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的母亲

春华求实

她只知道儿子是个干部，却不晓得儿子的官有多大。别人与她说话时，都称她儿子为首长，她却习惯地摆摆手说：“啥首长不首长的，俺儿就是个给人办事儿的。”说完抿嘴一笑。其实，这话是儿子亲口对她说的。

村里人都管她叫彭奶。彭奶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但她从不骄惯。儿子十三岁时，彭奶就让儿子参加了革命。后来通过多年的学习与锻炼，儿子成了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军官，并立下赫赫战功。

解放后，儿子进了京城，几次想把母亲接到城里，可彭奶就是不去。彭奶说她住惯了农村，和乡亲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她很喜欢饭后在门前的老树下一坐，和乡邻们唠唠永远也说不完的话语。

有次儿子回家时，带着两名警卫人员。警卫员称儿子为首长。彭奶不解地问道：“儿啊！你是啥个干部？怎么他们都管你叫首长呢？”

儿子笑了笑回答：“啥首长不首长的，儿就是个给人民办事儿的。”从此，儿子再回家时，就把警卫人员留在省城，再也不让他们跟在后面了。彭奶也深深记下了儿子这番话。

儿子惦记母亲，时常给彭奶买些好吃的寄来。可彭奶不爱吃那些带着包装的食品，她最喜欢的是自己做的粗茶淡饭。她时常把儿子寄来的食品分给乡邻，而让乡邻们去帮她采些地里的野菜。彭奶说野菜拌上玉米面蒸出来的馍馍，最合她的胃口。

一天上午，彭奶与乡邻们闲聊，兴致浓时，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生日。没想到这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传到了镇上和县里。镇长和县长都猜想彭奶生日那天，首长一定会回来看望母亲，他们想借机拜访拜访。

那天很快就到了。彭奶一早起来，就招呼邻居去给她采点苜蓿，她说想吃碗苜蓿芽素炒长寿面。可邻居说最近村里管得很严，不让随便采了。谁若是再采，逮住后要扣半个月的工分。彭奶说那就算了，咱不干那违法乱纪之事。

村里种有百亩多的苜蓿，是解决牲口饲料用的。每年三四月间，人们都爱采些苜蓿嫩芽。彭奶说苜蓿芽是野菜中最上好的品种，她从小就十分喜爱。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几声喇叭，彭奶一看，来了三位客人。其中一位彭奶熟悉，是村里的村长黑蛋。另两位经过介绍，彭奶才知道，一位是县长，一位是镇长。

县长和镇长一进院就东瞅西瞧，象是在寻找着什么。彭奶一看，三个人手里都提着礼品，更感到莫名其妙。她凑近村长问：“黑蛋，你今儿个不声不响地把县长和镇长领来，有啥事么？”

“这哪是我领来的呀？”村长辩解道，“是县长和镇长，让我陪着来给您老祝寿呵！”

彭奶又说：“俺个乡下老太，过个普普通通的生日，怎么好惊动两位父母官呢！这恐怕不是吧？你们八成是想见俺儿，可他成天忙着给人们办事儿，俺没让他回来啊！”

县长和镇长一听说首长没有回来，心里未免有点扫兴。他们随便问候了几句，就想打道回府。可是彭奶坚决不收礼品，她挡在他们前面，一定要他们把礼品带走。

县长和镇长有些尴尬。“这礼品是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想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既然拿来了，您老就收下吧！我们怎好再带回去呢？”

彭奶说：“你们若不带回去，俺这生日也过不舒坦。将来俺儿知道了，也会批评你们……俺看这样吧，俺也不让你们白来，俺只留下黑蛋的，瞧瞧村长给俺的是啥个礼物？”

彭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村长的布包。待仔细一看，里面全是嫩嫩的苜蓿。彭奶一下子就乐了：好个黑蛋！你这村长最懂俺百姓的心思，俺就喜欢这嫩嫩的苜蓿！

走出院后，村长对县长和镇长说：“怎么样？两位领导，我说不让你们买礼品，你们偏不信。这回总该知道了吧？”

县长和镇长笑了笑，但是他们还是不能理解，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在彭奶眼里，竟然比不过这土生土长的一把苜蓿？

吉普车的轰鸣声带走了两位官员的深深思索……

文字原创，配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