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还是那蓝蓝的天，4

祝新海

十三，薛芹端详着手中的诗词，默默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分明感觉到了余志远当时的心境，也感慨诗词中表达的气势，但是她怎么也读不出来这首《蝶恋花，望海》是余志远写给自己的，而且越读越不像和自己有一点点关系。失望中，慢慢地评论道：“一副豪情孤独的壮烈场面，真的不错，尤其是最后两句，很有点苍凉雄壮的气势”。薛芹表现出自己深受感染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我可没有水平斧正你的大作，自己也不会写”。“我知道你的文笔很好的，什么时候也有作品让我拜读”？说完这话，余志远心中很后悔，怕薛芹会认为自己是拿这诗词挑战她的文笔。薛芹微微地昂了昂头，坚定地说，“我想会有的”。片刻，她又接着道：“不过今天能有幸拜读您的著名诗篇也算是大开了眼界，我可没有能力斧正您的作品，最好还是让你们文学社的大才女林一帆去斧正吧，我可比不上她的才气”。“林一帆”？余志远一头雾水地，“林一帆怎么了，和我没有关系，她找我只是索索稿子，文学社我也是挂个名而已，他们搞不出什么鬼名堂来，我根本......”说了半句，余志远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贬低学校文学社是不是有点自负。“我知道她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和我有关系，告诉你，我讨厌这个家伙”!薛芹愤愤地说着，她站起身来，做想离开的表示，因为小松林的小道上已经陆续有来往通过的学生，没有从他们面前走过，那是因为学生善意地故意绕行。这让薛芹觉得有点难堪，她想换个地方，继续说：“大诗人余志远同志，以后如果你约我出来最好换个大一点的地方去，这个袖珍的幽静森林一定装不下你的豪情的，多浪费啊。”“哦......”余志远本来算计着今天一定是个爽心悦目的约会，薛芹会给他很多欣赏和好听话，没成想却是这般硝烟弥漫，让薛芹把自己不动声色地一顿教训，今天的他懊丧极了。 天还早，薛芹此时想让余志远带她走出校园，可是余志远却木纳地问她：“你是回教室还是回宿舍”？ “既不回教室，也不回宿舍”，薛芹脸上失望而怨气地看着今天傻气的余大孔夫子大声地说。此时的余志远不仅没有了心情，更没有了智力了，“那你去哪儿”？ 薛芹更加失望地笑了笑，然后说到：“我去操场上看别人打——篮——球——” 十四，上次薛芹怏怏离去后，心情沮丧的余志远也深深地总结，除了认为自己话语有点放肆外没有别的错误。想起自己满怀希望地到达海边想越海登山却只能望洋兴叹。想起了那首自己满怀豪情地填写的词又牵扯出了林一帆，想起自己的所有好意总是被误解，发现自己的美好愿望全部都是相反的结果。他虽然有点怨薛芹，更觉得是一种晦气在作弄自己。他要着力改变改变自己的运气。 这个周日是个好天气，秦大伟一早就在水房里一边唱着<恰似你的温柔>，一边操作着系里唯一的洗衣机洗着衣物。余志远要利用这个好天气洗去所有的晦气，所以一早就好好地打扫起寝室的卫生、拆洗被褥。他要好好地清扫清扫，洗一洗。他身穿一身打篮球时穿的运动服开始干起活来。下午，拆洗过的被褥需要缝合，这对于余志远有点难度了，余志远找来长长的针，认上长长的线，努力探索起针线的道路。一边亨着小曲的秦大伟看着余志远手里针线行走得歪歪斜斜，停下了小曲，微笑着说，“找女生帮忙吧，你这水平有损咱们寝室的光辉形象，不行我去找薛芹”？“算了吧，咱们班的女生，表面上看一个二个将来都是贤妻良母的材料，那是你不知道，实际她们可厉害了，尤其那个薛芹，接触下来简直就像慈，---武则天”。他本来想说像慈禧，话都出口了，他眼睛的余光突然看见薛芹站在门口，一急之下就改成武则天了，因为他觉得武则天比慈禧好，这一改，秦大伟听起来觉得很别扭，也很搞笑，就哈哈地笑了。秦大伟的笑声停了，他回头时看见薛芹正站在门口呢。薛芹看了看低头劳动的余志远，敲了敲已经大开的门，走了进来。 上次约会的不欢而散，薛芹后来也很后悔，觉得不应该说话那么尖刻，他知道余志远很强的自尊心下面是真诚和友善。“哦，挺自立的嘛。怎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以报您当年避暑时给予的笔记辅导之恩”。薛芹一点也不想和余志远发生口战，而且也在告诉余志远她薛芹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自己不仅从没有轻视过余志远，而且也一直牢记着他曾经给予自己的帮助。“时代已经翻天覆地，不自立行吗？受人厌弃就得学会自立，连被子都不会缝将来还不得天天受气”。余志远没好气的说道。薛芹笑了笑道：“哦，就是成了大诗人了，说起话来都韵味十足”。余志远是告诉过秦大伟自己对薛芹有好感和自己的心思的，此时的秦大伟很知趣地向薛芹道别后带上门走了。“你刚才说得不对，要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不应该叫翻天覆地，而是地覆天翻，看看你们这些男生，一个二个趾高气扬的，哪把女生当同胞，一点也不关心呵护，我们就好像是回到中世纪的受苦大众，哪敢奢望有武则天的好命”。薛芹在提示余志远她刚才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了。余志远压根就没有想到薛芹会来帮助他缝被褥，因为上午他晾晒衣物的时候看见薛芹了，本想打个招呼就算完事，可是薛芹居然昂扬着头目不斜视地走了。余志远想起自己对她热情满怀换来的总是冷若冰霜，心中就隐隐地有着一种痛痛的失落感。秦大伟一走，余志远反而心里紧张起来，一边给薛芹让位，一边想着该说些什么，但也没有想出什么话题来，只是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薛芹的针线活确实不错。“其实你也不要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地到处喊冤，谁都知道你余志远只能给别人气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受气的人”，薛芹在努力打破沉默继续道：“你看看人家白宽，总是甜言蜜语地善待郭祺，郭祺不让他进屋他就一直能站在门口等着，多执着啊”。 白宽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外系男生，有着天生的好嗓子，舞也跳得很好，也是文学社的骨干。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文艺演出会上有幸认识了一贯闪亮的郭祺，于是就快速地向郭祺发起爱情攻势。学校对在校大学生谈恋爱是不主张的，但也没有严格的限制规定。男女同学之间通常还是很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友谊可以充分展示出来，如果有了爱情也得设法隐藏隐藏。开始郭祺对白宽是不接受的，白宽就执着地追、执着地等。所以白宽那样执着的表现也引起大家的好奇和注意，看着自己班级的女生成了外系男生的攻取对象，余志远他们这些男生多少有点心里不平，所以非常私下议论过白宽的不好。薛芹不提起白宽还好，一提起他反而让余志远有了话题，“白宽确实表现得多有几分执着，但是也少了二两骨头，一副坦白从宽得样子”。薛芹此时真的急了，刚才背后议论女生的余音还没有完全地退去，现在又这样评价白宽。“你的名字好听，但是背后议论别人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知道的”。薛芹压了压心中的怒气，很有善意地批评着。“我哪是背后啊，我是当着你的面说你们，是当着白宽的女朋友的好朋友的面说白宽，根本没有背后的嫌疑”。余志远气愤自己被评价为小人。“有你这样狡辩的吗”？说完，薛芹抬头看了看脸红红的余志远。薛芹直立起身体，平静地说着，“今天我是想借这个机会向你表明心意的，班里同学对于你我的关系都看得很清楚，说实话，有鼓励也有不解。我清楚也感激你的情意，也希望和你发展，但是，我不喜欢一个嘴比骨头还硬，又不懂得女生心里感受的人这样对我”。说到这里，薛芹的心微微地颤抖，忍不住眼泪充满在大大的眼眶里，慢慢地流了出来...... 十五，国庆假日的莲花山中，一支小小的队伍正顶着漫天的星星缓慢地前进着，他们的目标是莲花山的主峰——五佛顶。为了看日出，他们必须赶在天亮前登上山顶。莲花山也算是东北的名山了，有着茂密的原始次森林，林间有欢快流淌的小溪，沿着小溪，他们在森林中溯流而上，他们相互协助着沿着溪边的山路或快或慢地前进着，开怀的笑声在林间回荡，还有那三五成群的游客。也快乐地游动在这个星光灿烂的夜色丛林中。确实感觉累了，他们找到一块平整的巨大岩石，围坐在一起，拿出随身携带的面包和汽水开始了野餐，秦大伟用随身的口琴吹出流畅的曲子。薛芹对这样的树林像是有着天生的眷恋，此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渴和累，她打着手电筒向山坡上的林中走去，她想找来一些野生果实，等来年开春把它们埋在宿舍后面的草地里，就像是要播下希望的种子。她打着手电筒慢慢独自地走着，身后是口琴悠扬的曲调，她知道走出去的不远。薛芹很习惯夜里林间的小路和树叶在风中沙沙的响声，她要聆听自然界生命间喃喃地对话。孩提时候的景象像浮现在眼前，可惜今晚没有月光，否则她一定可以看见那棵粗大的老榆树后面藏着的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她从不害怕他做滑稽的鬼脸。手电筒的光路在林间跳跃地划过，伸向远方。薛芹踩着柔软的土地，感觉自己像缓步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很是惬意。她想起了校园松林里精致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自己忐忑的心情，她想着自己委屈的泪水唤醒了余志远发出的邀请。让她感受这大森林中悠扬的小溪、弯弯的山路和脚下柔软的土地。 原来，心情沮丧的余志远是不想参加班级组织的莲花山识别药材的野营活动的，他要好好安静安静，清理清理自己的心境。上次缝被褥时，看见薛芹眼眶中缓缓流出的泪水，余志远好生心疼地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去呵护，他心中本来还有对薛芹的怨气一下子被这眼泪冲刷得干干净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薛芹委屈的样子，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坚定地向前迈了一步，用左手轻轻地扶着薛芹的肩膀，想用右手擦去薛芹脸上的泪水。此时的薛芹心中有了安慰，眼泪流出得更快了，她抽搐着肩膀，轻轻地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余志远的手，掏出了印有小鸟图案的精致手绢，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余志远直直地站立着，默默地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薛芹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薛芹渐渐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屈身继续拿起被褥上的针线。一时又是沉默。余志远在努力寻找着自己刚才的错误，他想不通这女孩子会无缘无故地说流泪就流泪，他感觉到她的心境就似蓝天里的云彩，看着平静悠扬，却又脆弱地经不住一点风吹。 余志远小心胆怯地试图打破这沉默。“对了，班级组织国庆假日里去莲花山，那里有真正的大森林，一点也不袖珍，可大了，咱们一起去吧，也算是认真执行您的命令，算我邀请您，保证不惹你生气了”。余志远把想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薛芹抬了抬头，泪水刚刚洗刷过的眼中闪露出一丝温柔的光芒，“我才不跟你去呢，要去我自己去”。余志远愣了愣，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我也自己去......”。 薛芹一边回忆着一边拿着检拾的野果往回走，她没有听见口琴吹出的曲调，她有点担心了。等她回到刚才自己离开的那块巨石边时，却发现原来余志远他们野餐的地方已经换成另外一群学生摸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