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兄弟姐妹八个，都已成家的人了，这回大家都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轮换着去医院陪护母亲。而我也不例外正在奔向回家的路上。</p> <p class="ql-block">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我头发上的汗被日光蒸发掉，一暮色巳经降落在繁华喧嚣的都市了。火车站大厅里熙熙攘攘，大多是背着包，拉着箱子的乘客。就在这川流不息的滚滚红尘中.我拎着行李挤进了广州—鹰潭的列车厢内。</p><p class="ql-block">火车滑开了，窗外的世界迅疾往后退，恍如许多电影里的场景跌宕起伏，转瞬即逝。</p><p class="ql-block">因为是重阳节日的晚班车，大半是出游赏景归家的旅者。看，他们手上有提着桂花糕的，有捧起菊花酒等，还没来得及放置好，颇是喜不自禁的彼此畅聊着。一会儿，他们陆续在伏盹侧眠，渐渐陷入沉静。我依旧是头倚靠着车窗。那细碎的光在玻璃窗上跳跃，蓦然划亮了我的双眼。看着一张张陌生睡眼朦胧的脸，倾听着车轮轧着铁轨＂咔咔、咔＂有节奏的声响。每每徜徉在这摇篮般的车厢里，思绪就随之翻腾不已。</p> <p class="ql-block">儿时，做梦也想念书一直是我耿耿在心的渴望。记得那年暑假里的一个上午，我牵着小弟来到隔壁同龄伙伴小莲家玩。小莲正在写作业，见我就放下了手中的笔认真地说着:“这学期升四年级，在报名前要摸底考试，只剩两周时间咯，我在好好温习功课呢”“不是直升级么？我诧异的问。“那是在村小一、二、三年级是直升的，四年级要去另个地方读啊”她说。“哦，这学期我想好了与你同伴上学呢，可我没上村小，还以为可直插入班级呢，怎能考好啊？”我嘀咕着。“不急，那这些日你来我家，我就当你的老师吧。对了，你不是经常带着小弟在村校门槛边玩，也听着了老师给我讲课吧，升四年级考试一定没问题的！”听说我要读书她蹦了起来。其实，我想：家中双目失明的奶奶却很愿意我在家陪她一同照看刚学走路的弟弟，好帮助妈妈。大哥妹妹正在念书，我晓得应该不要再给父母添负担。可是，我也很想上学。那日，还是偷偷跟着小伙伴们参加升四年级考试了。直到报名通捎来了，我才告知母亲这学期我要读书。报名要二十多元学费。算是一笔巨款！妈妈故作镇定地说道：“在这几天内一定筹够你们兄妹的学费。我也正想着去多养些鸡鸭，多养一些鱼.....”。正坐在旁边的奶奶不禁长叹一声：“看，村里很多境况还好家庭中的女孩也有没上学的，而况我眼又不见，孩子的爸近些年又体弱，都不能替你分担，家中家外你独自撑持，太累了.......”奶奶的话还没落音，母亲抢着说：“如今不是旧时代，这学期我也早有决心让三女上学的！没文化就如一枚无根的小草啊！......”。这时，我走近奶奶，附耳低言“奶奶，今后放学路上，我会最快速度跑回家和您一起带小弟....”</p><p class="ql-block">第二日早饭后，妈妈带上筹好的学费，而后含泪送我去学校报名。一路上叮咛我“好好念书......”</p> <p class="ql-block">儿女的生命是不顺着父母设下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她们总免不了有伤感。十七年前的一个秋季，母亲苦苦规劝我：“就在家工作吧，每到周末你风雨无阻与我相拥相偎，已成惯例......”。通过我的用心劝导，老妈含泪理解了我的意愿。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的感觉是心如废墟，时代让我成为逆女。曾为揣怀的一个梦想而背井离乡、漂泊异域。想起17年间从未能陪亲人一起过这个重阳日。泪又一次遮迷了我的眼。我入不了睡，惆怅的等待车驶近站。</p><p class="ql-block">拖着“哧、哧”的一声刹车响起。列车慢慢减速停靠站台，旅客纷纷涌出车厢门，正时凌晨4:20，我冲出了站门。一片雾霭蒙蒙，如慢纱般袅绕着我这颗迫切之心，萧瑟的风里夹着几片枯叶，隐约听见母亲叹息声。</p><p class="ql-block">渐近医院，我直奔病房。五妹正端着碗在亲口先尝给母亲喂的药，唯恐太苦、太烫。六妹在另旁替换冷毛巾敷在母亲额头上，一边物理降温，让母亲感觉不那么痛苦。有几次尿失禁，四妹没来得及戴上手套而小心地帮母亲擦拭。整宿照料，两周多时间从末睡个安稳觉，憔悴写在脸上。我轻捧着母亲枯燥、粗拙针孔遍布的手。从指间传来和煦让我心略微放松了点，“妈，我回来了……”眼泪不知不觉浸湿了眼眶。时间随点滴流逝着，明天就是医生安排出院回家的日子了。</p> <p class="ql-block">清晨，朝阳穿破层层云雾已挂在窗台前，给人格外舒坦。妹妹迫不及待提着早已收拾好的包包，大病新愈的母亲也坐立不安了，还没等我帮她搽脸梳好头发，就闹着要回家。手被妹妹和我牵着，一小步一小步走出病房。由于电梯故障原因，我们只好从四楼走台阶。见母亲踩着碎步低头走着，妹妹说：“妈，阶台很平是防滑的，试着像我一样把脚伸前跨步大点吧，我和姐牵着你手，不会跌倒的。”我自然而然地哼起歌词来：“就这样牵着你的手，慢慢的往前走……”</p><p class="ql-block">当我们走出院门，就与金风撞了个满怀，哇，清爽！脚旁的小草含着泪珠向我们告别。当踏进车门坐下了，我紧紧抱住母亲，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马上就要到家了，真的！”往车窗外看去：金黄的谷穗，淡黄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下起了大雨，雨声由远而近，由远而近。</p> <p class="ql-block">瞧！整个村庄房屋顶上飘动起了缕缕炊烟。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我们走进了家院门，闻着了香喷喷的芋头蒸排骨，鲜美醇香的清炖土鸭，煎河鱼滋滋酷辣味。沿着这股股溢向心房的浓郁香味，我看清了大姐、二姐、四妹在厨房忙碌中的身影。当我转过身来，母亲的手早已被大哥小弟紧紧牵着。一瞬间，说话声、笑声、碗勺的交响淹没了整个屋里。</p> <p class="ql-block">此时，我却倚在母亲的怀中，恍若隔世般驶离了这个热闹空间。透过窗户，我依稀听到屋前那千岁的肥皂树上相互依偎、嗷嗷待哺的八只小鸟，正等待着鸟妈妈从田地带着食物满载而归，小鸟们昂着头张大嘴巴欢叫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