痛又痒。有时候还窜出来一条蛇来,有黄灰蛇,有乌老二,也有三皮条,想起来我都会汗毛直树。这种讨厌的活儿我是拒绝的,哥哥姐姐推脱不了,就在割草之前先用树枝把草扒拉一遍,也算得上是“打草惊蛇”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电影</p><p class="ql-block"> 农村没什么期盼的,最让人渴盼的就是一年一度的坝坝电影。</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话,小学课本里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在我们看来只能是笑话,从来不敢想象。吆喝人的时候,就选个山巅、山梁或者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当扩音器。现在想来,我声音嘶哑,是不是儿时的不良吆喝撕坏了嗓音。</p><p class="ql-block"> “看电影叻!”隐约听见一声吆喝,心头一阵激动。哥哥姐姐就会怂恿我,“弟,今晚看电影。”父亲思想很传统,“秀才不出门,坐知天下事。”这是他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他最喜欢的就是看我们三兄妹捧着书的样子。他总是说,书中很多好词好句好段,作文时可以运用;书中很多好景象、好情节,我们可以自由想象。他总认为,看电影浪费时间,是无聊的人才干的事。父亲是不允许我们看电影的。</p><p class="ql-block"> 但我是幺儿,我例外。每每这时候,我们三兄妹就分工合作。姐姐负责打听放电影的具体地方,哥哥负责准备来去路上的照明火把,我就去央求父亲,死乞白赖的求。实在拿我没办法,父亲就说,看院子里哪个去,同行就好了,回来写一篇《观后感》。听父亲松口了,我就去院子里跑一圈,故作探听状,然后哭着跑去告诉父亲,院子里的人都看电影去了,自己一个人怕黑,要哥哥姐姐陪同。</p><p class="ql-block"> 到现在,哥哥姐姐都很感谢我,要不是我儿时的关照,他们还真享受不到看电影的童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背锅</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夜晚是漆黑的,漫长的黑夜全靠松油灯的陪伴。农村的夜晚照明很是问题。</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还没有电灯电线,煤油很金贵,那是大户人家的奢侈品。贫穷人家有自己照明的方法。山上有很多的油松,被砍伐后松皮慢慢腐烂,松油则凝聚在结疤处形成油脂,很容易点燃,可用于照明。父亲每次上山干活,就会抽空闲时间把干枯的松油结疤砍下劈成筷头粗细的松签,放个砖头或瓦片在方桌上,三两只松签架在一起,就可以发出微黄的亮光。现在家里的小方桌,还残留着松签燃烧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为了我们作业方便,母亲赶场卖了几个背篼,终于为我们换回来两斤柴油,从那时起,家里多了一样用具——油灯。</p><p class="ql-block"> 大人们上坡去了,我和姐姐看家做作业。房间低矮,梁柱被烟熏的漆黑,一张抽屉,一架木架子床,就是房间的全部。屋外的阶沿堆着高高的谷垛子,堵得密不透风,屋子里显得更加黑暗。耍的无聊,就点燃油灯,躺床上看小说。放下蚊帐,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就与世隔绝,也是在这里,我拼读了伍子胥过韶关、刘玄德桃园三结义等英雄故事。一不小心,姐姐将油灯打倒,点燃了床上的蚊帐。好在火势不大,我们很快就将火焰熄灭,但蚊帐却烧了个大洞。姐姐吓哭了,家里几张床,就我睡的这张挂上了蚊帐,还是父母亲怕我睡觉被夜蚊子打扰,省吃俭用买下来的。看着破损的蚊帐,再看看姐姐惊慌失措的眼神,我轻轻告诉她,“别怕,就说是我不小心烧了的。”在这个家,我可以无所不为,但哥哥姐姐不行,我是幺儿,做错了事无非是挨挨训,父母亲是不忍打我的,但也害得母亲在油灯下缝补到大半夜。</p> <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已经老去,再也寻不着他喊幺儿那爱怜的声音。母亲顶着满头白发,为了减轻儿女负担,打着习惯老家生活的幌子,孤孤单单独居老家。我们兄妹仨都为了各自的小家,起早摸黑,忙忙碌碌,若非除夕春节,倘或母亲寿诞,一年难得相聚。</p><p class="ql-block">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幺儿”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但曾经的故事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我们父子、母子、兄弟姊妹之间的亲情也如那烈酒,愈陈愈浓,触之芳香甘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