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大江东去,逝者如斯。人生如梦,时光飞旋。</p><p class="ql-block">上了些岁数,总爱感慨时间过得快,不是吗?那发小的顽皮,那校园的欢笑,那青葱的羞涩,那窦情的初开,那热血的激情。虽然早已远去,倘若在夜深人静,久久不能入睡时,它会悄悄爬进脑海,一幕一幕展现出来,在肌体中分泌出一些腺素,给你一些微微的幸福感觉。偶尔,它会伴你入睡,把这种感觉拖入梦境,并把它延伸、放大。</p><p class="ql-block">前些天,我们战友们举行了一次聚会,庆祝我们参军入伍五十周年。一群年近古稀的老头子推杯换盏,说起了当年的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千。是啊!五十年了,当年一个个稚气未脱,激情四射的热血男儿,如今都已是满脸沟壑、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的还已经疾病缠身,药不离身。并且顾盼左右,许多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止不住一阵长叹唏嘘。</p><p class="ql-block">酒席间,战友们回忆起五十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哪天哪天在干什么,哪天哪天部队到了哪里,五十年的时间,毕竟有些久远,跨越数省的空间,毕竟有些广阔,说法难免有些不一 ,酒足饭饱之后,我多了一分心思,想找出原来从部队留存的一些物件,把尘封的记忆打开,循着我的活动轨迹来回忆那一段日日夜夜,以分享给我的战友们。</p><p class="ql-block">1970年,我在县机械厂车工车间当学徒,征兵开始后,我报了名,并参加了体检。我们车间参加体检的一共有五六个人,体检完,差不多都歇班休息了一个星期,只有我和另一个叫张金囤的依然坚持上班。大概12月14日,通知书发下来了,我和张金囤被批准入伍,他是海军,我是陆军。我们车间主任说,只有你们俩坚持上班,只有你们俩被批准了。</p><p class="ql-block">我当兵的消息传开,同宿舍的工友姜毓林送给我一个笔记本,扉页上给我留言,其中充满了羡慕之情,落款的日期是:1970年12月15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工友姜毓林在送给我的笔记本扉页留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这天起,我就歇班了,走亲访友,和家人欢聚。发了军装,和我的师傅黄绍兴照了一张合影。老父亲对我期望殷殷,在笔记本的前两页写下了留言,字句恳切,也流露出那个时代的鲜明特色。现在想来,父亲那时年岁也不大,刚刚37岁,尚未进入壮年,一定还充满着革命的激情。父亲的留言也许在落款的时间出现了错误,1970年12月2日,这个时间我的工友还没送我笔记本呢,现在想来,父亲大概是写到最后,忽然忘记了当天是二十几日,便只写了一个2,待查证之后再添上几日,然而仓促间竟忘记了,于是留下了这小小的悬案。</p> <p class="ql-block">老父亲在我的笔记本上寄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2月24日,我们在河北文安中学集中,25日,乘卡车,倒火车,再倒闷罐,一路向北,27日黎明时分,到达吉林省白城市平台镇下了车,走向新兵训练营地。</p><p class="ql-block">记得第一次夜里站岗,营区是空旷的草原孤零零的几排平房,北风在枯草间嘶鸣,雪沫不时被卷起,映着星光。想起白天大家议论草原上可能有狼,不由一阵胆怯,我把子弹推上膛,关上保险,战兢兢地在营区游动。</p><p class="ql-block">这里的天气真冷啊!据说那段时间并不是当地气温最低值,可也有零下三十六七度。站岗时我穿的是绒衣外面套棉衣,棉衣外面罩衣,罩衣外面是皮大衣,头戴皮帽子,把大衣领子戳起来,用皮帽子勒上,再用鼻罩把鼻子罩上。然而就这样,北风一搜,脖子竟像刀割一样疼。</p><p class="ql-block">1970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我们发了领章帽徽,一群刚刚成为军人的小伙子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先是开班务会,又召开全连大会,庆祝自己的人生转折,同时也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佩戴领章帽徽那一天的日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训练是艰苦的。但这一批大洼子弟都是苦里生,苦里长,没有一个掉队。3月5日,连队搞了一次野营拉练,去的是洮南县三合公社三合大队,听了一次忆苦思甜报告,也体验了一次东北农村对面笑的大火炕。3月19日,新训结束,我们这些人,经历了摔打,耐受了磨砺,记住了来自西伯利亚的股股寒流,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军人,奔赴到部队的各个连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们新兵连四班合影,中间一排当中三人为排长、副排长和班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1年,9月13日凌晨,沈阳军区司令员陈锡联突然下达5条紧急战备命令,我们和野战部队一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直到11月1日,消息才传达到普通战士,原来是发生了林彪出逃这一震惊中外的大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新兵连发的毛泽东选集合订本和我自己做的盒子</p> <p class="ql-block">当年我在毛泽东选集扉页留下的字迹</p> <p class="ql-block">林彪事件后,毛泽东选集上的林彪字样被涂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2年,我们进关了。一列闷罐车把我们拉到了太原。这里已经是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然而东北还是白雪纷扬,冰天雪地。刚下车的我们,穿着皮大衣,戴着皮帽子,转乘敞篷卡车,在太原大街上招摇过市,引的市民都转过头来驻足观看,以为是从威虎山下来的人。我们都记住了,这一天,是三八妇女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新兵训练结束那天的日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山西,我们转战太原、大同、上兰村,1973年元月23日,又经历了一次大的变动,部队拆分,我们连队解散,被分到在介休施工的一大队各个连队。以后部队改编,缩编,直至解散,我们这些兵几经奔波,最后陆续回到家乡。</p><p class="ql-block">我的战友们脱下了军装,在部队磨炼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回到地方,等待他们的则是更严峻的考验,被国防施工磨出厚茧的双手,又拿起了锄头,扛枪的肩头,又扛起了孝敬老人,养育子女的重担。数十年的艰难困苦,忍辱负重,在我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终于我们儿孙绕膝,步入古稀,颐养天年了。回首往事,我们有幸福,也有痛苦;有快乐,也有悲伤;有壮怀激烈,也有情义绵长。我们无怨无悔,走过一段当兵的历史,我们信心满满,和时代同步,走向社会主义的小康。在2018年八一建军节,我们战友聚会,我曾写下一首词,就用它这个回忆的结束语吧:</p> <p class="ql-block">在太原上兰村28连解散那天,连队给每个人发了笔记本,这是我在扉页上留下的字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念奴娇·八一老兵聚会</p><p class="ql-block">2018年7月31日</p><p class="ql-block">白城郊野,</p><p class="ql-block">草枯瑟,</p><p class="ql-block">千里嘶风飞雪。</p><p class="ql-block">踏太行崖,</p><p class="ql-block">高耸处、</p><p class="ql-block">三晋秋光望月。</p><p class="ql-block">敢问文公,</p><p class="ql-block">绵山旧麓,</p><p class="ql-block">冷食何成节?</p><p class="ql-block">戎装吾辈,</p><p class="ql-block">洒青春满腔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是佳节相逢,</p><p class="ql-block">老兵花甲岁,</p><p class="ql-block">相携凝噎。</p><p class="ql-block">似箭光阴,</p><p class="ql-block">颇老矣、</p><p class="ql-block">曾几蹉跎不屑。</p><p class="ql-block">唱响军歌,</p><p class="ql-block">豪情当把盏,</p><p class="ql-block">酒醇甘洌。</p><p class="ql-block">欣然回首,</p><p class="ql-block">此生无憾无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