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

三石

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

原文/郭迎虎 整理/三石

　　我舅舅郭迎虎是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二等功臣，现退休在新疆。前年我去给他过80大寿，要了一本他撰写的回忆录，看了数遍，感人至深。现就他参加战斗的场景摘录整理两节，在中印边境日趋紧张的今天，重温历史，以飨读者：

　　一、首战告捷

1962年深秋，我们部队正要收获自己开垦种植的稻子，突然接到上级“立即开赴前线参加战斗”的命令。各部队听到紧急集合号声就从田间地头跑到军营接受任务。

我当时是9935部队75无后座力炮连二排的排长，全排3个班，3门炮，39人，大部分是新兵，经过短暂的临战训练后就随大部队日夜兼程，来到海拔5000多米高的加勒万河谷前线。

10月19日晚8时，我们趁着黑夜隐蔽进入阵地，气温零下40度，寒风凛冽，大家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凝望前方和天空，等待总攻的命令。突然，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立刻给各班炮手下达了“放”的口令，瞬间炮弹出膛的“咚咚咚”声、敌阵地上爆炸的“轰隆”声、机枪的“哒哒哒哒”声、喷火器的“噗嗤噗嗤”喷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空霄，夜空似白昼。炮击10分钟后，冲锋号响起，步兵冲向敌人，此时，我军的“冲啊”、“哈特乌嗒澳”（印语：缴枪不杀）的喊声和敌人受伤及惊慌失措的惨叫声又交织在一起。

不料，就在我排随步兵向纵深推进的时候，敌两个暗堡机枪向我射击，指挥部命令我排“清除暗堡火力点”，我立即下令：“四炮六炮向我左面暗堡火力点瞄准，五炮向我右面暗堡火力点瞄准，装破甲弹，延期引信，放！”随着三声巨响，只见敌人两个暗堡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敌人尸体被抛在空中。接着就听见我前沿步兵高喊“炮兵打得好，打得好啊”、“冲啊”、“哈特乌嗒澳”。

整个战斗进行了40分钟，我营歼敌28人，俘虏32人，我军无一伤亡，首战告捷！

　　二、最后一战

后来又辗转几个战场，配合步兵，摧毁了敌人侵占我领土的数十个据点，歼灭和俘虏了大批敌人。让我永生难忘的是班公湖战斗，也是最后一场战斗。

那是11月18日，我接到的任务是：先摧毁机场附近的碉堡，然后监视机场，不能让飞机起降，不能打坏飞机。这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让炮弹阻止飞机起降不难，难的是不能打坏飞机。尽管我有顾虑，但还是向首长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凌晨4点，趁着夜幕我带领全排向敌人前沿悄悄前进，到达预定地点后构筑工施和掩体，按天亮前完成了准备工作，隐蔽待命。10点整随着总攻信号弹的升空，我下达了“放”的口令，各炮都是首发命准目标，接着是三发连射，从望远镜里看到碉堡都被摧毁了。这时我听见飞机发动机的声音，立即命令各炮全装破甲弹，延期引信，集中火力把机场跑道掀翻，然后向前延伸100米两发速射。跑道被彻底破坏了，固定翼飞机无法起降了。不一会有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了，我立刻命令各炮装破甲弹瞬发引信，三发连射，摧毁机场指挥塔。随着一声声爆炸指挥塔变成了废墟，直升机螺旋桨也停转了。

慌乱的敌人无法乘飞机逃跑，只能乘汽车。果然机场出现了多辆汽车，我急令各炮装榴弹瞬发引信，向汽车“放”。随着爆炸声一辆辆汽车变成了一堆堆废铁，炸死炸伤敌人多少，也无法统计。因机场在敌境内，我军不能越界全歼，活着的敌人也只能各自逃命。

这时，电话兵传来了指挥部“无后座力炮打得好，继续监视”的命令，大家一听特别高兴，开始各自清理武器弹药，加修工施，以备再战。我寻找新的观察点，正准备用望远镜观察时，听见敌阵地重炮发射的声音，根据战场经验判断肯定是向我排阵地射来的，我立即命令“全体进入掩体隐蔽”！话音刚落，一发发炮弹就落下来了。从炮弹飞行的声音和落地后的形状看，是美制122口径榴弹炮。我看到战友薛光明被炸伤，就起身跑过去抢救，这时一发炮弹落在我身后爆炸了。我顿感天旋地转，犹如大山压在了身上，动弹不得，很快就失去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苏醒时，已是三天后的医院里。记得当时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太阳离我很近，很亮，身边还有人说话，就挣扎着问：“太阳这么高了，你们咋还不组织战斗？薛光明同志的伤咋样？”护士听到我的声音很激动，高兴地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这里是后方医院，你看到的是电灯，不是太阳。战斗已经结束了，薛光明同志牺牲了”。听到这里我很难过，不由得哭了，泣不成声。

后来医护人员告诉我：我被炸断了三根筋骨，弹片伤了右肺叶，由于前线离后方医院较远，转移过程中流血太多，到医院时已没气了，都以为我死了，就放到了太平间。过了一会，放别的遗体时发现我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就赶快抢救。在手术中，包括副师长在内的许多人都给我输了血。

养伤期间，各级首长和战友相继来探望，他们说：我们排在这次战斗中表现突出，荣立集体三等功，五班荣立集体三等功，并授予该炮为“神炮”称号，上缴军事博物馆收藏，我和另两个战友荣立个人二等功，薛光明战友追认为革命烈士。

20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