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还是那蓝蓝的天，6

祝新海

十九， 自从上次登莲花山以后，余志远就特别注意改变自己说话方式了。他尽量考虑薛芹的感受。薛芹也学乖巧了很多，尽量不让余志远难堪。 他们的关系算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他们偶尔也肩并肩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即使到了校园里，也不再刻意地拉开距离。 虽然大四的学业非常繁重，但是挡不住学生们蕴藏已久的爱情之花绚丽地绽放，有的同学开始迅速地谈起或者公开着自己的爱情了。 薛芹和余志远依旧保持着坦然，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年的学业不仅繁重，而且至关重要，尤其是薛芹，她必须要赢得更好的成绩，为争取留内地创造条件。余志远不仅特别关心着薛芹的学习，自己更加用功，他也会借机把掌握的重点及时交流给薛芹。 这天清晨，余志远依旧提着冰鞋来到滑冰场。他习惯早晨滑半个小时的冰，然后回到宿舍的洗脸间冲个冷水澡。冲冷水澡的习惯是父亲帮他养成的，父子俩一直保持到现在。 余志远穿好冰鞋，开始沿着冰道滑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人像燕子飞过似地迅速超过了他，并在他前面保持着距离，摆出优美的滑姿。 余志远看出来了，他前面的就是林一帆。 林一帆也回头微笑地示意，继续滑了几圈。她减慢了速度，慢慢直立起身体，轻松地滑到冰场边的长条椅子旁坐了下来。摘下头上的尖顶羊毛帽子。她喘着气，欣赏着余志远的滑姿。 几次接触后，林一帆发现余志远是个心计单调的人，说话和处事虽直率利落，但方法简单。因为两家在一个城市里离的不远，所以春节就以同学的身份造访过余志远家。 余志远滑累了，也滑到这个椅子边，林一帆挪了挪身体示意他坐下。 “很久没见你滑了，今天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余志远微微喘着粗气笑了笑问道。 “因为这几天天天见你在滑，向师兄学习啊，怎么，我来了会影响你吗”？林一帆话中带话地说。 “怎么会呢？你的滑姿比我的标准，影响也是向好的方面影响啊”，余志远有意把话引开地说着。 “真的?我有那么好吗”？林一帆高兴地笑着反问，停了停她又继续说着，“我的意思是怕你的女朋友看见了吃醋，影响你们真挚的感情，将来你要带她回咱们家乡的，我也是要回家的，我们会在一个城市里，可能会打交道，我可不想成为她的敌人啊”。 余志远听着她的话心中楚楚地说：“她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心宽着呢，也很善意” 。 “那就好，那就好！千万不要惹的你们不开心再吵架，如果吵架了一定都是你的不对，你这个人说话不暖人心，你要注意哦”。林一帆开始脱下脚上的冰鞋。 看着林一帆在脱去冰鞋，余志远也开始脱冰鞋了，他没有完成计划的锻炼量，但是时间到了。 看着正低头脱冰鞋的余志远，林一帆笑容满面地说，“你有这样好的女朋友也是我这个同乡的福气，明天是我的生日，特请同乡小聚，请你和你的女朋友务必赏脸赴宴，地点在石塔广场东侧的长白饺子馆，下午十八点，不见不散，没问题吧”？ 余志远终于明白了她来这里滑冰的另外目的，他自己本不想去的，他也知道薛芹根本就不会去，但又不好再推辞，毕竟是同乡的生日宴请，他在思考着如何回答。 余志远想了想说：“你可真会选择生日啊，明天是平安夜，薛芹她有其它活动，她去不了”。 林一帆不加思索地说道：“那你不能不去哦，我是农历生日正好撞在了平安夜，所以借机庆贺，薛芹有事不去也罢，你可一定要去哦”。这说话间，林一凡已经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半高雪地靴子，提着冰鞋站起身来，看了看还在那默不作声的余志远，大声地撂了句，“不见不散哦” 。便高扬着头，踏着哒哒作响的脚步走了。 二十， 平安夜这天下午是实验课，余志远早早来到实验室里。煤气灯嘶嘶地吐着幽蓝的火焰，火焰在跳动中变成鹅黄，余志远在拉着玻璃毛细管，他已经拉废两根了。秦大伟看着今天有点儿急切的余志远，颇有体会地说：“这拉毛细管的活急不得，既要掌握好火候，还要把握好力度。你第一根错在火候不到位，所以拉不开，拉出来很难看。你第二根败在力度不均衡，就会拉断。这就像是在谈恋爱，要沉稳，要有耐心”。秦大伟的提示确实起了作用，沉稳下来的余志远总算提前完成了所有实验内容，他收拾整理好操作台，又将记录和计算数据认真地核对检查一遍，才满意地报告给指导老师，换上那件黑色的羽绒服，来到薛芹所在的实验室。因为实验课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心里有点儿不放心薛芹。看见薛芹已经在收拾刷洗仪器，也就没支声地放心离开了。 洗完澡的余志远快速地回到宿舍楼，先来到薛芹的寝室门口，他要跟薛芹打个招呼，他敲了敲门，发现没有人，就回到自己的宿舍，简单地换了身衣服，然后再次来到薛芹寝室门口，还是没有人，他看了看表，就往楼下走去。 薛芹猜测余志远到她的实验台前溜达一圈的目的一定是想约她上街吃晚饭的，毕竟是平安夜。她回到寝室，对着窗台上的小圆镜子梳理着刚洗过的头发，同时也在透过窗户向宿舍楼下的道路遥望，她渴望着余志远回来的身影。 林一帆准时到达这个长白饺子馆，她临窗而坐，透过大大的窗户玻璃隐约看见外面匆匆流动的人群。她在耐心地等余志远，因为有了不见不散的约定，她也不急。 出了药大东侧门右拐不远是一个不大的市场，大学生总爱到这里买些零食或者用手里的全国通用粮票换些鸡蛋什么的。这里有几个简单的小饭馆，也是大学生偶尔光顾的地方。余志远匆匆赶到这个熟悉的市场时，想起应该买件生日礼物，他找不到什么可以作生日礼物的东西，就买了件小的瓷制圣诞老人。等余志远到达这个饺子馆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点半了，见到林一帆后，十分不好意思地用英语表示道歉并解释着迟到的原因，他又环顾了四周，见没有其他同乡，正纳闷着。“看得出来，挺自省的一个人，内疚地连用国语表示歉意的勇气都没有了，不要张望了，唯邀请到你一个，你最够意思”。林一帆说道。 余志远点头笑了笑，献上手中的小礼物，说着：“生日像圣诞老人般快乐！祝福你！希望喜欢” 。 林一帆接过礼物表现很认真地欣赏了一番，又轻轻地放在餐桌靠窗户的位置，高兴地说到，“我很喜欢，谢谢你” ！ 余志远给林一帆倒了杯啤酒，又端起自己杯子，示意喝酒。 “为什么你总是孤独的样子?你这么优秀的女生应该不乏追求者吧，看看你们低年级的学生，爱情火焰总燃烧得很旺很明亮呀”，余志远说着。 “是的，爱情的火焰在你眼里总是明亮的，但是就像你今天完成的实验课一样，目的一致，但操作下来各有各的不同体会”。林一帆直了直身子，喝了口啤酒继续说到，“说实话，追求我的人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不给我机会，今天你吃饭迟到了尽管表现了点儿内疚，但没有关系，可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却发现自己迟到了，那就是遗憾”。 余志远听出了林一帆的话外之音，他笑了笑转向别的话题。 就在余志远和林一帆谈得投机的时候，薛芹和郭祺也拉着手正往这个饺子馆走来。她俩没有等到余志远来请她们，又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所以两人就手拉手地来到了这个长白饺子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外面看，亮堂的饺子馆里面很清楚、也很热闹，郭祺和薛芹手挽手走到饺子馆临街的玻璃橱窗下，她们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俩惊奇地看见了饭馆内正坐在林一帆对面开心地品着啤酒谈笑风生的余志远。 她们静静地停在那里，四只大大的眼睛变成了四个大大的问号，停了停，郭祺冲动地想进去问个究竟，薛芹拉了拉郭祺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这个平安夜里，薛芹所在的这间女生寝室却一点也不平安.....。. 二十一， 连续几天，余志远都遭到薛芹她们寝室姐妹们的冷遇，他真是一头雾水，尤其是薛芹，每次余志远热情地向她靠近的时候，她都是昂扬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开了，他猜测一定和那天与林一帆吃饭有关系，他虽然明白林一帆的心意，但是他不明白林一帆用了什么招数居然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马上就是元旦了，他必须搞清楚，不能把误会带入明年，于是他找到了郭祺，向她求助。 “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薛芹问问”。郭祺听了余志远的请求后面无表情的这样说。 “可是薛芹根本就不理我，见了我就像躲避甲肝病毒似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余志远委屈地道着。 郭祺看着余志远满脸委屈的样子，心中有点同情地说:“那你就去问问林一帆吧”。 余志远满意自己的猜测，于是他把那天林一帆过生日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郭祺。并请务必向薛芹解释，郭祺听完余志远的讲述后觉得是个挺有趣的故事，就把她们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也详细地跟余志远说了一遍。 原来郭祺拉着薛芹回到了寝室里，薛芹心中委屈地躺下了，郭祺就忙着煮方便面，在郭祺眼里她们的偶然发现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但她认为是余志远和林一帆害得她俩没有饭吃，所以也就把刚才的所见说给寝室的其他姐妹们听，于是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居然分析出了可怕的结果。 平安夜里，这个普通女生寝室却激荡着不安的情绪。 虽然经过郭祺的解释，薛芹心中已经畅快多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大家的分析很有道理，毕竟自己来自边疆，这确实是余志远最不爱提及的障碍，她隐隐觉得余志远心中在打着自己的另外算盘。 元旦就要到了，对于这些大四学生来说是大学期间最后一个新年了，他们请来了一些老师和他们共迎新年。大家开怀地喝酒，喝得淋漓尽致，喝得很畅快也很心痛。他们抓住机会把这一幕幕留了下来，作永久的记忆。 薛芹的感觉不算错误，余志远的确在心中做着另外的盘算。元旦这天，天依然寒冷，新年的太阳像昨天一样躲在远处向这个城市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 余志远和薛芹并肩走在青年公园早已结冰的小河旁，河边的树木已经长大了许多，他们在认真地回忆着同学们前年在这里栽树的热闹情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曾经的小树已经成了公园里的新景致，虽然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看不见生机，但是春天里一定会展露出生命的绿意。“我一直在考虑着两个问题，最近考虑好了，现在和你商量”。余志远拉着薛芹的一只手，坚定地看着薛芹说道。 “说说看”。薛芹像是已有心理准备地简单回答道。 “我想今年春节和你一起回你家，让你的亲朋好友检验我”，余志远坚定地看着薛芹。 薛芹心里当然有点激动，但还是隐隐地不安，她在想，将来如果分配不到一起岂不是一场空，于是说道：“什么检验啊，你是想把你这个有着先天优越条件的内地大城市人的光采展示给西北边陲人民吧”！ 余志远看出了薛芹的忧心，停下脚步，拉起了薛芹另一只手，看着薛芹的眼睛，更坚定认真地说：“还有一个决定，我现在认真地告诉你，如果咱们不能一起留内地，我就做个热血青年，奔赴边疆，和你在一起” ！ 薛芹看了看余志远的眼睛，她侧过脸，拨开余志远的手，将身体转了过去。 余志远静静地看着薛芹的背影，感觉到她在努力控制着眼中的情绪。 薛芹急速地打捞着记忆的碎片,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没有真正地了解余志远，甚至在误解余志远，她心中有点愧疚，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阳光穿透着稀薄的云层，依然是耀眼地明亮，晶莹的雪花从遥远的天庭飘漏下来，静静地躺落在地上，闪耀着明媚的光。树梢上顶着的积雪像是洁白的云朵，大地一片敞亮。 渐渐地，一股温润的暖流在薛芹心中慢慢地升腾，她静了静，坚定地转回身体，看着余志远自信而坚定的眼睛，瞬间，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晶莹的泪。 余志远顺势将薛芹拥入怀中，仿佛一切都在訇然中停滞了，只有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