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兵时的那些事（22-4）

三品方知味

4、虎头山

我从新兵营分配到海军厦门水警区司令部通信站。

我的分配应该算是幸运，驻地在厦门市内。新兵中有人被分配到农场，在那里干了几年农活后退伍回家。也有人被分配到雷达站，在山头100多平米的地方几年不下山，据说下山后看到女人眼睛都发直。“三年母猪赛貂蝉”，一般人体会不到。

厦门有个龙头山，有个虎头山，可能只有厦门本地人知道。说到鼓浪屿的日光岩无人不晓，其实那山就叫龙头山。在日光岩东偏北方向，与它隔海相望、厦门海边的一个不大的山，叫虎头山。确切位置就是厦门的镇海路、思明南路、寿山路和民族路围内的地方。

厦门称为“鹭岛”，厦门与鼓浪屿间的小海峡称为“鹭江”。龙头山、虎头山，就是扼守鹭江的咽喉要塞。

　　海军厦门水警区司令部就在虎头山，或者说虎头山就是海军厦门水警区司令部。

虎头山历来是海军要地。日军侵华占领厦门时，那里是日军的“海军司令部”。国民党时期，是“海军要塞司令部”。解放后成为“海军厦门水警区司令部”。

由于历经日本人、国民党和咱们自己的建设和维护，我入驻虎头山时，看到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大院：大院依山而建，道路曲折迂回，各种别致的建筑错落有致，随着高高低低的地形，散布在绿树、花坛和巨石间。院里高处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直接看到大海，整个虎头山就是一个公园。

虎头山的建筑非常有特色，有许多日占时期建的黄色小洋楼，欧式风格，印花地板砖、镶嵌各色玻璃的窗户，给人一种“洋气、高级”的感觉。

水警区是一个师级单位，领导应该达不到住独栋别墅的待遇，何况那时厅局级干部连小车都还没有。虎头山的领导在院里最好位置，每家都有一个带花园的独栋二、三层小楼，而且是海景房，还是历史建筑，现在想来都让人羡慕。

虎头山的果树特别多，有桂圆、荔枝、菠萝蜜、枇杷和香蕉等。那时不认识菠萝蜜，不知道树上结得大大的东西是什么。各种果树果实累累，但自己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摘吃过一个，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当时“偷吃”这种想法没敢有。

桂圆和荔枝是厦门产的主要水果，那时交通不方便，南方鲜水果运不到内地，在郑州我从来没有见过新鲜的桂圆和荔枝。到厦门后，我最喜欢吃鲜荔枝，刚到时，曾经一次吃了六斤（忘了价格，估计在一毛左右一斤），那时还不知道有吃多荔枝上火流鼻血一说，当时除了感觉有点撑外，好像没有别的不良感觉。

　　虎头山的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到海，而且能用肉眼直接看到小金门、大担岛、二担岛，其实还有更小的三担、四担、五担，离大担不远就是金门岛。这些岛归国民党管辖。

那时毛泽东、蒋介石都还在世，两岸处于敌对状态。

据说那边时常会有“水鬼”到这边上岸，摸情报、抓“舌头”，这边特务连的高手也经常游过去到那边搞侦察，甚至和那边士兵打打篮球又回来。

其实两边的情报工作不分伯仲。我看到过我们作战室的地图上，清楚地标注着对方部队的位置、人员、装备、指挥官名称等详细信息。

同样，听说我们某个部队准备换防，自己的战士可能还不知道，对方的大喇叭就喊上了“欢送某某部队弟兄们换防”。

那时经常有人偷渡到那边，所以所有海边基本都是禁区，包括厦门大学的海边。如果本地人懂得潮汐，偷渡过去似乎并不难，但是内地人到厦门想偷渡的，可能就搞不清状况。据说有一个内地偷渡者从厦门下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游到对岸，被巡逻人员发现，他大喊：“别开枪！我是从共产党那边投奔你们的！”，民兵把他拖上岸，说“这里还是共产党”，原来他千辛万苦游到了鼓浪屿。

两边更发力的是宣传战。厦门、金门的两岸都立有巨大的标语牌和喇叭矩阵，据说一个喇叭的大小都坐下四人打牌，金门的大喇叭广播，我们在宿舍就能直接听到，所以早上一起床，就能听到“共军弟兄们”开头的广播声。两边的巨幅标语几乎用肉眼就能看清，咱们这边是“一定要解放台湾”，那边是“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一个中国—中华民国，一个总统—蒋总统”（如今拿这标语可以和民进党理论理论）。

双方每逢单日互相炮击，但不是打爆破弹，而是撒宣传单的宣传弹，不过炮弹头是几十斤重的钢家伙，也会砸死人的。因此，双方默契，不往人口稠密区域打，所以厦门不会受到炮击。

我感觉国民党比咱们对宣传下的本大，他们还从海面飘过来大量宣传单，使有的海滩一片各色纸片。

另一种撒传单的方式是用气球。巨大的氢气球带着传单会顺着海面低飞过来，可能由于气流的作用，接近岸边就开始升高，有自动装置会自动爆破而释放传单。有些气球甚至可以飞到内地。

　　扯远了，再回虎头山。

虎头山还有一个特点，坟墓多。清末时期，虎头山是厦门的一个义冢，据史料记载“坟墓约十万余冢”，虎头山面积应该不到20万平米，算下来应该步步是坟了。实际坟墓看上去没有那么多，可能年代久远，有的层层堆叠，有的已经平覆，不过用“很多”来形容也不夸张，我们宿舍门口两三米就是几个长方形、砂石粘土材质覆盖的坟墓。在虎头山随便动土挖点什么，差不多都能挖出人的骸骨。

还好，我那位中医世家的战友没有分配到司令部，否则，我们俩一定会去挖不少墓。再后来我就有可能会因业务熟练而被盗墓专业，不，考古专业录取。

总之，虎头山，地面以上是风景宜人美丽的花园式办公、生活之地，地面以下是白骨累累的阴魂之府。这地界，不是当兵的驻扎还真镇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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