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绘画语言 —新疆荒凉风景题材创作探究

秦天星

新疆昌吉学院美术学院---秦天星 教授 新疆裸山之雪线上升2020-4号,尺寸160:130厘米2020年 新疆裸山之雪线上升2020-3号,尺寸160:130厘米 艺术源于生活。以入选第十三届美展作品《响动的大地<br>之新疆山像2》为一个节点,我走过了一个从迷茫到寻找、尝<br>试、实验和表达的漫长时期。2000年始在北京读研的3年拓<br>展了我的眼界,在尚扬老师的导引下研读了中西方美术史,<br>了解了世界各民族的优秀艺术作品和风格,到后现代主义时<br>代艺术家们几乎尝试了所有的艺术道路。为了在这个万花筒<br>的世界里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绘画语言,我选择回到远离文化<br>中心的新疆。试图忘记所学和所见去寻找儿时对绘画的那种<br>热爱。我用近10年时间驾车游历了神奇的新疆,相机搜集了<br>春夏秋冬演绎的新疆秀美大地,了解认同了唯美风景艺术家<br>对新疆的喜爱,而后越野到大陆腹地的罗布泊,在广袤辽阔<br>的戈壁、沙漠和碱化的大地穿行,体验着一种生死交界环境<br>的残酷,碱化如雪的大地和干裂的湖泊,断流的塔里木河,<br>沙化的草场与黄沙肆虐的戈壁沙漠,枯死的胡杨,偶尔奔跳<br>于戈壁的黄羊和骆驼。来到罗布泊深处父亲作为地质工人工<br>作过的矿区,当我站在山丘看着寸草不生的戈壁里矗立着孤<br>零零的钻塔时,我开始了一种生命与存在和环境的深层思<br>考,我所经历过的优美与荒凉、残酷的风景呈现眼前,人类<br>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与自然共存?艺术上除了表现新疆秀美<br>之外,在荒凉大地上还隐藏着一种壮美和荒凉之美以及该有<br>的人文关注……我被这样的美感动并萌生了表现新疆荒凉风<br>景题材创作的冲动和激情,艺术语言自然随心生成。<br>《响动的大地之新疆山像》系列作品用意象的造型手<br>法去表现干枯的新疆裸露山体,在山脚下隐藏着石油钻井平<br>台,以此来歌颂父辈在艰苦环境下为国工作如山的意志、精<br>神和对西部开发的国家战略的讴歌。随后又创作了《新疆山<br>像之山流沙》和《新疆山像之雪线上移》等关涉环境与生存<br>观照的系列作品,主要表达随人类开发不断恶化的生存环境<br>与人类和谐相处的问题思考。<br> 在油画语言和绘画面貌的形成上,我经历了一个从写生<br>体验、抄袭照片,形式选择和材料试验到语言转换的艰辛过<br>程。绘画语言的提炼和转换中不可回避写生与创作的关系。写<br>生语言是创作语言的基础但有区别。有的人说带着创作的思想<br>进行写生,写生就是创作,真是这样吗?我无数次面对新疆的<br>荒凉地貌,带着创作的想法去改造我看见的世界,发现很难达<br>到在画室里精心设计和思考的画面结构,以表达我心中理解的<br>风景,改变对象的写生依然是一件记录现场或改变现场的再<br>现作品,并没有高于生活。我要表达的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br>诗歌和哲学,有自己独有的语言。因此我在创作荒凉风景题<br>材作品时往往会抛弃现场和照片,它只起到启示的功能。<br>在我看来,照搬描摹照片不过是用色彩颜料重新物化摄<br>影图像信息,无关艺术创造。我喜欢不断翻阅各类有感觉的<br>图片,它能够带来兴奋和兴趣。在使用时我会把它转换成黑<br>白,这样可以删除色彩、质感等因素的干扰,直接进入绘画<div><br></div> 新疆裸山之雪线上升2020-1号,尺寸160:130厘米 的形式,有审美的形式再赋予心灵的色彩会觉得更具艺术表现力。完全脱离照片确实需要对客观对象有深刻的理解和全面的把控,把要表达的信息转换成绘画语言主动的进行选择、组织与平衡,审美判断上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并具备一定的审美判断的批判力。因此我喜欢中国传统画论“搜尽奇峰打草稿”和谢赫“六法”所提倡的意象造型,让造型游离在似与不似之间,让画面跨接理想与现实,具象与表现。意象的不确定性能够包含新疆山像的复杂信息,造型可夸张变形,强化典型亦可描摹细节一叶障目,混淆真实与意象的距离。我认为绘画必须具有绘画性。简单地说,绘画由观念(思想情感)和手工技术及绘画材料构成。思想情感通过手工活和画材来实现。因此绘画更注重手工的制作感和材料的表现,只有三者相互融汇于一体,作品才具有绘画性。绘画所涵盖的信息应该是人为改动、组合、凝练和删减的审美结果,与摄影照片即时记录的自然信息是有区别的。随着创作的进程,会抛弃照片的束缚完全<br>进入视觉语言的比较和交流中。新疆荒凉风景主要构成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千里延绵的沙漠、光秃寸草不生的荒山秃梁,纵横的沟壑,干枯沙化的草场,洪水过后龟裂的积潭,干涸的<br>湖泊,荒退的河道,碱化的草场,倒塌的故城遗迹,荒废的古村落,枯死的胡杨林,碎石裂土的裸山等。这些风景外观总体是荒凉与枯寂,苍凉与雄壮,厚实与粗糙,广阔与深邃……怎么才能表达出新疆这些荒凉壮美呢?除了前面提到意象的造型之外,我觉得绘画语言中的笔触与肌理将会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油画笔触和肌理是心理感知和视觉思维通过油画笔和颜料留在画面上的痕迹,既能再现模拟自然世界客观物象的外部特征,也能传达主体心理审美的思维痕迹,达到精神物化的艺术作用。同时,由于颜料和材料的物质属性在用笔和工具运动中的模拟能制造出与自然相近的肌理效果,达到模拟和表现视觉形象和心理感受的目的。在创作中我反复地进行材料的实验与运用,不断利用各种材料的特性进行碰撞和反应,在有意和无意的试错中寻找偶然的自然效果,让画面达到自然天成的感觉,就像赵无极所说那样让画面自由呼吸。适量的材料运用(沙子、木屑、丙烯、铁粉等),笔触粗糙与细腻对比的多样变化,颜料的稀释厚薄、流淌,喷洒以及古代壁画残缺,斑驳现状效果的借鉴以及油画材料中油水的分离等效果,最终很好地模拟和诠释新疆荒凉主题风景创作的审美需要。例如在颜料使用上泼、撒、甩、滴、淌、流、涂抹、罩染,物质材料的抹、塑、堆、砌、擦、磨、粘,同时在干湿不同阶段利用刮刀、铲子等工具进行刻、划、敲击、剥落、粗细打磨等创造<br>的点线面以残缺、斑驳、覆盖、忽隐忽现等意想不到的可能达到审美需求,在这种反复实验制作过程中把人文思想通<br>过材料和色彩得到进一步的表达,强化作画的过程感。使思想变得可视和可以触摸。创作过程是充满艰辛和阻力的,实<br>验中不断地破坏和重复,或者是覆盖都是有益的。所有的思考和行为的痕迹都会隐藏在画面之下隐约发挥作用。在色彩的运用上我喜欢采用凝练、简洁、单一的灰色系列进行创作,灰色<br>象征成熟和深沉,能够涵盖更多的信息容量。为了加强画面躁动与安静的对比,天空往往会采用平铺的手法。结合现代设计构成的一些原理,黑白、虚实、集散、遮盖等对比。在创作中我有一种经验那就是画面色彩的信息越多,色彩象征和文化指向就更复杂反而会降低主观感受和思想的表现。往往越是简洁凝练的色彩和形式在视觉感受中会有强烈效果和作用。越是留有余地的意象造型和色彩会给观众发挥视觉想象的空间,拓宽画面的表现力。由于新疆深处亚欧大陆腹地,气候干燥,雨水少,光照强,空气透明度高,色彩纯度和明度高,颜色变化多<br>端,造山结构复杂,地形多变且色彩艳丽,在阳光的照耀下丰富多彩。如果如实照抄自然的表面现象将会造成画面和精神指向的混乱,因此我尽可能概括和凝练复杂的色彩现象寻找新疆荒凉大地的本质特征和深沉感与厚重感。在新疆裸山的创作中我放弃自然色彩冷暖的空间模拟,更多以主观的意象色彩来强化对新疆裸山肌体的表现和隐喻的文化思索 新疆裸山之雪线上升2020-1号,尺寸160:130厘米 形式与内容是个争论不休的老问题。克莱夫·贝尔的“有意味的形式”确实存在。绘画语言的各种要素有意味的组合确实令画面妙趣横生。我认为在视觉艺术的观看中即使没有承载具体内容的具有强烈的几何形状也能在视觉观看的第一时间引起观众的注意,几何形式感越强的作品视觉效果冲击力越强,越能概括和传递内容的本质。如原始壁画、岩画、象形文字和19世纪现代主义以来的各类艺术作品。简洁与凝练像诗歌一样具有超远的美感,也是思考凝结的精华,就像不费口舌的东西听起来才觉得轻松,经历繁杂的艺术创造过程产生的极简形式才是耐看的。我在风景造型中追求形式的典型性和符号化。吸收了敦煌和龟兹壁画中古人使用几何纹样的构图方式和山形造型,把山体隐约地归纳成各类三角形、半圆或方形的几何状,它能直观地传达强烈、坚硬、厚重、张力和包容的感受。新疆裸山表层的草丛、石头、沟壑以不同点、线、面、直线,半圆、曲线等元素构成有意味组合的形式内容。在继承传统上,主要是不断考察龟兹壁画,以求获得更多的形式、构图、色彩、肌理、<br>质地和创作启示。<br> 在凡·高、高更、马蒂斯、毕加索、塞尚等现代主义<br>大师的画风影响下绘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绘画从三维的立<br>体空间转向二维平面,摆脱传统的视觉规律、焦点透视、光<br>影、色彩和空间关系的束缚,自由灵活地运用平面的图形进<br>行自由的组合与拆解、重组,点线面和色块在重叠、破坏重<br>组中获得新的视觉形象和画面。<br> 在形式与构成中我借鉴了现代主义以来二维平面的绘画<br>图式。近山远景被平面地铺叙在二维的空间里,打破时空和<br>光线的影响,在几何形态的框架中自由地运用写意油画语言<br>以及抽象的语汇组合来表现荒凉和裸山的肌理,不受焦点透<br>视和三维空间规律的限制,还能较好地融入中国画散点透视<br>进行画面的审美经营,随需要进行叠加增减。在画面造型处<br>理中我坚信“格式塔原理”的补缺美感,往往残缺的部分比<br>呈现的还要有意境美,残缺会制造松动和自由,留有余地犹<br>如围棋不死是因为活着一口气,篆刻磕破边栏是为了透气和<br>书法中笔断意连一个道理。所以画面中点、线、面的意味组<br>合和抽象处理是盘活画面极为重要的内容。我会在几何造型<br>的框架内采用具象、意象和抽象的语汇进行填充表达,局部<br>具象的真实可靠、意象的意境美和抽象思想的游离使画面跨<br>越在现实与想象的不同空间里。<br> 我回到新疆已17年了。通过审美选择和不断试错的实<br>验,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我改变了长期被客观对象束缚的窘<br>境,在构图、形式、造型、语言、笔触肌理等方面获得创造<br>的自由,逐渐形成自己的绘画语言。<br>我一直在寻找某种不断让我兴奋的东西,深陷其中,沉<br>迷不能自拔,夜深也不舍得离开幽室。不在乎画友说我画得<br>太油、太顺手,重复过多。我知道我还没有找尽新疆裸山的<br>本来面目和置身其中的美感。我坚信在绘画的秩序中一定有<br>一种要遵循而又难以把控的标准和尺子。灵感就像一道光,<br>照亮我脑袋的那一刻总来得及其偶然,往往都没感觉到存在<br>就消失了,等待光亮的时间又无法计算。<br> 我喜欢攀登,我知道雪峰之下绽开着洁白的雪莲花,也<br>喜欢冒险,走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我知道前面某个地方有<br>块好看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