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在三厂(二)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每天中午十二点半是我们最期盼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是广播讲故事的时间。《半夜鸡叫》、《高玉宝的故事》、《鸡毛信》、《向阳院的故事》,一部接着一部播放。到时间了我们楼栋的小伙伴们,都会端着饭碗筹到一起,边吃饭边听广播故事,每当听到最精彩的时候,就会听到“明天继续播讲”,这时小伙伴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段<span style="font-size:18px;">时间全国开展忆苦思甜教育活动,各个单位都在吃忆苦饭,听忆苦报告。学校用野菜拌麸面做的窝头,野菜煮水发给同学们吃,教育我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邀请老工人,老红军听他们痛说家史,揭露万恶的旧社会是如何欺压劳动人民的,每次会场上老师和同学们都听得痛哭流涕,还会义愤填膺,挥臂怒喊口号“打倒地主、资本家!”,“打倒反动派!”。</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从</span>小我们学的是《老三篇》;看的是《英雄儿女》、《闪闪的红星》;听的是《鸡毛信》、《向阳院的故事》;唱的是《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喊的口号是“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上课说的第一句话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吃过忆苦饭;跳过忠字舞;学农割过麦子;学工织过布。我们学习雷锋做好事,遇到老年人我们会去搀扶,遇到工人拉车我们会去助力推扶,遇到摔倒的小朋友我们会去拉扶。从小我们受到的教育,就是资本主义国家劳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黑人吃不上面包而被活活饿死。我们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吃得饱穿的暖,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从小我们受到的就是这种正统的积极向上的革命传统教育,至使今日让我始终坚信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中国必须走社会主义康庄大道!</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家住在三厂绿化街40号楼,楼门前有两颗大槐树,每年槐花盛开的季节,大人小孩都会拿着自制的钩子爬到树上钩槐花,我们几个女孩子在树下接着抢着,将槐花从树枝上捋下来就吃,吃到嘴里甜甜的,别有一番风味。我们楼栋前还有一个篮球场(我们叫灯光球场),每周都有篮球比赛,人们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观看比赛,此时这里也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我们小孩子也跟着筹热闹,人前人后挤着看,跟着鼓掌,跟着叫好。<span style="font-size:18px;">时过境迁,如今楼栋门窗已破旧不堪,昔日的老邻居都已搬迁别处,门前的两颗大槐树也早已不见,宽敞的灯光球场改造成了集贸市场,生活便利了,空间变小了,当年球场的吹哨声,球员的呐喊声,球迷的喝彩声再也不复存在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生活区洗澡堂每周星期天开放一次,那个年代能有个洗澡的地方真是太幸福了。每周我们楼栋的几个小女孩都会相约,端着一个搪瓷洗脸盆,带上洗澡用品,说是洗澡用品实际上就是一块肥皂,一条毛巾,一把梳子,有条件的买上一毛钱一包的洗头粉,一次不舍得用完还要分两次用。那个时候哪里像现在有洗头液、护发素、沐浴露,有时我们包一点洗衣粉就当洗头粉用了。洗澡堂有两个泡澡池子,旁边一排四个淋浴头,想想这么大一个厂一周开放一次,生活区有几千上万个家属,哪里能够满足人们的需求,可想而知里面是一个什么状况,热气腾腾的烟雾下,人挨人人挤人,尽管池子里泛着肥皂沫污浊不堪,但孩子们仍然会在里边扑腾玩耍戏水打闹,淋浴头下能挤五、六个人排队冲洗,这样每次洗澡下来都会耗时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还不知能否洗干净。</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生活区还有开水房,我们小小年纪就开始提着竹编暖水瓶打开水,每次去之前母亲都会嘱咐“路上小心点,不要烫着了”,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句话,但还是经常会看到小孩子在打开水路上跌倒暖瓶摔碎,小孩子吓得惊魂落魄,一怕烫着,二怕挨吵,那时暖水瓶也是家里不可缺少的一件家当。母亲的话始终保佑着我。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三</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厂食堂是一个能够容纳几百人吃饭的大食堂,走到食堂门口一股热气腾腾的饭香味扑面而来。我们家离食堂很近,有时候来不及做饭母亲就会让我端着锅,去食堂买馒头打稀饭,如果有客人来了还会去食堂买小酥肉、糖醋排骨。馒头二两粮票四分钱,稀饭一两粮票两分钱,荤菜一毛五或两毛一份,素菜五分或一毛一份,职工食堂没有盈利,价格很公道,尽管这样厂里大多数家庭都还是以自己做饭为主。那时我特别喜欢去食堂买食物,因为能看到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最喜欢食堂的食品是糖醋排骨和葱油饼,虽然吃不上但最起码能饱个眼福,我看到那么多好吃的,心里默默的想,等我长大挣钱了挨着吃个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合作社,在我的眼里那里有琳琅满目的好东西。酱油、醋、糕点、雪花膏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总是让我闻不够。那些糕点平时很少吃到,只有在生病的时候,父母才会给开个“小灶”。最经典的动物饼干是我们的最爱,各种动物造型,吃到嘴里香甜酥脆。一段时间我整天趴在玻璃柜台下面,看着各种玩具、文具、糕点,掰着指头算着给老家的小伙伴们带什么礼物,一次营业员看到笑着问我:“小妮,你掰着指头算啥嘞?”我不好意思,扭头跑了。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生活区南北两边的建设路、棉纺路是当时的主要干道,几大纺织厂的大门就在棉纺路上。小时候我们经常趴在厂大门的铁门上,看着进出的叔叔阿姨们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围裙,拿着吕制饭盒匆匆忙忙的上下班,有时还会偷偷溜进去洗澡(厂区里的洗澡堂全天开放仅供职工洗)。记得在三厂大门前晚上时常会有卖花生的老太太,母亲有时会买上一两花生用小手绢包着带回家,分到我们每人手里也就寥寥无几,吃到嘴里那个香呀!只是那个香味再也回不来了。</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三厂对面是工人文化宫,占地有几千亩,里面有露天舞台,舞台两边还有观礼台,下面是个足球场,市里有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也称万人大会。此外还有篮球场、电影院、礼堂,有花园、亭子,我和小伙伴们会经常到这里游玩,赛跑、捉迷藏、爬高上低的,我们玩遍了文化宫的每个角落,这里留下了我们幼年时无数个脚印,留下了童年快乐的回忆,如今的文化宫已经是面目全非了。</p><p class="ql-block"> 碧沙岗公园也是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公园里有各种动物,老虎、狮子、猴子、孔雀等等,还有假山、花园草坪、亭子,正对着北门的方向有北伐军烈士墓碑,记得还有冯玉祥的题词。每到星期天我们就会缠着父母带着去碧沙岗公园玩,那时每周仅休息一天,到了星期天父母就会忙活很多家务琐事,所以不是每次都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每年的“五一节”、“国庆节” ,市里就会在公园搞游园活动,公园里彩旗飘飘,人头攒动,节日气氛十分浓厚,公园里还搭建了很多舞台,由各个文艺团体、学校的文艺宣传队表演节目,文革期间的节目除了样板戏就是忠字舞,但那时的人们永远都看不厌听不烦,拥挤不动,意犹未尽。</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的孩子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什么钢琴、舞蹈、画画想都不要想。物资生活也没有那么优越,什么巧克力、奶油蛋糕、可乐、果汁也根本没有听说过。三分钱一根的冰糕是我们的最爱,五分钱一根的牛奶冰糕,八分钱一包的香草饼干是奢侈品。家里有点好吃的,母亲都会藏起来分次发给我们,细水长流。那时最盼望有病,因为有病就能有好吃的,父母会围着自己嘘寒问暖。</p><p class="ql-block"> 收集糖纸,是当年我们小女孩的一个普遍爱好,把糖纸按人物、动物、成对的还有玻璃纸的进行分类加在书本里,我们会把皱巴的玻璃糖纸洗一洗贴在门上,等凉干了再存放。我保存有五十年代公私合营期间的糖纸,有文革期间的糖纸,还有整套的八个样板戏糖纸。我们经常去糖烟酒店,去文化宫捡糖纸,每当看到路上的糖纸就像捡到宝贝一样高兴。我们小伙伴们会经常相互交换糖纸玩,这些糖纸至今我都保存的完好无损,有些糖纸已经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有空的时候我会经常拿出来翻看,回忆一下童年。(哪位朋友如果也有这个爱好可以给我联系,我们共同分享)</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那时作业很少,每天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玩,从没有上过什么补习课,我们有大把的课余时间玩儿。放学后女孩子跳皮筋、跳房、抓子、撑交(绳);男孩子斗鸡、跳高、打弹蛋、摔“面包”,晚上是孩子们捉迷藏的时间,这些民间游戏现在的孩子见都没有见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楼栋里,有的人家里有奶奶或姥姥跟着一起生活,回到家就能吃到现成饭,家务活都有老人帮助做,我好羡慕她们,而我们家就没有这个条件,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做家务了。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母亲从小就灌输我,“男孩子干出力活,女孩子家务活就应该多干一些”。我八岁就站在凳子上学揉面蒸馍;八岁母亲就把家里的零碎旧毛线拿出来教我织毛衣,我的第一件毛线作品,是给自己织了一件五颜六色的毛背心,至使今天我看到一个花型就能织出来;八岁就开始学补袜子,那些年家里的袜子破了都是补补再穿,父母出门前会找出一堆破袜子让我在家里补,回来后会对我大加表扬,哄的我干劲十足。我也确实是个做手工的好手,从来也不烦,这也促使我十四岁学会做布鞋,从浆布、纳鞋底、到上鞋帮,给自己完整的做了一双布鞋。十七岁我自学摸索着裁剪制做了一件短袖上衣,穿在身上还像模像样的,也自此开始了我的缝纫之路,至今我们家的缝纫机就没有停用过,我织的小孩毛衣送给我的亲戚朋友们遍布各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有时我会埋怨父母,为什么要把我从小培养成一个具有超强生活能力的人,让我如今变成劳碌命。我们这代人特别是城市出来的,不论男女大多从小都会干家务,父母上班子女又多,没有时间照顾家里,所以很多家务都需要子女自己做,不会干家务就会饿肚子。每当和同龄人叙说往事时,都会有相同经历,当年我家邻居大姐就非常能干,我并不是个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现在的人们会说,这么小就开始干家务,难道不学习吗?文革时期的学校政治活动多,作业很少甚至没有作业,没有补习班,没有高考,毕业后没有招工,而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再加上“白卷先生”、“黄帅事件”、“唐河事件”的影响,哪里还有学习的气氛。直到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学校才有了生机,社会上才有了空前浓厚的学习气氛,可惜这一年我们毕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的家庭和所有家庭一样,小时候兄妹们也免不了吵闹、打架,最后总是以我失败而告终。我们家虽说只有我一个女孩,但干活最多,挨打也最多,父母从未因我是唯一一个女孩而娇惯袒护我,而对弟弟特别偏爱,小时候我一直不得其解,心里愤愤不平,心想等我长大了再说。为此长大后我总是以此来“控诉”父母,当然父母予以否认,母亲给出的答案是“你小时候脾气倔好哭”,我不这样认为。以后长大成人了,我悟出了一些道理和原因:一干活多,出的错也多;二兄妹之间吵闹打架,女孩肯定是吃亏一方,偏偏女孩又爱哭;三母亲在文革期间是个活跃人物(保皇派),在外面未免受到冲击,心情不愉快,回到家会把情绪带到我们身上;四弟弟是家里最小的,天下所有父母都偏爱最小的,总结以上原因我挨打能少吗?然而长大后父母对我的关怀和厚爱让我铭记于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知识青年下乡年代,每家只能有一人留城,父母念着我是女孩,让哥哥下乡我留城了。毕业后虽然留城但社会上到处都是待业青年,想找个正式工作如此之难,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帮我安排了工作,我还挑三拣四想干这个不想干那个,而父母都满足了我的要求,以后有了孩子父母又帮我照看孩子。我感谢父母对我的关爱和付出,但这个“谢”字始终埋在心里从未表达,如今我只能用行动来报答我的父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计划经济时期每个家庭生活水平基本不差上下,子女少没有负担的会好一些,子女多负担又重就会差一些。我的父母上有老下有小,我家人均生活在当时只能算是中等水平。我们家继承了父亲山东老区人民的勤俭,母亲江浙人的精打细算,所以从小养成了勤俭持家,生活中精打细算的习惯,买物品讲究物美价廉,至今我买东西都很挑剔。从小父亲就教育我们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每当我在物质上提要求时,父亲就会说我资产阶级思想严重,所以从我记事起,父亲没有给我买过新衣服,也没有给我们买过零食,但是在母亲的精心操持下,我穿的衣服没有比别的小朋友们差,我们家隔三差五的也会吃上红烧带鱼、红烧肉。粗粮多时每顿饭先吃粗粮(红薯面、高粱面窝窝头),再吃白面馍。因为母亲是南方人我们家每天都会做大米饭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