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撩人心扉的琴

书民

我人生接触的第一个乐器是一手拨琴弦一手按琴键的木琴，好长时间也不知那个乐器叫什么名字。记得当时大家就称它“弹琴”。
那一天，姐姐买回了弹琴。琴的整体颜色是浅绿色的，上面的图案有一只飞翔着的凤凰，还有一朵盛开着的粉红色的牡丹花。琴没有太多的附件，只有一个拨琴弦用的小塑料片和一个如同小闹钟后面上发条用的铁钥匙。拿那塑料片去拨琴弦，琴就发出美妙的声音。
“别动。”姐姐把那拨片夺了过去。右手拨动着琴弦，左手指按动上面一个个如同纽扣般的键子，按了数字“5-5-6-2-”，我听得出，那是《东方红》的曲子。
真神奇！我捞不到琴玩，又不愿离开，索性两手支着下颏，在旁边仔细端详起那个琴来。

琴是木头的，有三个格尺长，不到一格尺宽，琴的面板和四框由木块粘合在一起，底是胶合板的，形成一个空盒子。空盒子不是全封闭的，就在琴盒子上靠右边的中间位置，开着一个比皮球要小、比乒乓球要大的圆圆的孔。孔的右边有如胡琴和三弦的“码子” 一样的东西，不过显得要大要长些，牡丹花就开在圆孔的旁边。码子上有槽， 是用胶粘好固定住的。有四根琴弦均匀地嵌在“码子”的槽里边，弦是金属的，记得靠外面的一根是粗弦，铜黄色，弦上像缠着一道道螺纹。里面的三根弦一个模样，都是亮亮的细细的钢丝。向右一直拉向琴框的边缘上， 用一个薄薄的亮亮的三角金属片将弦固定在琴的边棱上。
圆孔向左，即盒子上面的中间部分粘着一层木板，木板约占盒子宽度的二分之一，木板被锯了一道道缝，一只只键子嵌插在里面。键子是由金属挤压成型的，侧过头去看，像一只只在水里游动着小鸭子，鸭子的身子嵌在木板里，由弹簧似的东西在木缝里拽着。键子的柄如同鸭子的脖子， 长长的昂着，鸭子的头，随着人的手指操作一浮一落。按动键子，鸭子的身子就下沉，进入木缝里，就有声音发了出来；松开键子，鸭子的身子就重新浮了上来。从正面看，鸭子的头变成了圆键子，就像一颗颗圆圆的纽扣，排成不规则的两排，靠里一排键子少些，黑底带白字。靠外面的一排键子多些，白底带黑字。键子的面上分别标注着“1、2、3、4、5、6、7”， 有一块木板固定盖在上面，上面的木板明显地长于底下的板，外面只露出圆圆的小键盘和连接键盘像鸭脖似的弯着的金属柄，琴盒那圆圆的孔也被遮盖住一部分。琴键的底部贴着那四根琴弦，由右向左经由圆圆的孔一直到固定键盘的木块的外侧，其间也固定着一个“码子”分隔着琴弦，有四根铁柱牢牢地拧在琴盒上边的空地上，弦就固定在这四个铁柱上。把那个铁钥匙拿来放到铁柱上，正好，看来是旋转铁柱调琴音用的。

看我赖着不走，或许是弹琴累了，姐姐把琴推给了我。我迫不及待地拿过琴就拨了起来。可我不会识简谱，瞎划拉一会儿，大人们不让了，嫌烦人，喝令我停了下来。没办法，只好将琴拿到房后去弹。还好，房后有阴凉地，阳光晒不到。有时姐姐有事走了，把琴连同歌本留了下来。我不再像以往那样腻腻地跟着姐姐，一个人留在房后津津有味地弹起琴来。
开始手生，逐渐的，我也能按照歌本弹的有模有样。我开始迷恋上了弹琴。我对照歌本上边的数字（后来知道那是乐谱）去弹。有时姐姐把弹琴的拨片藏了起来，这难不住我，就撅了段竹扫帚上的软条来拨。竹条易断，而且伤弦，我就让表侄成子林去找那大鹅翅膀上的翎。子林人小鬼大， 尽管自己家也没有养鹅，但他有办法撺掇家里养着鹅的小朋友主动薅下几根鹅翎过来。鹅翎管很好用，用铅笔刀削成薄薄的斜面，柔软，耐用，最重要的，发出的声音轻，不烦人。
开始弹拨慢节奏简单点的，如《东方红》，《北风吹》等。再以后， 就弹拨《洗衣歌》、《大海航行靠舵手》和《草原上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等节奏较快的歌曲。《草原上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歌曲的过门比较长， 节奏感很强，弹起来特别惬意，如同载歌载舞一般。
反正不在屋里弹，索性就在屋后边弹边唱。熟悉的歌曲会弹，不熟悉的歌曲弹过几遍也就会了。记忆中，最好弹的歌曲是《南泥湾》，它的最低音是“5”。琴键上本没有低音“5”的，里面的那排键子里有低音“5”， 但按下这个键子不好听，后来知道那是“半音”。只能用琴弦放空音，遇有低音“5”的时候，只拨琴弦，不按键子，以空音代替。高音部分也不够用， 我们买回的琴，高音部分只到“5”。遇有高于“5”的，只能降到中音予以代替。逐渐地，我可以和广播喇叭里播送的歌曲对照边拨边唱。这样， 由简到繁，难度大的，节奏快的，我也能弹得很好了。特别是，我初步学会了识简谱，拿过一首歌曲，哼唱几遍后，也能比较完整地唱出一首歌。

琴，让我学会了识谱，学会了唱歌，给了我快乐，丰富了我少年的文化生活。
现在谈起来这琴，有懂行的人告诉我，应叫做“凤凰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