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还是那蓝蓝的天，3

祝新海

九，回到了分别一个多月的学校，薛芹感到非常疲惫，独自躺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上恢复着残存的体力，睡意中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开门，是余志远汗涔涔地站在门外。“我知道你会提前回来，所以来看看你”。余志远很柔声地说到，像是不愿搅破她依稀存在的睡意。“你怎么知道”？薛芹心中纳闷地问到。余志远也开始纳闷起来，“你不是回来补考的吗？还有段时间可以复习”，说完，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替你准备好了笔记，找好了重点”。此时的薛芹才明白自己有科目期末考试不及格，惭愧的心凉森森的。看着余志远手中的笔记和资料，转而，她就像是落难在孤岛上伶仃而疲惫的孩子，突然间发现还有着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凉凉的心中有了点安慰和自信。“你怎么会也不及格？你一贯成绩好的”。薛芹不紧不慢地说到。其实薛芹有科目不及格是余志远暑期离校时就知道的，他提前回来完全是想帮薛芹辅导补习的，但又不好太直接说。薛芹的这句问话却让余志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余志远倒也机灵，他不想伤害薛芹的自尊心，他也明白表现得太过殷情必会招来薛芹的反感。“哦，我比你幸运一点点，侥幸通过了，我不是来补考的，我是来避暑的，我们家那里夏天热的像个火炉，我实在受不了，就来学校避暑了。昨天偶然知道你也不及格，需要补考，反正我没事可做，就算我温习功课”。他说这话的时候把那个“也”字加的很重，表明还有其他同学，算是安慰薛芹。说这话的时候，余志远感到自己的脸上像被热焰轻轻的灼过一样。“哦，你真有皇帝的好命，居然把学校当避暑山庄，真够高贵的啊”。薛芹说着，又闪了闪眼睛，皎洁地一笑，轻轻地说了声，“非常感谢”。不知道是余志远笔记辅导的功效还是薛芹本身的功底，薛芹轻松通过了补考，她的轻松感觉着实让余志远感到欣慰。余志远是不是真因为避暑才提前返回学校薛芹心中是清楚的，薛芹对余志远的大力帮助除了那轻轻的一句“非常感谢”外没有任何其它表示，这并不出余志远的预料，因为他了解薛芹这个少女矜持的内心。只是余志远真的希望薛芹能给他更多的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可以谈谈心。薛芹对余志远的好感已经很久了，对于余志远的心思她不敢有太多的猜测。只是一种隐隐地感觉，她心里明白余志远虽然总表现得高傲，但他是个富有热情更敢做敢为的人，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他，她也相信余志远也没有想好。其实，余志远也知道自己仓促编织的避暑谎言逃不过薛芹的眼睛，他根本就不希望逃过。对于薛芹没有回以自己所期望的热情，余志远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在乎，反正时间还长，自己可以等待着时间的流转慢慢解决。于是他们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开始了新的学年。 十，薛芹很清楚自己学习基础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弥补这天然的地区差距。自从上次有了考试科目不及格以后，薛芹这个学年下决心要专心致志地学习了。余志远也过得很轻松潇洒，除了正常上课和泡图书馆外，就爱泡在球场淋漓尽致地玩着球，偶尔和几个同学到郊区的大河里畅快地游泳。时间很快又是一年。 一晃又到了一个新学年了，余志远早早地离开了那个像火炉一样闷热的家乡城市，他根本就适应这样的热，不需要避暑。他把路程分成一段一段地走，带着他的傻瓜相机，独自地开始了他的新旅程。他去了好几个地方，白天旅游，晚上在火车上确定着明天的方向。当火车快到上次去过的那个海滨城市时，他突然想再去看看大海，再去触摸薛芹所描绘的那支巨大的笔，再去蹬上沧海中孤兀的山，感受上次没有感受彻底的激动情怀。余志远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半下午了，空气里隐隐地流动着海水的咸味，天上有着高高的大团积云。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感到特别凉爽，心情特别徜徉。当余志远终于到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他远远地眺望着海中巍然的山，和山下荡漾着海浪的海面。巨大的失落感袭击着他，他遗憾地明白，错过了机会，来到的晚了，现在涨潮了。滚滚的海浪在海风的推动下汹涌地向海边袭来，打到岸边的岩石上，立刻成了一串串从风中散落的白白的梅花，海天之间海鸥和海燕在迎风飞翔。太阳就要落山了，海面上一片火红。站在海风中的余志远确实很激情，看着完全孤立在海中的山，他遗憾自己到达的不是时候，他不能等了，因为他车票的有效期就要到了，他试探地走向不远处一只小船，问船上的渔民是否可以帮他上山，渔民告诉他不可以，因为起风了，会有危险的。余志远无比遗憾地奋力蹬上海边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向茫茫沧海中的山上眺望，想象着曾经给过他感染的有着诗情的美丽少女在山上振臂欢呼的样子，他真想此时薛芹能站在山上向自己挥手。他瞪大眼睛在看，看到的却是从天边无限滚动来的层层波浪、天空中振翅飞翔的孤独的鸥燕、还有那残阳下飘扬着旗帜回归的鱼船。没有了昔日平静的海面和平坦的沙滩，昔日灿烂的阳光今天却是夹带着血色的残阳。眼中的一切壮观而苍凉，他有一种感觉，一切都在迅速地变化着，时机在改变着一切，他不能再让时间无为地消耗自己的激情和意志。他要向薛芹摊牌！此时他多么希望薛芹能在身边或者自己能在薛芹的身边，能相互分享彼此的感受和激情，他不想压制自己的情愫，他要向薛芹展示自己的所有激情，他要做海面上迎风飘扬的归船上的旗帜，做天海间挥舞闪动的鸥燕的翅膀，做千层波浪里滚动着的残阳的血色。想了想，他决定把此时的心情填写成诗词，让薛芹来感受。于是安静着激动的心情，思考着诗句，预备着找机会送给薛芹。 十一，余志远是踩着点儿回到学校的，已经是大三了，他已经计划好了自己今年的作为。周末这天晚饭后，余志远早早来到了班级自习的教室，自习教室里还没有其他同学，他断定薛芹会很快来到教室的，因为平日里形影相伴的郭祺晚饭后被白宽叫着逛街去了，薛芹一定会到教室里扑向书本打发孤寂的时间，更何况一年来薛芹在学习上也很用功刻苦。不出余志远所料，薛芹很快来到了教室里，她有点奇异地看了看余志远，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此刻的余志远应该正在球场上玩球呢。薛芹很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和余志远说会儿话，一会儿班级的同学会陆续到来，她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我猜测你最近一定球运不佳”。薛芹回过头对坐在身后的余志远笑了笑，低声道。“你的猜测一贯错误，最近球运很好，就是情绪有点不平”。余志远慢慢地回答着。“哦，你还会有情绪不平”？薛芹侧过脸，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有点关切地继续问，“怎么了”？“和你有关系，有点事情想对你说说”，余志远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在楼下等你好吗”？薛芹默不作声地把头转向前方，片刻，后面是余志远离去的脚步声。薛芹简单地收拾起书本，并没有立即起身，端坐了片刻。她知道自己初入大学时的天真烂漫正渐渐地远去，沉寂了许久的心也难以泛起涟漪，虽然余志远曾经让她心乱的热情总是若即若离。但是内心中她还是很在乎余志远的，她猜测着余志远会向她说什么。她起身走出教室，到了走廊里。走廊里静静的，一扇打开着的窗户玻璃反射出自己的影子，她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形象，整了整并不凌乱的头发和合体的上衣，然后走向楼梯。余志远在楼下离楼梯口有些距离的地方若无其事地等着，他一点也不着急。他胸有成竹，很有耐心地等着，心中计划着一会的谈话内容。等薛芹下楼的脚步声临近的时候，他坚定地走近楼门，他熟悉这个脚步声，他迎了上去。看见他快步地迎上来，薛芹心中象流动着一股暖流。余志远多少有点紧张但脸上堆满笑容地说到：“看来我心目中的薛芹同志还是有一点点慈悲心的，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铁石心肠不会下来呢”，余志远说完这些违心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花言巧语。薛芹有点愤愤地，她本不想反唇相讥，毕竟很久没有和余志远这样独处，但是余志远总是高傲的言语的确让她不开心，心想这个家伙内心的热情都让他这张讨厌的嘴给埋没了，怎么就不会学着白宽对郭祺那样嘴甜甜地拣女孩子爱听的说、哄我开心呢”？于是她一边走，一边慢慢的说着，“这一年来，你好象在闭门修炼，怎么就修炼出这样的恶果，以前还有点君子的声音，现在怎么全是花言巧语了”。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加重了语气，“不见得是修炼的恶果，应该是本性吧”。薛芹开始不饶人了。余志远清楚薛芹这句话中包含的几层意思，既高兴有胆怯。他根本就不想这样，他知道薛芹一旦发起脾气来挺让人难堪的。他们已经走到学校大门口了，天还没有黑，薛芹想尽量别让过往的同学看见她和男生这样并肩地走，所以直到她把余志远带到学校大门口时，除了知道他有点挑衅地花言巧语外，还不知道余志远到底什么意思，想去哪里。“余志远同志，请指明方向”。薛芹有点生气地说。 十二，心情有点乱了的余志远回头指了指主楼前的小松林，“去那里坐一会吧”。他有点儿不敢多说话了，刚才路上自己的本意是想把气氛变的好玩些显得轻松活跃，没想到惹得薛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所以他胆怯地把话说得很短。薛芹以为余志远会把她带到离学校不远处的青年公园里或者是附近城中的小街巷转转，最好是两个人的世界。他想静静地再聆听余志远的图钉理论，想和他探讨一下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以及社会心理学的几个概念，她更想让余志远拉着自己的手漫步，甚至还幻想着他会给自己买点小小零食。可是余志远指明的方向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那里有坐的地方吗”？薛芹想让她改变主意。余志远早就看见松林中的长条椅子都没有人占，空空地躺在林间的小路边。“你看那些椅子上没有人，也很幽静”。看了看身边薛芹的脸，余志远讲明了来意，“我前些日子填了首词，想让你看看，并请斧正”。“诗词？斧正”？薛芹瞪着大眼睛，满眼雾气地看着余志远，纳闷眼前的余志远怎么突然蜕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孔夫子了。和余志远一同坐在这个椅子上，薛芹觉得一点儿也不自在，她好象把自己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像舞台上蹩脚的演员，心中真是好生怒气。“什么大作，还要拿到这样幽静秘密的大森林里发布，拿出来看看”。薛芹并没有看余志远，而是眼睛盯着面前松树上伸向自己的枝条，心中压着怨气慢慢地说。“哦，我暑期回学校时又独自去了那个海滨，但是没有蹬上海中那座形似笔架的山。那天很激动，看着波浪起伏的海面，填了一首《蝶恋花》，是专门为你填写的。听了这话，薛芹心中的火气瞬间消失了，于是她转过头来，回顾了一下四周，接过余志远手中的稿纸，稿纸上用隶书体工整地写着一首词： 蝶恋花，望海 举目抒怀沧海烈。满眼狂涛，直可惊天彻。猎猎旌旗催白雪。归船载得渔人悦。 浪击危山孤孑孑。立胆挥毫，一笔千钧撇。落日飞霞尤似血。凌空鸥燕迎风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