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锅的冬天【孝感晚报发表】

刘仁杰

《有火锅的冬天》

——不吃火锅的冬天是对冬天的不尊重

——刘仁杰（湖北）

未删减版 ||

市有淡旺，天有四季，火锅的春天在冬季。立冬嫌早，冬至当时，人们将火锅又从柜厨的压抑里翻出来，开始迎战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中国地大物博，鄂东北地处中原与中南交界线，既没有北方冬至吃饺子的习俗，也没有南国冬至祭祖宴饮的习俗。虽说“冬至大如年”，这里的冬至充其量只是一年中节气和时令变化的坐标。我一直知道的只是冬至的夜最长，黑得早亮得晚，可以睡个美美的长觉；还知道冬至交九，数九寒天，再好的饭菜架不住出锅就凉，能有个火锅问题就解决了！

冬天，上酒店时最先点的菜必然是火锅；居家时时常想着做个火锅吧，一家人吃得暖和点儿。生猛海鲜、山乡野味、鱼肉白菜、萝卜豆腐……都可以下到沸腾的火锅里。辣的不辣的鸳鸯锅，众口同调的多格锅。奢俭随意，荤素随意，酸甜苦辣咸随意。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同一锅里捞食；认得的人不认得的人坐在一起、或一家人坐在一起，个个能吃得满意。正值酒酣耳热之际，菜吃光了，没关系呀，随便去到厨房搜罗一些个菜梆子，和桌子上剩下的汤汤水水一起倒进火锅里，照样“二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再战三百回合。

冬天虽冷，有火锅陪伴，就像冰雪中看到了绿洲，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些春天的影子。战国时期，那些在金戈铁马中迎战寒天的斗士、仓惶中的鼎中乱炖恐怕是最早的火锅了，屈指算来距我们至少一千九百年之遥。忽必烈饥寒交迫中，帐前伙夫情急之下用沸腾的开水烫熟了羊肉薄片儿，一吃，“一代天骄”再难割舍下这一口味道，诞生了今天的“涮羊肉”。乾隆帝下江南随身携带火锅，每到一地用火锅招待能臣干吏，极尽怀柔之能事，在那个尊卑等级森严的朝代，与万岁爷同食一锅菜该是何等荣耀啊！想想，士大夫们心里就热呼。千叟宴，一千五百余只火锅欢聚一堂，耄耋老人们吃得表里如一的热情澎湃、山呼万岁。乾隆帝一锅巡天下，将火锅演义成了收获人心的“政治锅”。

从大江南北、塞外高原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古包，尤其是宋代平民的传承，火锅一路走来，精准预见到了千百年后人们生活节奏的变化。

火锅可以精细烹饪也可以便易行事。如果时间充裕，在锅灶里或煎、或烧，将菜焐得差不多熟的时候盛进火锅边煮边吃。即使时间仓促，直接将开水倒进火锅里，加火锅底料，将下班时顺路带回的半成品或易熟蔬菜，像炸豆腐泡，鱼、肉园子，海带皮，土豆片，粉丝等等下到火锅里，咕嘟咕嘟一会儿功夫就熟了。

单身汉时，单位有大锅饭食堂，有个室友，冬天特别爱吃火锅，食堂不可能做。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到处是现成的火锅底料和半成品食材，怎么办呢？爱吃的人总会有办法，提前腌点剁块子鱼存放起来，腌点猪肉挂在通风的地方。要吃的时候，将开水瓶的开水倒进火锅里，切点肉块先煮，等油水、汤味煮出来些，把现买的白菜、萝卜或豆腐丢进去，还可以下几块鱼，不知道吃得多开心。想吃牛、羊肉偶尔也去买一坨，时不时来点儿小酒，不知不觉时间就打发了，一觉醒来锅碗瓢盆时常撒了一地。后来，单位查处宿舍大功率用电，有什么关系哩，咱换酒精锅呀，照吃不误。一瓶酒精用二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小时候在乡下很难吃到火锅，只有在过年吃团年饭或有重要客人来时偶尔吃一回。那时的火锅是烧柴炭的，中间有一根竖立的灶管，灶管连通下面的炉齿，烧过后的炭灰落向下面的基座，同时基座的镂窗将空气经由炉齿送达上面、助燃炭火不至熄灭。上火锅前，需要先在旁边将劈柴烧成炭火夹进灶管里。从先前烧炭的火锅，到烧电的，烧酒精的，烧气的火锅。现在还有自发热的火锅。想一想，人们是这样的离不开火锅，说不定再往后还可能出现烧“风”、烧“雨”、烧“雪花”、烧“太阳”的火锅。今天的科技近乎无所不能，“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火锅不再单是御寒的专属物，也是行进中的生活赐予人们的多样享受。夏天早有人开始吹着空调吃火锅了；在仲夏的夜晚，约三五好友坐在露天排档，点二个锅仔，喝两扎啤酒，出一身热汗，顿时暑气全消。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火锅吃得人如沐春风，火锅也将自己带进了春天里。“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冬至过后，白昼一丝丝拉长，阴极阳生，寒冷是一年对我们最后一次考验，当然要来得猛烈一些，因为春天就要到了。雪花飘飘，北风呼啸，不吃火锅的冬天是对冬天的不尊重。试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个热腾腾的火锅，腾腾的热气，翻滚的食物，一箸一箸捞进嘴里，该是多惬意呀！

二0二0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于孝感

【《孝感晚报》2020-12-22首发、《天仙美文》夜读推送：“火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