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岁月可回头｜祝新年快乐

知秋

这个中午有点困。虽然在飞机上咖啡已经喝了不下三四杯。不如，就随随便便利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和你聊聊天吧。

1、
就是忽然想起去年我们之间关于情感虚幻与真实的交谈。然后我就想，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呢？或者说，你对真实的界定是什么？

鼻息相闻就是真实的么？还是语音玩笑里那一丝丝暖意更真实？

我们常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其实是有道理的吧。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们都是活在情绪里，开心与激动，焦虑抑或冷漠，忧伤以及悲凉.....这些情绪轻而易举地左右着我们的人生走向，让我们欣喜若狂或者痛不欲生。

可是，你觉得它们是真实可触碰的么？或者，无论怎么抓心挠肺，末了仍然难逃你的嗤之以鼻？

而反观另外一个层面——

你不能否认一张床绝大部分时间里就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并不会承载更多恩情，深度舌吻或者体液交换也架不住人心隔肚皮或者同床异梦的残酷隔膜；一口饭又一口饭咽下去，也很可能是食不甘味，连新陈代谢都能成为负担；面对面交换此眼神的温度，好像也未必就比微信对话框里几行字的述说与传达，更能让人体会到灵魂悸动的感觉。

又或许，这些都不过是我个人一厢情愿的看法。谁知道呢。

有时候确实不想跟人发生太切近的关系。在想象中完美或者撕裂，其实都很干净，很纯粹，很轻松。

老了，筋衰骨软，真的懒得再背负更多芜杂繁琐的市井人生。

就比如我更愿意看到照片中彼此的生活状态，都是片段式的，有节制的。取景框里，截取多少就是多少。

人与人之间，大部分时候，真的相互了解一部分就可以。一小部分就可以——最可爱的那部分，最闪光的那部分，最温暖的那部分，最舒适的那部分。

我说的，你信了，你觉得心里有个角落被触碰到了，就是真的。设若你漫不经心忽略无视了，就是假的。这样说，你同意么？

2、
究其实质，“不想跟人发生太切近的关系”，主要还是没有激情吧。追本溯源地从头交待介绍自己，蛮累的。甚至带点窘迫和难堪。

记得那天你对我说：你应该是酒红色的，但还不到浓艳的大红，甚至紫红，也不是桃红和玫红。我觉得是。玫红太香艳，大红太浓艳，紫红太深郁。对么？

这样的对话真让人着迷。但也仅限于片刻玩味。

委实不敢沿着路径兀自深入浅出.......我是说，我要怎么才能跟你完全说清楚自己鬓角每一根初生华发的来由？

抑或我该如何层林尽染般全面介绍出自己右眼角下那颗泪痕的寓意？还能在述说途中保持嘴角上扬，以及神态上的云淡风轻，并保证“我不哭”？

想知道我为什么偏爱深酒红色么？

需要我给出生活碎片里每个禁忌的出处和来由么？也不是不能说，就是，说来说去，都像是“闭口结巴”，往往到句子结尾的时候，无论怎么策马扬鞭都不能到达心的左岸。

那些旧往事、旧情感，从记忆深处挨个拎出来，怕是稍微一抖，就能有岁月的尘霜掉出来吧。

简直不忍直视。

反观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年深日久养成的习惯与嗜好，想必每一个细节和皱褶里，也都搁浅、隐匿着无数乘风破浪或者心如死灰的念头吧。

不可说，不能说，一说就破。

俱往矣，现在的我们，都一直务求活得隆重而典雅。新相识揭的都是老伤口…………何必呢。好奇心已经稀薄至近乎无。

呃，不愿再见面，不愿再说明，不愿再尝试，不愿再铺排，不愿再深究，也不愿再被任何人细细打量和审视……

不是害怕，只是单纯不愿意再那么肆无忌惮袒露自己……

那天，你说，我是我自己的。我想说我也是啊。我也只是我自己的。很难再交付出去，无论交付给谁。

岁月的瘢痕和灰尘，深重又沉重，懒得再为任何人遮掩和改变。值得么？印证“值得”这个环节，是需要披肝沥胆去感受的。

我们，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和资本？连自己都怀疑的事情，更遑论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去求索。

有一种情形是这样：道理我都懂，步骤我也清楚，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得漂亮我已经完整推演了一遍，然后，觉得没必要再做“第二遍”了……

就是——我懂，我爱，但我已经不想再介绍一遍自己，也不想再了解你，更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我们分离了。

迟早，所有散乱在人世尘埃里的脚印，好也罢，歹也罢，都会被岁月重重覆盖。还是，算了吧......夫唯不争，才能享受时光静好。

3、
从无岁月可回头。从衣着审美，到笑容的饱和度，到语调的高低，到眉眼之间展示喜怒哀乐的方式，到端起咖啡杯时小手指翘起的样子，到走过的街道，到看过的电影和书籍，到每一次摧眉折腰或者昂首阔步……我的世界，以前你从来没有参与过，以后也几乎不可能参与。

你蹄哒的马蹄是过客，不是归人。我于你也一样。

我们是各自的路人甲，顶多有一点擦肩的缘分罢了。你觉得呢。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们在一起出生成长，谁也不会嫌弃谁，谁也不会看不惯谁……遥山叠翠，远水澄清，该有多么好。

蔡明说：大家都是干年的狐狸，谁也别跟谁玩什么聊斋。可不是。

青春真如醇酒，早就在一路颠簸中，被我们半是糟蹋半是挥霍地饮啜而尽，熏染而又迷乱——

我料定你俯仰众生云游一世早就淡漠不惊，你亦能看穿我横跨沧桑葬了回忆终是负了使命。我料定你也曾经杀伐四起血泪洒脱喜怒难明，你亦能看穿我历经坎坷身后无路踯躅冥冥。我料定你数度梦里余杭梦外花落烟雨伶仃，你亦能看穿我尘世数十年心心念念寒雪照影。

罢罢罢，时光一秒接一秒沉沉老去。

那谁说：很多可以用“要是...…就好了”来概述的事情，都长着一个覆水难收的样子。

然。现如今，我们都在滚滚红尘中泥足深陷，谁也拯救不了谁，也许不挣扎还能多喘几口气，越挣扎死得越快。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也都只得付与断井颓垣。再也难以为什么、为了谁穿越千山万水九死而不悔了。

不愿再亏欠、也不愿意再被谁亏欠。说到亏欠，想起一件往事——

一些零零碎碎收拾一书包，恶狠狠地想着：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留，要让你想起我来，就有深深的愧疚，要你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我。

却偏偏把所有票据都留存。还在装包之前，把每一个物件都拍照存档。

多么幼稚的口是心非。当然是口是心非。纵然是口是心非，也顶多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吧。谁会真的在乎谁。

很多人生际遇看起来特别像前世注定，但实际上无非都是天从人愿而已。天意即人意。

你看我这样直愣愣说出来，真的是装都不想装一下下呢。

我是说，其实我们终究也只是两棵各自扎根此岸与对岸的树，纵然枝繁叶茂可以荆条缠绕，甚至每片叶脉都筋络相同，但到底是无法位移的……不是吗？！

4、
曾说过，自己一直是个要强的人，神勇起来，甚至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如果说从无脆弱和软弱的时候，显然就是睁眼说瞎话。但性格使然，确实非常很不愿意展示软弱给别人看，任何人。

究竟，什么样的情形下，我才会允许自己软弱呢？是谁、什么事、给了我们这样软弱的机会？真的有人肯收容我的柔软和脆弱么？如果没人肯体恤这份软弱，我是否有能力自我救赎？或者自我安抚？

我一直认为暴露软弱，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暗示，乃至是一种隐喻和要求。或者说，凡人为故意暴露软弱，就会有暴露的目的——需索疼爱、关注、关心。无形中就会成为被需索方的负担。也许是心理负担，也许是经济负担。而反过来，这种负担最终会像回声一样反射到自己身上，何必呢。

我是说，我很怕自己预估不当，误判了彼此的亲近程度。也就是说，这份软弱和期待，很怕对方接不住。那样的话，因为太骄傲，因为轻易不开口，需索就会在僵持和焦灼中，不幸沦为某种“玷辱”。玷辱信任和托付，玷辱坦白和渴望，也玷辱了彼此曾经云淡风轻的感情。是很羞耻的感觉。

加班做剧本。因为烟太快抽完，我百无聊赖地开了一瓶酒。日式梅子酒，偷偷藏在办公室里许久，悲伤的，怨怼的，没法好好投胎转世的一瓶酒，像谁说不出口的意难平。兑热水喝，甜而滚烫，且带微酸堪称一口热泪。喝下半瓶，梅花就落满了南山。并没有想象中的文思泉涌，反而更长时间的发呆，想尖叫，想逃走，想撕碎一些拼合一些，想把肉身交给你算了，来呀，像你说过的那样，捣毁它啊。

人啊，有时真想要把头在谁肩头靠一下下、依赖一下的感觉，就那么不期然铺天盖地袭上心头。

其实，期待和失望，无非是爱的附属品。与它们共生，会使两者都显得容易忍受一点。在我们跪下祷告的时刻，就该做好情人罔顾、神明失聪的准备，我们后来哭了，不是因为爱的落空，而是它居然来过。

寿则多辱。爱则多辱。眼怀热望则多辱。人类太惨了，我们每吃一粒糖都要先打手心，人生啊就是个后娘。

更进一步说：不恰当的软弱，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软肋。这个世界充满了“此一时彼一时”的人际关系。而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关系。

关于这一点，有位朋友在昨天晚上给出了一个概括性总结：未与世俗接壤，不与红尘过招。

所以，每每与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疏远或者“反目”之际，我都会暗自十分庆幸，庆幸自己很少在人前暴露自己最脆弱、最软弱的那些部位。

而这样的自我保护系统，这一生，总是令我难以被人触及本质。所以，不管岁月如何更迭、起落，我都能依从本性，始终笑着站在这里。

我的意思是——好在，我一直都是一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人。软弱就得多读书啊，这几年，书本又成了我的救赎，它是我在软弱到无能为力的时候的一个支撑。它能够让我将目光放远，看到人类社会曲曲折折的发展历程。它能够让我将目光放深，看到自己身上的不足和需要改进的毛病。

那些最软弱、最脆弱的部分，并不是不存在，但它们都是以相对沉默的方式被自己逐一自行消化和排解掉了。这样真的很好。

比如，记得是八月底前的一个下午，在北京机场时候，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游离状态。忽然抬头，一眼瞥见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子，长发披肩，低头望着手机，肩膀一耸一耸，正抽抽嗒嗒越哭声音越大，不是嚎啕的声音，是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不能自控的那种哽噎，完全旁若无人。

看着看着，联想到自己刚经历过剧组出现问题的事情，眼圈也跟着红了。然后把头深深埋在颈窝里，眼泪无声地刷刷地往下淌。

小姑娘可以当众哭得肆无忌惮，我不能。甚至连呼吸都要保持平稳，连擦眼泪的方式都像是漫不经心撩一下散落的鬓发。再抬起头的时候，当然当然要神色自若，表情没有半点故事。

到现在都记得那个下午。我轻描淡写地跟北京的朋友说：我要回昆明了。朋友说：嗯，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机场的上空阳光普照，机场里人来人往，没有人在意谁哭了笑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刚刚忍住了什么程度的伤筋动骨。永远。致死都不会开口。

我不要自己的伤口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境下成为任何人的笑柄或者把柄。一丝一毫都不可以。一丝一毫都是亵渎。

这个世界上，真正到位的“设身处地”和“换位思考”，其实是不存在的。所以，不如早早死了这条心。

5、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冷似铁，才能应付生活。这句话经常萦绕在自己心里。每每跌倒了不想爬起来，每每遍体鳞伤，每每心灰意冷......就会想起这句话。

也并不是说现在就真的修炼到无坚不摧铜墙铁壁了。肯定没有。还是会有一些非常柔软的人生细节、情感细节，会在不经意间悄悄落到眼角的余光里，钻到耳朵里，停驻在心田。

比如静玉在病中或忙里偷闲过来喊我“宝贝”和我聊天的时候；

比如看到张小娴、杨澜和简媜向她们浩浩荡荡的粉丝队伍推荐介绍我新书和文字的时候；

比如在剧组拍摄中知道我遇见困难，拾花君和我哥小鱼儿毫不犹豫站出来扶我的时候；

比如收到我哥小鱼儿时不时顺丰快递的时候；

比如在美篇里看到我生病了，陌生粉丝热心给我邮寄中药和治疗机的时候；

比如陌生粉丝热心留言并不吝打赏文字的时候......

但说到底，柔软终究不同于软弱。软弱是孤单无助，是渴望被照顾和保护。而柔软，则是其它所有，均奢不可得的时候，心底对这个世界残存的、仅有的、一点温情。

6、

老去的童话里，曾挂着摩天轮天真浪漫的孤单，霓虹装饰的梦幻，命运摆布的转盘，演绎着人生的跌宕。新年希望的钟声即将响起，把幸福的祈祷载满，天荒地老的执念那般笃然。

相濡以沫的结局，是否同归互相伤害？比翼连理或非惺惺相惜，许因命格的造化布局，落魄江湖才互为依存，否则便是难鸣的孤掌。

琴瑟和鸣的曲尽其妙，也曾似烟花璀璨，余音却如毗邻的风铃，两两相碰后推开彼此，再由远及近，如此数度往复循环，终究渐趋安静，便无交集。直到又一阵风起，会有失语的酸楚溢出眼眶。

从未多虑，保质期会有多久。其实并非爱不起，只是你没有给我相同的默契。成长的骨骼会有清冽的疼痛，青春总要留些遗憾，才能为苍老时干涸的文字灌满泪水。

时间轻轻滑过我的额头，以宠爱的名义。温而不沸，静而不殇，青梅煮酒，余生犹长。无论是向左，与你一见钟情，还是向右，任己茕身独行，冷暖我都一力承担。

大自然错落有序，人与人之间，也该有分寸与尺度，既相敬如宾，也相濡以沫。那些惊艳的诺言，只是一层吹弹可破的纸，曾打动那时沉迷聆听的人，也曾照亮那双认真许诺的眼睛。往年的交心，一路的赤忱，挂在空落落的枝头摇摇欲坠了。当你站在灯火阑珊处，已不再寻他。人间本都是过客，孤独也就不值一提。流水下山非有意，一切都是浑然天成。这也是一道光，偶然值僧侣，谈笑无还期。与其说修行，是我接纳世界，不如说是接纳自己。无论迷失，还是坚持。

不惯总结过去，亦懒于踮脚张望未来，因我满足于每一个当下，最好的关系，你珍我惜。你知道的，我不喜刻意逢迎，更不屑逢场作戏。无论人前人后，直见性命都是我本来的样子。

岁末年初，一句祝福除却心安，并无任何实惠。豪言壮语苍白无力，弗如相濡以沫的陪伴，一个眼神的嘘寒问暖，琴瑟在御，春风十里。

任尘埃落在安静的窗台，走过的路，吃过的苦，终会化为自身血肉。涉过的流年，是月下一盏忽明忽灭的红灯笼，滴落如血的胭脂。

在岁月的恩宠之下，温柔的力量愈强大。于无声处，窗口之外，是可以治愈的辽阔。月下樽前，黑白之间，饮尽一个人的繁华与落寞，或曾雄姿英发，或曾落草为寇，其实每个人不过迷失在了自己的山水。

千帆过尽的人，早已无所谓新旧交替。心中了然，风华不过一指流砂，时间从来不是距离。被往事鞭打得遍体鳞伤后，初心不忘，安之若素，依旧隔窗望月，聆听风语，细嗅蔷薇。

有时，我只看过程。有时，我更在意结果。就像天涯共此时，我虔诚地掐着新年0点前的钟声提前发文，与千里之外的你，携手踏入2021之旅。

感谢遇见。仅此。

愿你安好！

愿我安好！

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