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行稳致远

记父亲65岁生日

父亲是个修车的，已过六十耳顺的年纪，饱经风霜的脸上，被风风雨雨刻上了深深的皱纹。打我记事起，父母便忙碌在修车铺里，从早一直到晚，靠着他那仅有的手艺，维持着这个五口之家。父亲在电石厂工作，具体的名字我已记不清楚，只是跟随着老辈人这样称呼。年轻时的父亲很帅，圆脸庞大眼睛，排行老三，喜欢歪头说话，“老歪”的称号便由此而来。

父亲不善言谈，他遇事总是蔼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但对拆拆装装很有天赋，在那个年代正是拖拉机盛行的时代，从厂里的运输司机到后来的修车师傅，父亲从名不见经传的“老歪”到十里八村有名的修车能手，只要拖拉机一往跟前停，父亲便能给它号出脉、找出症结所在。名声在外，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父亲便和母亲商量着自己弄一个修理铺，最终，父亲辞去了电石厂的工作和母亲一起坚守在了修理铺。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每月50元的工资是令人羡慕的，可以说是让很多人嫉妒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只有小学学历的他们有些生僻的字还不认识，更别说26个英文字母了，机车配件上有很多的英文字母，为了能明白他们代表的含义和读法，父亲还请教我们当子女的，让我们教他。随着父亲修理技艺和范围的扩大，新乡的公司也相继来邀请父亲去厂里当技工，但农民骨子里对根的观念使父亲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从此，父亲和母亲在修理铺一待便是四十多年。

1997年我带着父母的希望考入新乡师范，开始了离开家的生活，师范的生活丰富多彩，外面的天空如此灿烂。可能是骨子里思想，每周我都会回家，父亲不忙的时候也会骑摩托车送我。犹记得一年级冬日的一次，由于我的无理要求父母顶着刺骨的寒风来学校为我送衣物，当拿到我喜欢的衣服时我的眉梢都是带笑的，但也就是父母转身的那一刻，我猛然长大了。看着父亲冻裂的、粗糙的双手、因寒风撕裂而通红的脸颊，内心生出了深深的内疚。晚上回到宿舍我躲在被子里哭了，想起往日的种种，生平第一次理解父母的爱与包容。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听力愈发的下降，和他交谈必须要用喊的方式，医院检查结果是耳底坏了，要配助听器，父亲心疼钱便一直拖着。父亲喜欢养鸟、喜欢养狗、喜欢饲弄花草，我家的花卉放了半个庭院，虽说都不是名贵的花草，但被父母打理的生机盎然，每年还要分给我们姊妹一些。前些年父母搬到了杨庄居住，房子的外面特意留了一块儿长方形的土地，农村人喜欢种一些时令的蔬菜，什么香菜、蒜苗等，孝顺的女婿给他买了金桂和海棠树。有一天一大早父亲便急急地打电话让我们过去，还没等我们停好车，便听父亲大声嚷嚷着：“快来，快来，看看看看，桂花开花了，香不香，香不香……”说着便嘿嘿笑了起来，嘴上还一直嘟囔着“你看对面家的就没有咱家开的好，开的多，开的香……”看着父亲像小孩子般兴奋的样子，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父亲的快乐竟如此的简单。

父亲不太会唱歌，但是音调唱得特别准确，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个特别大的收音机，可以自己调频听，每每总能看到父亲听歌，并且还会时不时跟唱几句，我觉得我在音乐方面得益于遗传了父亲的基因。现在闲来无事时也会听父亲哼唱几句经典的老戏。

父亲尤爱养狗，从我记事起我便是和小狗一起长大的，父亲把狗狗当成自己的家庭成员。犹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养的是条母狗，狗狗临产前的那天晚上，父亲在旁照看了一晚上，担心狗狗生产完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在当时并不算太富裕的年代为狗狗蒸了一锅红薯，我在旁边也看的直流口水。当然，狗狗也有感恩之心，它的崽崽只有父亲一个人可以碰，其他人它都是龇牙咧嘴以待之，唯恐伤害它的孩子。在它临终后，父亲很伤心亲手把它埋在了后山上，并时不时地提起它。为了让他有个念想、寄托，便又给他弄了条狗。我老公曾提议弄个狗场，让父亲当厂长去！

在我上师范期间给父亲买过一对鹦鹉，红嘴、黄脖、绿翅、黄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煞是惹人喜爱，从此父亲的生活又多了一项逗鸟的乐趣。每天早早的父亲便把鸟笼子提出来开始遛鸟，这一遛便是20多年，鸟儿带给了不善言辞的父亲很多欢乐，期间也因为鸟儿的去世让父亲伤心唠叨了一阵子。前年小外甥送给父亲一对珍珠鸟，一年下来被父亲养的胖了一圈儿，每天院子里珍珠鸟和鹦鹉的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二货”的犬吠声，真是热闹非凡，充满了生机。

父亲最大的爱好是喝酒，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但对酒的品质和菜肴没有什么要求，几粒花生米就能满足他喝酒的条件。随着年龄的增长从原来的一斤不倒到现在的半斤就多，嗜酒的爱好倒是没变。用我母亲的话说：“每次回家看我们啥都不用拿，只要有酒就行”。有次在娘家吃饭，父亲又去倒酒喝，母亲说：“少喝点，中午别喝的多了，一杯就行了”，父亲回答的掷地有声：“好嘞”，自己却偷偷的先倒半杯，“吸溜”一口下肚，那表情陶醉的不行，趁母亲不备又“吸溜”一口，喝的差不多了再接上一杯，并装模作样地对母亲说：“瞧，我就接了一杯”，老公在旁边看得笑不拢嘴，可见父亲对酒的痴迷了。都知道喝酒伤身，所以每次我们姊妹总拿一些好酒给他喝，听母亲说他总是偷偷地藏起来省着些喝。我想前世父亲一定是“酒仙”。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清晨起来本想给父亲打个电话说声“生日快乐”，但突然的亲昵可能会使父亲尴尬或者不适应，想想还是用笔记录下我的父亲吧！这几年一直感恩于父母，望着愈发苍老的父母，我的眼里总含着泪水，我只希望父母健康长寿，开心快乐的度过每一天。

长女杏利书

2020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