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回想起来,我的内心有种很深的情结,这“情结”主要来自于对1920年大地震灾难的了解认识,当然也来自于对频繁发生在西海固大地上其他灾害灾难的感性认识。这“情结”不光我有,许许多多的西海固人都有,不光基于经见,而且来自遗传。悲苦与温暖是有基因的。这段文字,我回顾了由上世纪90年初编写《灾害志》而开始的——对海原大地震灾难文化的认识与宣传履迹。行动基于认识,履迹诠释情结。权作于师友于自己及一切真诚付出者的记忆留存。</p><p> 编写海原《灾害志》</p><p> 初到县志办,接手的任务是编写《人口志》。一个走出校门不久的师专文科生,连人口自增率都不懂!从头学、到统计局请教、读人口普查数据资料。但有个好处,可以去外地档案馆查资料。因此,我先后到过固原、平凉、定西、宁夏和甘肃档案馆查阅过资料。人口的失律变化,是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灾害灾难状况的,海原就是这样的地方。</p><p> 1989年秋,我持介绍信经西北师院图书馆米寿祺教授和甘肃民盟黄自修先生的推荐,去甘肃省档案馆查阅1920年海原大地震海原人口死伤数据及1946年国民政府人口普查时的海原人口详情。正是这次查阅资料时,我突然撞到了它们——那些记录海原大地震灾害现状的照片。那时候,有些档案资料尚未完全整理归档。不几天我就和调档的中年女同志混熟了,有时她直接领我到码放着不少档案的库房中,“你自己找噢”。她很温和,对我也放兴。</p><p> 有天,她带我进库后就离开了。我看到库房角落的一个大木床上搁着用铜版纸包着的档案资料,线绳捆扎处夹有长片的暗灰宣纸条,上书“赈灾会震灾巡展相片”。拂去尘埃,解开捆绳。一个皮包,方正的像个大枕头,两边有两道似腰带样的系扣,打开呈折页状,每折的正反面均有三个袋,袋里装着照片,大约有七八折。皮质柔软细腻得像中世纪王公贵族的羊皮经卷,抚摸便是享受。然而,打开照片仿佛触电!</p><p> 2000年海原大地震80周年时,我在短文《灾害给了我们什么》中追述说:“当我从浩瀚的史料中找到震后外国学者拍摄的已经发黄的记录当年震灾现状照片时,深深的震惊替代了兴奋。照片上的残垣断壁、死尸饿殍以及目光呆滞的幸存者。那时我想,灾害多发区域的方志,应该将‘灾害’从《自然环境篇》中单列出来,即由章节升格为篇目,以资政存史,教育后人。后来我的设想变成现实,新编《海原县志》中现在有了专门一个篇目《自然灾害》,实在是一件可喜的事。”</p><p> 回来后,我一边编写人口志,同时积极搜集储备资料为《灾害灾祸志》打基础。人口志完成后,我提出写此志,但意见分岐较大。不久,我调入宣传部,《灾害灾祸志》的编写设想搁浅。那时,海原修志出现“人走摊散”情形。我的老师陈君健先生接任后,采取责任承包制。有天,陈老师找我说,编写《灾害志》,“稿酬从优”,还说“灾祸”不要了,就写“灾害”。 现在回想,匆促赶进度,没能够进行必要的田野调查,失去了抢救地震幸存者口述历史的“黄昏”时刻。这是我心头的歉疚!</p><p> 参与大地震宣传</p><p> 大地震的文化宣传要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五年大旱说起。为渡灾荒,有些人干起盗挖文物勾当,挖出大地震中埋掩的村落、窑洞和罹难者尸骨,等等。这为遗忘灾难的后人重新认识那场空前大灾难提供了契机。我也几次听到令人阴森的说法,挖出了半窑尸骨,某处窑壁有手刨的痕迹,等等。这些说法引起了谈论与深思。其实,家乡人似乎一直对那场大灾难是讳莫如深的。1982年春,我在县城上高中。全校师生看电影时地震了。五一回家跟父母说起,父母首次跟我提及民国九年大地震。高中学生竟然不知道家乡曾发生如此惨绝的一幕!</p><p> 1997年初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宣传部部长马启智主持在海原召开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55周年座谈会。那时,以石舒清为代表的海原文学阵容声名鹊起,在海原召开这样的会无疑倾注了关怀、鼓励和期待。座谈会上,张怀武副部长说到海原大地震主题。他说,西海固作家必须要关注这个主题,争取早日呈现它。需要指出的是,以舒清为主心骨的海原文艺群是非常团结友爱、充满阳光朝气的。大家的兴奋点集中在,一是搞地震这样的大主题,二是成立县文联组织。</p><p> 大家觉得应当先从田野口碑调查作起,为呈现这个主题打基础。我是文化干事又编写过《灾害志》,情况相对熟悉,就由我执笔起草了一份文件,在李存文部长的支持下以宣传部文件呈报县领导。核心内容是,寄予经费支持搞田野采访。遗憾的是,由于舒清被安排写《苦泉纪事》剧本,其后都相继调走了。但是,这引起县领导的重视,加之县地震局同志的努力,为海原县2000年举办大地震80周年纪念活动起到舆论先导作用。20年后,舒清拿出了心灵祭献之作《地动》,应当也有那时的影响。</p><p> 仅以我所知,1998年至2000年期间,为海原大地震的文化宣传呼吁奔走的师友就有十数位之多,刘刚、李进兴是先锋。刘嘉荣老师承包搞文旅将地震文化列为子项,我还写篇《老新闻的新“新闻”》为他鼓呼。当时,我在《固原日报》作编辑,2000年9、10月份开始我陆续收到并编发过几篇纪念大震80年的文章。大约是10月中旬,我在二版头条编发了伏正曦、杨守图的文章《地震离我们有多远》,还配发了短评。</p><p> 诚然,我曾读到不少大震的图文资料、听闻过一些口述,并编写了《灾害志》,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2000年暮春,刘刚、李进兴等邀我去地震带调查采访。这次难得的实地踏勘采访,给了我不少感性认识,此后写过一组专题文章。那次到过小山、哨马营和干盐池等地,印象最深的是,哨马营的震柳和小山的震石。</p><p> 小山位于南华山山门村西南,不多的人家分居在东西两列山坡西面。远远就看到当年地震留在东山梁的隆挤敖包和断裂带穿过西山洼时形成的地坎。小山村北面有块冲积扇空地,稍西的高地上偃卧着几块巨石,呈不规则长方体,估摸数吨至十数吨吧。巨石是地震隆挤对冲瞬间爆破一样从深厚的土层下抛出来的,赭黑色有光泽无苔藓处是摩擦造成的切面。2020年10月,我在干盐池震中石碑上再次看到了这样的摩擦切面,光滑细腻如羊脂玉。小山因田五起事而名。乾隆49年(公元1784年)李侍尧带兵捕剿田五家眷时给朝廷写了奏报,详细说明地理面貌及农牧樵户情况,说到小河,却未提有巨石。李是奉亁隆指示“善后”,人要概行骈诛,村要悉数荡毁,连尸骨都要锉骨扬灰。乾隆明令“据实一一奏明”,若有巨石必定是不敢隐匿的。无疑,此为震石。在黄土层深厚的地方,山梁上的敖包(石堆)混杂于坟茔般的鼓包间,堪称一景。这是大震筛出来的。</p><p> 对灾难文化的认识</p><p> 阅读、采访和思考,使我对海原大地震有些文化层面的认识,先后撰写了一些列文字。其中,有代表性的是《灾害给了我们什么》《不相信眼泪的西海固》和《让历史告诉我们》。</p><p> 《灾害给了我们什么——海原大地震80周年祭》一文中,我这样说:“这篇短文我想谈三点:一是防灾减灾,降解灾害。今天我们欣逢一次大兴建设的好机遇,怎样从一开始就着眼于提高防灾减灾的能力,必须引起高度重视。要教育全社会树立并积极调整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尊重自然规律……二是总结和弘扬西海固人民筚路蓝缕、顽强不息的精神,这种精神是西海固精神资源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三是保护和挖掘利用灾害资源。灾害对于前人是灾难,对于后人却是宝贵的财富。如……美国的影视界,运用高科技手段拍摄了许多轰动世界的灾害片。如……只要我们努力,相信中国的影视有一天也会拍成《海原大地震》。”①20年后,《海原大地震》即将搬上荧幕。说明国家真正发展了,拥有了文化展示的能力。</p><p> 《让历史告诉我们——海原大地震90周年祭》中,开篇就讲:“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翻开那最惨痛的一页,历史会告诉我们许多——那些被淡忘了的、那些被疏忽了的、那些还没有被珍惜的。”文中我还详细回答了10年前那篇“祭”中提出的“精神资源”问题,近代“每次灾难后的这一地区都是黄蒿蔽野、荆棘断道,狐兔游走、狼狗成群。令我们肃然起敬的是,我们的先辈却用最无畏的隐忍和最坚韧的顽强,筚路蓝缕、匍匐伏行在灾难的黑夜中,谱写了人类生存史上最为悲壮的一页。正是这些巨灾铸就了西海固人民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顽强生存精神,正是这些大难培育了西海固人民仁厚爱生、达天知命的厚德载物品格。每次灾难降临后,稍稍富余的人家都能自觉倾仓相济、毁家纾难,不论回汉、无分畛域、相互扶助。从无私收养大灾难中的孤儿到勇敢救助红军伤残战士,就是这种精神品格的最好注释。”②</p><p> 回顾起来,从2006年起到2015年,我担任报纸评论员期间,撰写了大量关于防震减灾的专题评论和研究类文字。如,拙著《高歌思语》和《固原发展纵横论》中均有“防震减灾”专辑,收入文稿10多篇。比如,对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日本福岛地震和纪念唐山大地震30周年的评论文字,特别是汶川大地震后,我先后撰写了10多篇评论,不少是眼含热泪写作的,纪念周年和五周年我还写过或指导同事写过文章。如果算上我写的研究类报道文字,是可出一本书的。我在反复强调:灾害一刻也没有远离我们,灾害往往不期而遇!</p><p> 2020年是海原大地震百年祭。我想尽我所能表达心灵。一是写点短文。舒清的《地动》出来了,我在手机上读节选。他说,你眼不好,就寄来《十月》。匆匆读完就写了段话,让电台“方言播讲”栏目用方言播讲,使更多人听到。接着是读感。隔行如隔山,搞新闻评论的尝试写文艺评论,连自己都难为情。拉拉扯扯写了几篇,作美篇“自美”一番;二是强混进在家乡召开的纪念大震百年学术会,再次到震中看看,访谒百年震柳,了却一桩心事;三是帮助我报为纪念专刊“百年记忆”约稿选图,这期专刊选发了梁衡先生、石舒清先生和王漫曦先生的文字。当得知王漫曦先生历4年时光徒步震中地区调查采访撰写了长篇口述历史《国殇》时,内心很是感动。我想,这是我们这张报纸的纪念,是我与同仁的心灵举意,也是无数西海固人共此同怀的表达③。我们的共同情结就是缅怀、感念与祝愿,感念今日之幸福,珍惜伟大盛世,祝福家乡,祝福人民,祝愿祖国 !</p><p> 注释: ①见拙著《高歌思语》(上)第124—125页。宁夏人民出版社2010年1月出版。</p><p> ②见拙著《固原发展纵横论》第199—201页。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年3月出版。</p><p> ③2020年12月16日《固原日报》三版“百年记忆”。</p><p> </p><p> </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