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观海听涛

     娘病倒了，从不肯去医院的娘，这次极不情愿的住进了医院，娘说四十多年前生下我们兄弟俩后，她从未住过院，而仅有的几次去医院也是我们带她去检查身体。娘有多年高血压、糖尿病，用她的话讲，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是苦命病，苦命的八字，而不是别人讲的富贵病，因为我们家除了精神富足，生活简朴，物质上并不大富大贵。

        娘在乡下家里喂着鸡啊鸭呀，种些菜蔬，和邻里老人们聊聊家常，打打扑克，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娘说城里人都关在笼子里，互不认识，出门遛一遛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不愿意来城里生活。

         城里的医院来村上体检，我催促娘去检查，除了她说的苦命病，发现还有胆囊结石，我强迫她去了医院，娘迈着沉重的碎步，极不情愿的走进了手术室，娘从手术室出来昏睡着，我看着她和头发一样灰白的脸色，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让我鼻子发酸，泪腺张开，娘做的是胆囊微创切除术，手术医师拿着从娘身上切除下来的胆囊，到手术室门口划开给我看，胆囊内滚出大大小小十多颗咖色的结石，它们不知在娘的体内陪伴了她多少年。

        出院半个月后，娘又开始忙活了，到地里除草、生土、施肥、浇水、给家禽切草、煮食。没过几天，娘坐在沙发上痛得直不起腰，趟在床上翻不了身。弟媳硬把她接到娄底，我找了省城的医师给她会诊，检查发现娘的脊柱多处压缩性骨折，医师讲只有手术才能尽快治愈，我苦命的娘呀，一个月内两次手术。

       弟弟陪娘住进了医院，手术那天，我和妻子搀扶着娘，把她送进了手术室，医师技术精湛，娘在手术台上只趟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圆满成功，这次手术是局部麻醉，娘在术中一直清醒，回到病房后，娘第一句问照顾她的妻子，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惦记着那些鸡鸭吃什么，地里的菜没浇水会枯掉，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体还没康复。

        娘一辈子非常节俭，我们兄弟俩给她的钱应足够她衣食无忧，但她舍不得吃穿，每次我们回家，邻居们都会来数落她，一个月不会买肉吃，其实冰箱里从不缺菜，娘不太会做饭菜，做出来的东西大家都不喜欢吃，父亲走后娘才做饭多起来，娘平时一个人在家，中午一餐饭吃到晚上，随便一个小菜吃一整天还会剩下拿去喂鸡。家里的菜和水果，不到快坏掉她就舍不得吃，说等我们回来时吃丰盛些，娘对她的鸡鸭从不吝啬，为了它们，拖着不到四十公斤的瘦小身驱，春夏种玉米红薯，秋冬种萝卜白菜，一年花在饲料上的成本，远远超过她个人的开支，足够她买一年的鸡鸭鱼肉。

        娘喜欢操闲心，我每次回家总是问这问那，院落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会扯上半天，而我总是凶她，骂她，凶她不听我的劝告规范合理的用药，而听信老爷老太们民间偏方，骂她舍不得吃穿，不听我的劝阻被骗去买保健品、买伪劣净水机……

  省吃俭用的娘，在我和弟弟买房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们不知积攒了多久才省出的一些钱，告诫我们买房子要花大笔钱，家庭开销大，钱要省着点用，娘告诉我们，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她已经存足了她以后所需要的开支，我们就劝她吃掉、用掉，不要像父亲那样省吃俭用，病倒后想吃点啥也吃不进了，就是这样一个本本分分、目不识丁的娘，和同样老实巴交、体弱多病的父亲，含辛茹苦的把我们拉扯大。

这就是我的傻娘，因为她的身子我去不了远方，因为娘，我每周不论多忙，一定会回家看看，每到周末娘总会来电话，早点回来吃饭，每次回到家都是晚上，娘夏天就坐在院子里等我，冬天，会趴在炉火旁守候。

       娘今年已步入古稀，娘的安康长寿，是晚辈们最大的心愿。娘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有娘在，归家的路永远都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