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想写阿黑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想法,但是总感觉有着莫大的困难,原本想把那家西餐店里我所经历的一个月里的故事都讲出来,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先把阿黑的故事讲好再说。</p><p class="ql-block"> 阿黑要比我小两岁,真名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是天水莲花人,是西餐店的烹饪师傅,个子矮小,罗圈腿,相貌上不占什么优势,略带憨态。心底明净,为人真诚。</p> <p class="ql-block"> 十五年前,我以体验打工生活的简单想法走进了西固一家西餐店,正式上班的前一天晚上,我被安排到一个离店不远的旧楼上,那个房子的大卧室住着阿黑的师傅,南方人,既是后堂大厨又兼任大堂经理,是店里工资最高的员工。这边小卧室住着阿黑,我来了以后,安排和阿黑同住一间卧室。今天想来,那个房子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有两个,一是小客厅里电脑上播放着当时最流行的音乐《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说实话,每次
音乐响起时,真的给人一种陶醉感,觉得是当时能听到的最好听的音乐。二是阿黑的床单和被子,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黑的床被,一看就知道自他出门打工后这些床单被套从来没有洗过一次,上面的汗渍沉淀了一层有一层,像是从碳窑里拖出来的一样。就这样,在这间屋子里,我和阿黑相处了一个月。</p> <p class="ql-block"> 每晚,我俩总会没有主题的聊上好长时间,聊得都很困的时候,才会进入梦乡。在每晚这样的闲聊种,阿黑告诉我,他出门好多年了,很少回家过年。他所挣的工资不够他生活,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钱,每个月打工的哥哥还要给他资助400元。听到这儿我特别失落,因为在我的心目中,作为贫寒子弟在外打拼,总应给家里寄些钱才是。因为我深知,家里每一个父母的艰辛不易,有时候真的是眼盼着儿女能给家里一些照应。听到阿黑这样说,我心里总是很难受,不是因为他,而是让我想起家里的老爸老妈。阿黑还告诉我说,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是陇西人,尽管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他还是很爱她,他们目前进展得不是很顺利,他还没有赢得女孩的心。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他问为啥不谈啊,我说我确实也不会谈女朋友,也感觉没有合适的,我想着将来工作了再说吧,现在总感觉很多事也不现实。</p> <p class="ql-block"> 当我真正进到西餐店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这份工作的艰辛,每天要站很长时间,每天都见不到太阳。那两位领班确实长得非常漂亮,人很能干,也很细心,细心到一张装饰品上的塑料树叶掉到地上,她们都会捡起来轻轻的安顿到原来的地方。她们也会挑你很多毛病,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俩的视线当中,平时不说,但在晨会的时候就会讲出来。有一次因为我好奇翻看了一本杂志,就被点名批评了。自那以后,我就倍加小心,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事不干。后来,领班发现了我的变化,说看我不爱说话,可能是性格原因,她还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性格开朗的女的一起负责照顾西边的顾客,让我更加感觉到领班简直太厉害了,一切都在她们的洞察之中。</p> <p class="ql-block"> 阿黑的工作在后堂,所以他不用参加每天的晨会,我们开始清理卫生的时候,他和阿帅开始着手给我们做早饭,每天的早饭都是大米加土豆,大家吃的很够,但是很合我的胃口。有个那个子的兰州小伙,每天乘一点点饭,只加几片土豆,板着脸孔。我看了想不通,这么大的个子,吃这么一点,是有些夸张,感觉吃的比蚂蚁都少。终于有一天,大个子向阿黑发火了,“天天土豆!天天土豆!就知道做个土豆!”
</p><p class="ql-block"> 阿黑一听,不依不饶:“你长了个猪嘴,还要吃好的!我也想吃好的,你想吃好的给老板去说呀!”大家都安静了,都低头吃饭,现场很沉闷。有一次,我到后堂,看到阿黑给大家盛饭,他先给自己的碗里使劲地夹粉条,加够了才开始给大家分剩余的粉条。其实,我也能理解阿黑,勺子就在他的手上,能向着自己也是人之本性,不足为怪。</p> <p class="ql-block"> 和阿黑相处的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他从来不刷牙,好像也不怎么洗脸,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给大家做饭吃。但是,我知道又能怎么样了?除非离开这儿才不吃他做的饭,心想我很快就要离开,也就释然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阿黑的女友来了,她进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看看你的床单和被套”,他又指着我的床,对阿黑说,“你再看看人家的床单被套,哪有你这么脏!”阿黑只是呵呵得笑。我看着她俩坐在一起,心想,世界真的很奇妙哦,这两个人还真有点配。身高、长相、工作都差不多,女的确实长得不算好,主要是把两个眉毛长着长着在鼻子上方连在了一起,反正在我看来,她的这双眉毛破坏了脸部的风水。女的也没有嫌弃阿黑的床,最终还是躺着休息了一会儿。</p> <p class="ql-block"> 当再次见到阿黑的女友的时候,她是来向阿黑告别的,她明天就要回去了,明年再不来兰州了。对阿黑来说,这一走,也就是连人带心都要走。阿黑给女友买了很多很多东西,第二天一大早打的把她送到了车站。就这样,女友就离开了他的世界。
</p><p class="ql-block"> 阿黑送完女友的晚上,我问他,你俩真的谈不成,他说,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他俩不会走到一起。我说,你知道走不到一起,那你为啥还要一直对她这么好?他说他就觉得认识一场,他这样做也是出于道义,他就觉得应该这样做。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阿黑心底是何等的敞亮。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是不会懂得的,就像当初的我一般,一脸茫然。</p> <p class="ql-block"> 阿黑好像一直很重友情,他过生日的时候,邀请店里的所有人聚会。为了这个生日聚会,我俩跑了很多路,筹备了好几天。那一晚,所有的店员都来了,阿黑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所有人向他祝福,我们一一举杯表达庆贺。大家吃着、喝着、乐着……在陌生的城市里,在窗外的万家灯火的映照下,在寒冷的那个冬日里,我们以兄弟姐妹的情谊,以打工仔的名义相聚,浓浓的酒杯里盛满的都是一份情谊,一段时光,一段记忆。</p> <p class="ql-block"> 除过这次相聚之外,我们再次举杯的时候是大年除夕夜,那晚,饭桌上难得的丰盛,因为这些平时只是提供给客人的,我们无法享用。今日,所有的好菜好酒都在桌面,但是大家吃的不是很多,女老板向我们敬过酒之后匆匆离开与家人团圆去了。那一晚,大家都盯着电视,又似乎在想着心事,没有太多的话语,没有太多的喧闹,夜深的时候,我们就各自回去了。当我睁眼时,已经是新年的天明时分。
</p><p class="ql-block"> 当我脱下工作服,向他们告别的时候,他们是用目光送别我的,那一刻,我又突然觉得我们本来都是很亲近的,只不过有些人说得话多,有些人说得话少。</p> <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听到《挪威的森林》《突然的自我》《你的样子》等这些歌曲的时候,那家西餐店就会来到我的记忆当中,我就会想起那些故事,想起像阿黑一样的那些曾经的兄弟姐妹。
</p><p class="ql-block"> 这个冬天,就让我用文字记述那段过往吧。愿此文中的人与读此文的人均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