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还是那蓝蓝的天，7

祝新海

二十二， 期终考试快要结束了，余志远接到姐姐用了很长时间才要通的长途电话，姐姐问明了考试的进程后，简单地说希望考结束就尽快回家，有要事商量，切记务必，务必！ 余志远接到电话后想一定是自己的信在家中起了反应。他把和薛芹的关系以及自己立志去边疆的决心前不久都告诉家人了。 余志远找到薛芹，告诉她这个变化，薛芹心中生出巨大的失望和不安。余志远答应薛芹自己先回家待几天，他有能力说服家里人支持他，然后尽快去薛芹家，他再次向薛芹表明自己的决心不会改变。 薛芹期待地点了点头。 一身疲惫的余志远终于到家门口了，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寻常，他发现姐姐的左臂上带着黑纱，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冲上他的脑中，他迅速冲入家中，看见桌子上方摆放着父亲镶着黑纱的照片，照片下是那只一直没有离开过的精致的药箱。他一切都明白了，他隐约听到自己身体里发出骤然碎裂的声音，胸口仿佛被撕咬般疼痛，顷刻，眼泪哗地涌了出来..... 薛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停在这个省城找张艳了，她给余志远留的是张艳的地址，他们约定在这里汇合。张艳已经毕业了，并在省会一所不错的中学当外语老师。 金永平和周新亮穿着威武的学员军服显得更加英俊，张艳大方地挽着金永平的胳膊不停地合影拍照，薛芹则调皮地拽着周新亮嚷嚷着要让这美女大学生给大兵哥哥增加点色彩，搞得两个在女生面前依然腼腆的军校学员活成了供她们开心拍照的道具。这个星期天他们在郊区的雪地里玩的很开心，留下了不少的照片，也讲述了不少的故事。薛芹没有提及余志远，但她重重的心事没能逃出张艳的眼睛。 薛芹终没有等到余志远，眼看春节来临了，武警学校也开始放假了，四个昔日高中时的同学就结伴回家了。 整个寒假，薛芹没有任何余志远的消息，她有点气愤和不安。 余志远像变了一个人似地在家中渡过了这个阴冷而惨痛的春节。他渐渐地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余志远利用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把自己的境况和想法跟母亲和姐姐和盘托出，他们谈的很详细很认真，母亲和姐姐也是很知性的人，母女俩一直仔细地聆听，在细细品味着这撕心的痛苦之后流动着的殷殷幸福。 二十三， 寒假前，薛芹把她和余志远一起回北庭家乡的决定告诉过同寝室的姐妹们。回到学校的薛芹无比尴尬，心灰意冷的感觉充斥着内心，她又想起了平安夜里姐妹们卧谈会讨论出的结果。她心中升腾着不安。余志远揣着沉重复杂的心思返回到学校，他急着去找薛芹。他本想向薛芹说明这一切，但他得知薛芹这一学期是独自到外省做毕业专题的，他清楚如果说明了只会给薛芹增加压力，甚至会影响到她毕业专题完成的水平，对薛芹没有任何好处，暂时不说不会有实质的坏处。于是他就含含糊糊地找出甲肝流行不便出行的借口回避认真解释。薛芹根本就听不懂余志远含糊的解释，她开始承认自己的爱情真地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实也确实难为着余志远。她也感激余志远，毕竟有过豪言壮语，虽无力履行，但心是真诚的。大学很快就要毕业了，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爱情的尽头，她开始信服林一帆的话了，时间到了，谁也无法阻挡它的转逝...... 。 一场沸沸扬扬的春雪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流动着浓浓的水汽。 这个周日下午，忙于专题实验的余志远匆匆赶到学生食堂，发现已经没有任何饭了，他一肚子的火气。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薛芹就会不动声色地用余志远的饭盒打上一份溜肉段或烧茄子配上米饭，细心地盖好，放回余志远饭盒位置上。余志远也能心中感激地吃上香喷喷的饭。今天的余志远拿着空空的饭盒，看着已经关闭的窗口，心中升腾着无名火气，他烦透了那些外校来蹭美食又不长翅膀的丘比特们。何况他的胃口最近很不好。无奈之下匆匆吃了点方便面的余志远再次来到宿舍楼门口的收发室，这次，他终于收到了期待中的薛芹的来信，这是薛芹第一次给他写信，他不想急切地打开，他要等自己刚才心中的火气全部消退后再打开阅读。他揣摩着，快步来到实验室里，换上白大褂，静了一会儿，才把怀中的信缓缓地取了出来，细心地打开，读了起来。 余志远： 我们应该结束了！ 今年寒假突然没有你任何消息，虽然我万没意料到，但细想起来也在情理之中。四年来，自己就是一只奋力扇动翅膀初飞的小鸟，注定需要比别人多飞一个山口，很累了。你不一样，你自有你安乐的归巢，我根本就没有理由让你与我一起经历这多出的历程。 我牢记并感激你对我的情谊和关怀，我们从天真烂漫学会了思考，逐渐变得成熟了，前面的道路依旧漫长，我们不能学鸵鸟的样子无视现实，一切都要真实面对。 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从头开始，重新规划各自的未来，一切都来得及。 你的同学：薛芹 余志远哪里想到是这样的内容，他长时间地沉默着，身体里的血液汹涌了起来，在耳边发出汩汩的叫声，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在发烫，手里的信仿佛燃烧了起来，接着，他用力地撕起手里的信纸，撕的很碎，最后撕不动了，就愤怒地仍进墙角的废纸篓里，他看了一下，又飞起一脚将这纸篓踢翻，满地的碎纸像散落的牡丹花瓣。 余志远，余志远，他连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渐渐平静了下来，片刻，他拿起笤帚，收拾起这狼籍的地面。他心情沉重地走出实验室，来到主楼前面的小松林中，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就静静地坐在潮湿的椅子上，像一尊白色的雕塑。 一晃就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到了学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时间了。 学校配楼的学术礼堂里，一些初选的优秀毕业论文答辩会正在开放进行中。薛芹的论文写的不错，她胸有成竹地站在讲台上，流畅地阐述着自己的论文内容，认真地回答着老师的提问。最后她要求阐述一下自己的体会。“任何发明和创新，在技术设计上，一定要结合实际应用，要充分考虑到实用性和简单化，复杂的过程会激发探索的兴趣，但未见得提升本身的实际价值，简捷才更有实际意义”......她一边阐述着，一边把目光缓慢游向台下旁听的同学们，突然，她游动的目光停住了。她看见了静静地坐在后排角落里的余志远。 很快，毕业的长歌开始传唱了。 同学们各自忙碌起来，毕竟是惺惺相守的四年。毕业的酒会上，辅导员满怀热情地对大家表示着最美好的祝福。大家依依不舍，合掌为约，说好要把青春留住，每十年在此重逢，寻找大家的现在。大家都想用心留住这四年赤纯的流光，以安镇躁动的灵魂。同学们满含热泪，有女生竟然哭出声来。余志远缓步来到了薛芹的身边，慢慢地伸出来手。薛芹似乎有点儿慌乱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他俩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微笑，默默地对视了片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此刻又没法说，也不能说。同学们开始陆续离校了。 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淡淡的云彩在月光下缓缓地滑过，一些小小的飞虫依然在用力扰乱着路边的灯光。 操场上一片银灰色，不知谁点起了一堆篝火，几个男生围坐着对着瓶子大口的喝着啤酒。 余志远静静地站在操场的台阶上，默默地望着远方。 郭祺穿的很漂亮，她依偎在白宽的身旁缓缓走在路边的草地上。 薛芹独自走在远处的马路上，灯光下，她漂亮的连衣裙在微风中轻轻地飘动。 秦大伟依然操起他那四年的老吉他，哐哐地弹着曲子，唱着习惯的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象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地来, 让它好好地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