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在三厂,三厂的生活区就是一个小社会,生活区里设有学校、幼儿园、食堂、医院、合作社(商店)、图书馆、洗澡堂、理发店等等,所有居民的生活设施应有尽有,家属楼是苏式三层楼,坐便抽水马桶,黄色方块化学地板,这在当时来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这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楼栋,每一颗花草树木,都留下我太多的回忆和遐想。在这个小社会中我逐年长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出生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的1960年,母亲生我时回到了上海娘家,我是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出生的,据此我的户籍本上永远记载着“出生地上海”。这也为我以后的粮食供给提供了便利,六、七十年代粮食匮乏,每月仅对南方人供应五斤大米,而我也享受到了这个待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上面是个哥哥,父母二胎生个女孩当然很高兴,父亲受苏联女英雄名字的启示,给我取名“卡娜”,在我八岁前一直使用这个名字,小名“卡娜、小卡”,而父亲从来都不叫我名字,总是“丫头、丫头”的叫我,我很烦但也无法阻止。然而文革中母亲未和父亲商量,私自将我们兄妹仨的名字给改了,名字组合为“红卫兵”,父亲知道后很生气,但已无济于事。至今老邻居老阿姨们还仍然叫我“小卡”,说实话我不喜欢现在的名字,太有时代感了,“卡娜”多洋气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我一岁多时一场大病差点夺去我幼小的生命。那个年代幼儿得麻疹是常见病,而我偏偏又在麻疹期间患上肺炎,当母亲把我送到纺织医院(现在的市中心医院)后,医生当即下了病危通知书,母亲束手无策一直在哭。父亲因外出执行任务怎么都联系不上(当时通讯设备落后),然而那天晚上父亲在巩义执行任务时突然害眼疾,两只眼睛红肿,领导即派车把父亲送回郑州,父亲赶到医院时看到母亲在哭,奶奶嘴里嘟噜着在祈祷,我静静的躺着那里,医院已穷尽所能。父亲当机立断做出转院决定,那时医疗设备差没有救护车,半夜三更他们抱着我坐上一辆三轮车来到医学院儿科(现在的郑大一附院),医院当即下了病危通知同时立即进行抢救,医生拿着一小支玻璃瓶针剂问父亲“你们家条件怎么样,这药是德国进口的10元一支,打不打?”(六十年代初人们的工资也仅有几十块钱,母亲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十多元),父亲果断的说:“打”。这样住院十多天,连续打了十几支进口针,再加上其它的抢救措施,总算把我的小命救过来了。医生说:“麻疹肺炎是毒上攻毒,九死一生,能救过来不容易,算孩子命大”(那时医学落后,医疗条件差,放在现在不算什么大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回头想想,如果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害眼疾,如果父亲没有果断要求转院,如果父亲放弃使用进口药,我早已变成黄土滋润大地了。可以说是父亲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天晚上又为何不是父女间的一个心灵感应呢?因为这个麻疹肺炎给我留下了一个终身疾病——支气管扩张。</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三厂幼儿园的原址在现在三厂医院的南边,离我家一步之遥,幼儿园那个二层楼很有建筑风格,是苏联专家设计的,中间是办公室,水磨石地板,两边各有个楼梯,两边上下有两个大教室,木地板,吊扇,这在当时来说可以称得上豪华建筑了。我是在三厂幼儿园从小班到大班长大的,因为母亲在幼儿园工作,所以从小就受到老师阿姨们的宠爱,每天阿姨会变换着给我梳各种发型,盘头麻花辫,马尾辫,丸子头,吃饭每人一个鸡蛋,有时阿姨会把多余的鸡蛋再分给我一个。幼儿园每周末会给表现好的小朋友发不同的奖品,有时一朵小红花,有时一个食品袋,食品袋里装着各种水果糖,我拿着奖品高高兴兴,一蹦一跳的回家给楼栋的小朋友们显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国棉三厂是市里为数不多的供外宾参观的单位,三厂幼儿园也是必去参观的地方,如果哪天有外宾参观,阿姨们就会给我们小朋友统一穿上小白兜兜,女孩子扎上蝴蝶结,阿姨们弹奏着脚踏琴,领着小朋友们唱歌跳舞,外宾们对我们的表演拍手鼓掌,等外宾走后阿姨们就把小兜兜和蝴蝶结收回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九六五年春我随母亲回到上海,这是我出生后第一次回上海,我们大包小包带了河南的大枣、核桃等土特产。大姨和大表姐去车站接的我们。我第一次见到了外公(实际是第二次了,只是出生时不记得),我也跟着表姐叫“阿公”,他那浓郁的宁波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能看出来他很喜欢我,给我买好吃的。阿公是上海手帕厂的退休工人,住在上海小西门一间很小的平房里,所以我们每次去上海都是住在大姨家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大姨家有三个女儿,大表姐给我的印象是话不多,看到她总是在干家务,而二表姐和三表姐,整天带着我在她们的里弄里楼上楼下的到处跑着玩,玩的好开心。至今我和大姨家的几个表姐关系都非常好,来往密切,虽是表姐妹胜似亲姐妹,我们相见无话不谈,每次去上海她们都会热情的接待我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第一次坐电梯是在上海第一百货商店,第一次坐有轨电车是在上海的北京路,第一次照哈哈镜是在上海大世界,母亲还带我游玩了豫园、外滩,还看了木偶剧,吃了上海小笼包。当时我虽然只有五岁,但对那次在上海的每个情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让我更高兴的是,母亲给我买了一双红色小皮鞋我爱不释手,这双红皮鞋是我儿时的最爱。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这次上海之行给我留下太多美好的记忆,上海大白兔奶糖、上海五香豆、上海年糕,上海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以至于后来每隔两年我就想去一趟上海,我对上海有着无法割舍的情结。不约而同的是我的儿子从小也对上海情有独钟,如今定居在了上海。这也是我母亲最欣慰的一件事,她的后代又回到了上海,风水轮流转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span style="font-size:18px;">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时候小不懂什么帮派,只看到大人们整天开会、游行、吵架(实际是两派辩论),大街上到处贴着大字报,时常听到大卡车、消防车啦着警笛声,车上站着头戴柳条帽,手拿棍子的工人,也会听到大人们议论哪里打死人了,哪个领导是走资派被揪出来,常常看到被戴着高帽游街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为了安全,父母把我们兄妹三人送回山东老家,我的老家在革命老区沂蒙山区,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乡村生活。回老家后父亲把我们兄妹仨分别安排在三个亲戚家,我被安排在三姑家生活,因为三姑家有个表姐在村里当老师,父亲为了让我跟着她上学。母亲会定期给几家亲戚寄生活费,还会寄书本、文具、糖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三姑家有七个子女,是个大家庭,六十年代的城市粮食是供给制,粗粮多细粮少,可想而知当年的农村又会是怎样的呢?每天煎饼卷大葱,拌咸菜,糊涂汤,一年四季似乎吃不到白面见不到油星。偶尔来亲戚了,才会包一顿饺子,饺子吃在嘴里全是菜没有油水,更见不到肉星,尽管这样也很解馋。那段时间我常常想起大米饭,想起白面馍,想着父母什么时候能来接我们回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乡村的孩子们什么都没有见过,我回老家刚进入夏季,穿着粉红色人造棉连衣裙,红色小皮鞋,他们围着我看,像是看外星来客一样,我带的文具盒、带橡皮的铅笔他们也当稀罕物,当时我就想着,等我回郑州我要买很多礼物,回来发给村里的小伙伴们。但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他们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老家的生活虽然贫瘠,但是很快乐,我跟着表姐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整天跑着疯玩,光着脚丫跑田野捡豆芽,下河沟捞小鱼,去菜园挖萝卜。老家的小河清澈见底,我们趟着漠过脚脖的河水戏水打闹,光脚踩在水里的鹅卵石上光滑舒服,河水溅湿的衣服一会就干了,这些快乐都是城市生活没有的。电影《南征北战》就是我老家的背景,那条河就是我老家的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在老家首次听到了沂蒙小调“沂蒙那个山来,好风光……”,至今每当听到这首歌,我都会热泪盈眶,会想到山东老家的亲人,想到我的父亲,想到儿时的小伙伴,想到那里的一山一水。我爱沂蒙山,非常怀念那段时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九六七年冬我要上学了,父母让四叔把我们送回郑州,回到郑州的我,穿着三姑给我做的大腰棉裤,绣花鞋,花棉袄,一口沂蒙话,俨然就是一个山东小土妞。而因为回老家,让我躲过一劫,保留下了我一双长辫子(文革一段期间长辫子都被剪),拖至臀部下面,走到大街上会引来人们惊奇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入学后我不敢和同学们说话,一直在极力的改变自己。因为入学晚了几个月,我学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是“S”,第一篇课文是“毛主席呀!毛主席!您的车儿慢慢的走……”。回到家父亲考核我的学习情况,从课文中抽出一个字我不认识,但让我顺着课文念,我会很顺溜的念下来,父亲说我的学习不扎实。后来我学习很努力,很快就入了主流,学习在班上名列前茅,经常考双百分(语文、算数),作业写的整洁工整,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也受到同学们的拥护,入学的第二学期,我被老师任命为副班长,至此我肩负起了学生时代副班长、班长的重任,直至毕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是三厂子弟学校,现在的三厂幼儿园就是我们小学的原址,L型的两排平房前面是一大片操场,有两个老夫妇专门给学生们打开水,厕所是旱厕,冬天上厕所寒风刺骨。后来我们学校又搬到现在三厂医院的位置,此后又搬到三厂对面的纺院,在此高中毕业(一九七五年我转学到郑州市五十一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班同学的父母来自五湖四海,有半数是南方人,还有部分山东人,他们的父母都是五十年代从江苏、上海、山东支援郑州纺织事业的技术工人。全国各地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融入了南北方生活习惯,南方人学会了包饺子,北方人学会了烧南方菜,大家其乐融融,和睦相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那时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深入人心,两三个人就能组织一个宣传队,大街上随处可见小学生们,找个空地扎起架势就开始唱样板戏跳忠字舞。路上遇见一个人不管是否认识都会让他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不会背诵我们还会对他批评教育,那时不论什么场合首先要先学习毛主席语录。我们楼栋有六、七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组织了一个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经常聚在一起排练节目,晚上我们把楼栋的叔叔阿姨们组织到一起给他们表演节目,<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个人表演的节目,是在山东老家跟一个大连女知青学的歌,“人说毛泽东思想比太阳,我说太阳比不上,比不上,太阳上山又下山,毛泽东思想永远放光芒……”,这首歌至今记忆犹新,随口</span>可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小学二年级,全国开展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宣传活动,我也被作为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从班上推选到年级又从年级推选到学校上台演讲。全国人民都在学习背诵《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我小小年级也背的滚瓜烂熟。那时<span style="font-size:18px;">人人学习雷锋好榜样,争做好人好事,人人随身携带毛主席语录,走到哪儿学到哪儿。</span>每人胸前都佩戴一枚毛主席像章,各种形状各种板面,有夜光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有转色的,人们把毛主席像章的设计,发挥到了极致。我的胸前也经常变换着戴各种像章,以此为荣,以此为傲。</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时候最让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是党的“九大”胜利召开时期,人们激动万分,欣喜若狂。各个企事业单位组织编排了不同类形,各种花样的方块队,制作了绚丽多彩、雄伟壮观的大型彩车,大街上到处红旗飘飘、锣鼓喧天、载歌载舞,口号声、锣鼓声响彻四方。我们学校也组织了军鼓队、腰鼓队、藤圈队及方块队参加游行。我们低年级的学生排着队,跟在学校游行队伍的后面挥舞着小红旗,喊着口号“热烈庆祝党的九大胜利召开”。在迎接“十大”召开时,我参加了藤圈队。那个时候的人们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精气神,这种精气神再也找不回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我们生活区每个周末都要放映一场露天电影,文革期间很多电影禁演,而经常放映的《地道战》、《地雷战》、《奇袭白虎团》、《英雄儿女》,我们永远都看不烦,每个情节都会背下来,其中《地雷战》中有个情节,伪军假扮老百姓探情报,看到一个老人叫“大爷”,下面看电影的孩子们都会齐声答应“哎!”,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好可笑呀!周六晚上我们会早早的吃饭,夏天还会带上厂里发的冰水,搬着凳子去占位置,开演前小朋友们在一起嘻笑打闹着,这时的我们是最快乐的时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待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