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青石嘴

蓦然回首

战友在前往青海门源高铁上兴致勃勃。期待我们的圆梦之旅让我们梦想成真。 梦回青石嘴 田红 梦真是有点不可思议，有时迷迷朦朦的不着边际，儿时场景与成年后的事情搅和在一起；有时却又清清楚楚，仿佛昨天的生活一样，明明早已忘却的往事，却突然地跳进你的梦里，把你拉回到激情燃烧的岁月，又让你战天斗地一回。我想梦或许是一种潜意识的东西，是对现实中不能实现但又憧憬的一种补偿，或者是对已熄灭但又不甘心的一种复燃，与意识有关，但又不受意识的控制，梦不梦是由不得人的，它是潜意识中的一种向往、一种追忆。有思想就会有梦，幸福的人生往往梦也是幸福的。 一 在奔驰的解放牌大卡车上，装了一车裹在棉军大衣里的我们，颠簸着、说着、笑着、唱着、驶向海北青石嘴，一路上睁大眼睛贪婪地欣赏着比黄河清澈多的大通河和绿色葱茏的大柏山，心里憧憬着农场的美景和火热的劳动场面。 春天播种是轮不上我们女兵娃娃的，那是最苦累脏的活，一般由男兵完成，我们多半是参加夏季除草和秋季收获，我有幸在这两个季节都去过。 夏季的青石嘴明媚又浓绿，虽然绿色，并非同一的绿，不同的植物在蓝天、白云、白雪皑皑的祁连山的衬托下呈现出不同的绿色：暖风中摇曳的油菜嫩绿色；明媚的阳光下青稞地翻滚着深绿色的波浪；田地边上一望无际的草原，点缀着各色的小花，近看像似绿底的花毯，远看则呈黄绿色，随机聚散开来的牛羊更增添了几分诗意。我们之中不乏爱诗者，随口也来上几句什么：“一锄锄落地翻巨浪，一滴滴汗珠往下淌，一步步紧跟毛主席，一颗颗红心永向党。当时的黑板报小诗，几十年了一直记着。清晨我们迎着朝阳，扛着锄头背着雨衣，唱着“我是一个兵”的歌曲，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那一直延伸到山根下的油菜地。在老兵的示范下，我们一字形排开每人占5行，把锄头伸到最长锄入土里往回使劲拉，这样既除去杂草又给油菜松了土，等5行都拉到了，再换手向前迈一步。刚开始大家干劲很大，不一会儿身上就汗津津的了，再继续干已经是汗滴禾下土了，在这个过程中，大家都互相较着劲，看谁锄得最快，锄得最干净，一天下来每个人都是腰酸胳膊痛，几天后有的人手上也打泡了，但我们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的，大家兴趣盎然，这才使我们对“锄禾日当午”有了更真切的体会，也培养了我们干活的耐力，使我们懂得了劳动也要有技巧不能光凭蛮劲。虽然每天都是大汗淋漓，但我们感到酣畅无比。 高海拔的6月天，就像小孩的脸一阵哭一阵笑，农场常常是东边下雨西边晒，甚至巴掌大的一块云也会下上一阵，所以下地干活带雨衣那是常识，否则你准淋成落汤鸡。有一次，眼见山那边一大块乌云向地面拉出长丝气势汹汹的向我们压来，不好！一定是冰雹或者大雨就要临头了，赶紧往地头跑拿雨衣，还没等跑到地头，大雨雹子就追上来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了，来得突然，就连小鸟都被砸得无处躲藏，猛往我们的雨衣里钻，但是没过几分钟又是阳光明媚晒得够呛。经过几次后有了经验，我们就把雨衣背在身上，下雨的时候就穿上雨衣原地站一会，云开日出再继续干活。 经过二三十天的锻炼我们已经熟悉和适应了锄草的劳动，锄草快要结束了，不知不觉油菜地也发生了变化，许多油菜苗顶端结出了黄色的花苞，部分已经开放，好像突然发现油菜地泛出了淡淡的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色不断扩展加深，站在小山包上远望，大片鲜黄色的油菜地之间穿插着一块一块的绿色的青稞地煞是好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辽阔的田野的我们心醉神迷了，太美了，当我们要离开农场的时候真有点依依不舍。 二 经历了春天的明媚和夏季的嫩绿以及油菜花的烂漫，青石嘴进入了迷人的秋季。满载着成熟和希望。沉甸甸的油菜籽和青稞穗在阳光下泛出灿灿的金黄色，这种黄完全不同于油菜花艳丽的黄色，它不再以葱翠和鲜艳争荣了，而是满怀成就感和充实感，它的圆润和饱满更显得那么的雍容华贵，这是个最值得欣赏和赞美的收获的季节。在这广袤的油菜地里干着收割打籽和装运的活，对我们这些城市兵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一种新鲜感和革命热情的表现欲，促使我们每个人都忘我的劳动着。强烈的紫外线把我们化装的和当地的藏族人分不出彼此，当收获的喜悦使黝黑脸庞上显现出那口雪白耀眼的牙齿时，这就是我们和当地人唯一的区别了。 我站在康拜因收割机的拾合器上负责油菜进机器的顺畅，如有堵塞就要用木棍挑开，心想站在康拜因上多威风呀，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简直就像站在花果山上的孙悟空，摆出一种“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的架势。康拜因在隆隆的轰鸣声中缓缓的移动，拾和器匀速转动着，将丰收的果实徐徐输进巨大的机器中粉碎脱粒，灰尘很大，如果不戴口罩简直无法呼吸，我就在这粉尘的云雾里像个土猴似不停的挥舞着金箍棒，感觉特美。 老天知道我们要晒油菜籽很给面子，天气晴好，否则下雨淋湿油菜秆便不能脱粒，我们不敢怠慢，要抓紧时间，每天要从早上7点干到晚上7点才收工，饭都是派人送在地里吃，一般下午6点太阳就快落山了，如果天阴能见度就较差。一天傍晚拾和器堵塞造成机器卡壳，我用棍子怎么拨、挑都疏通不了，心急之下就想跑到机器前用手把堵塞的油菜杆拔出，我冒失地跳下拾和器往前跑，由于天色太暗没能看到横在机器侧翼突出来的三角铁，下巴被狠狠地撞在了上面，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下巴一阵剧痛，用手摸了一下，虽然皮肤没有出血，可满嘴血腥味，我的牙龈和嘴唇内膜都被撞破，嘴唇立刻肿了起来。之后的两天我只能喝汤无法吃东西，每当开饭我就一个人坐在堆满油菜杆的脱粒仓后面，捂着嘴伤心，为自己的冒失和不小心生闷气。一天开饭时，我突然听到有人往机器上爬，顺着脚步声看上去，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管理农场的一位年轻干部，看着我沮丧的样子问我为什么几顿都不吃饭，看得出他眼睛里流露出同情和真心的关切，当时年轻的我自视清高又不谙事故，虽然对别人的关心内心也充满了感激，但表面却装出冷漠和不需要的样子，抛出两句硬邦邦的“不要管我”，还给人家翻个白眼，那人看我这么不识抬举，就悻悻离去，而我的内心却涌出阵阵温暖，心想还是有人关注我并且关心着我呢，30多年了我对这件事仍然记忆犹新。05年战友聚会，当我又意外见到这位已当上某市城管局长的他时，当兴奋地提起当年这件往事，却看到他一脸茫然，我铭刻在心的事却被他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内心觉得不公平，又给他翻了两个白眼。 三 农场后面一排猪圈里养着十几头猪，一天我见几个医务人员端着手术盘往那走，在我反复的追问下，她们才说要给一个长了瘤子的小猪做手术，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呢，我执意要跟她们一块去，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她们就让我守猪圈门，可我就是想看给猪做手术，她们便说：别的你不会，守门的任务即艰巨又光荣，你干这个很适合。尽管心里有100个不愿意，无奈也只有的服从了。我手柱铁锨百无聊赖的站在猪圈门口，眼睛虽看着远方，心里却想着她们怎么给猪做手术。突然听到小猪一声惨烈的尖叫，吓我一跳，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豪叫，有点揪心，也不知她们怎么给猪做的手术，肯定没给打麻药。小猪死命的嚎，人们常比喻说“杀猪似的叫” 这猪还真以为要杀它呢，叫声大极了，一定传的很远，真让我胆颤心惊，突然远处一团翻动的尘土向这边滚了过来，开始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等靠近一些才发现原来是一群猪在向我这里狂飙，我有点纳闷儿，什么意思？紧接着一想不对，这张着大嘴的猪可能是小猪的妈妈，当听到她的孩子发出的惨叫，便带着她的儿女们来救援的，这气势汹汹的分明像一群勇猛的狮子，我这时才明白我的任务是如何的艰巨而又光荣了，只感到心跳加快，腿发软，逃跑？太丢人，同时也想到这张着大嘴的一群猪跑进猪圈后果不敢想象，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豁出去了。我咬住嘴唇，挥舞着铁掀，大喊大叫着冲向猪群，猪们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懵了，哟呵！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也许它们想，这张牙舞爪的是什么怪物？愣了愣神，就四散而逃了，我靠在猪圈门口使劲喘着粗气，眼睛紧盯前方不敢懈怠，生怕猪们反攻倒算，还好这时猪圈里的嚎叫声停止了，里面的人也大功告成似的走了出来，对我的工作还算满意，我总算完成了这艰巨又光荣的任务。 还有一件至今想起来还让我忍俊不禁的事情，人们常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可我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没见过给猪拔毛。一天收工回来，看到一位平时温柔又文静的女护士正拿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使劲地刮着褪了毛的生猪屁股，猪的周身被她刮得明光锃亮，平时见到的活猪又黑又脏，现在被整治得又白又胖，相比之下旁边给猪刮毛的姑娘可就黑多了，在我看来猪身上早就找不到一根毛了，可她还认真的刮，比给病人手术前备皮还一丝不苟。至今当我看见白色的猪膘肉时总会想起这一幕。农场的猪几乎是放养的，它们在草原上吃草和刨蕨麻吃，是纯粹的环保食品，在我的记忆中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猪肉了。 四 青石嘴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供销社也是我梦中经常光顾的地方。在那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人们讲究的是精神，但生活必需品又是人们日常离不开的东西。当时在人们心目中上海货是最好的。青海的日用品都是上海供给的，而兰州市面上的生活用品基本是自产的本地货，看到青石嘴小供销社里有那么多上海产的日用品，我们这些女兵们眼睛都绿了，大家成箱的买中华牙膏、肥皂，成捆的买纯毛毛线，成盒的买牛奶糖，还有兰州见不到的好吃的栗羊羹呀什么的。每次到了青石嘴顷刻间小供销社就成了我们的天下，供销社的售货员可见识了我们的集团采购力，以后一见到我们就像见到三清团似的，逃之夭夭，生怕我们又把他们小店的商品都抢光。 五 我们住在农场院子的最后面的一排平房里，秋收季节晚上气温比较低，屋里常生着火，每天晚上政治学习或者开完会以后，大家都会围坐在火炉旁一起聊天、讲故事、织毛衣，有时也搞点无聊的笑话、打打闹闹什么的。我不会织毛衣，也不喜欢打闹，就拿一本《红楼梦》上面垫一本毛选挡着，坐在一个没人打扰的角落里偷偷的看起来，有时停电就点着煤油灯看，鼻孔被煤烟和灯烟熏得乌黑，看到忘情处自己偷着哭、偷着笑。到农场劳动结束满载而归时，除了满装麻袋的油菜籽、青稞外，大家每个人也都满载着买来的上海货、织的毛衣什么的，而我却看完了《红楼梦》。 梦虽然有时是无序的七零八落的，但它能勾起你思绪的念头，使你不由自主地回忆，不断刺激着你写作的欲望，因此写下了这虽平淡无奇，但对我印象如此深刻，并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以飨自己和我的战友们。 战友在农场原址合影留念 2016年我们30多位战友相聚来到了青石嘴——我们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这里已是物是人非，面对曾经广袤的油菜地，我们仿佛又闻到油菜花的香味，在蓝天白云衬托的祁连山下，战友们在大草原上载歌载舞，尽情抒发着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之情。 大家在千亩油菜花观景点前合影留念 　　曾经的宿舍今天已经摇摇欲坠，站在这破屋的面前仿佛又看到年轻时的我们，正盘腿围在炕上谈天说地，仿佛又看到点亮的煤油灯照着年轻的脸庞苦读，仿佛听到年轻女兵的欢声笑语和悠扬的歌声，这里留下我们太多珍贵的回忆。 　　我们还是在这里留个影吧 我们身后是今天门源的万亩油菜田，7月底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候。 战友李凯在农场的草地上跳跃 樊知新、李丽、谢笑萌在我们曾经劳动的地方展示自己的欢快的心情。 战友在原农场的草原上载歌载舞。 青石嘴农场我们又见到了你，在我们当兵的历史中，你是重要的一页，这里留下过我们汗水、欢乐和难忘的回忆，在我们当兵50周年纪念日，我们同样纪念在祁连山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