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脚印》（45）

袁公

脚印，在尚未留下的时候，它的模样是可以选择的，但是一旦踩出了印痕，它就被载入史册。 ——题记 第四十五章 赵新果晓钻套萌生调头意 施勇勤防变局坦亮杀手锏 曾被施勇勤媳妇翠英戏称为孟良、焦赞的施勇勤和康右江，源于同学关系，又脾气秉性相投，更政治趋向一致，早已结成命运共同体，俩人不能三五天不见面，再加上又是邻居，习惯有事没事就往一起走。这不，施勇勤吃过晚饭，一不留神就又进了康右江家。 也是刚刚撂下饭碗的康右江，一见施勇勤过来，习惯性地沏上一壶茶，端上茶壶便朝已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施勇勤走来，把茶壶往茶几上一放，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这一仗干得漂亮！” 施勇勤知道康右江指的是最近这次人事调整。刚还靠在沙发上的他，正身一坐，顺手从茶盘里翻起一只茶碗，放在茶几上，往康右江跟前一推，说：“漂亮不漂亮，反正是打了钱绍良和郑钧力一个措手不及，实现了咱的意图了。” 康右江一边给施勇勤倒茶，一边说：“漂亮！确实漂亮！该提拔的提拔了，该降贬的降贬了。” 施勇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提拔了谁，降贬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外释放了个信号。” “对！就是要让全县都知道，在方兴，谁说了算。”康右江说到这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哎！我听说方贵明去找郑钧力和赵书记闹事唻？” 施勇勤说：“让他闹腾去吧！反正是降了，降了再恢复就难了。再说，这已经不是咱们关心的事儿了。”然后，他把话锋一转，诡异地朝康右江嘿嘿一笑说：“现在知道了美人计的威力了吧！” 当初，施勇勤调任宣传部长、康右江接任城关镇党委书记后，康右江按照施勇勤的授意，安排春江预制板厂厂长丁邵阳的媳妇到镇上去做饭。当时，康右江只知道是为了安慰被他俩当枪使状告方金武失利的丁邵阳，不明白施勇勤为什么特别叮嘱他不能触碰她。康右江本是一只见腥就吃的猫，看着邵阳妻那隆起的对乳和扭动的双臀，就禁不住条件反射，哪还管你让不让触碰！结果没多久，这至少是二道的彩，就被他偷偷给剪了。自从被康右江剪了彩，她便获封雅号“黑牡丹”。 康右江接过施勇勤的话说：“什么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哎！还是你计谋长远，不服不行。” “你看，”施勇勤说，“她是你镇里的炊事员，咱家里宴请客人，教她过来，给帮忙做菜做饭，很自然，让她给客人讲讲客人喜欢吃的菜是怎么做的，也很自然。自然加自然，就多了个自然。”施勇勤呵呵一笑，又说：“我只是给他俩提供了个照面的机会，还是你这抻皮条的手段高，功夫深。哎！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把他俩给抻到一块儿唻？” 康右江故装严肃地说：“这种事儿，可不能让你这县委常委这么大的官儿知道。没事儿！什么时候有你看上的，我还给抻皮条，保你满意。哈哈！” “君肖！” 康右江听着像是他嫂在院里喊了一声他媳妇的名字，刚要起身朝外看，他嫂和他哥哥已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他哥哥一看有客人，便主动打招呼：“施主任在唠！” 就在施勇勤微笑着回应时，康右江的嫂一戳他哥哥的胳膊，问：“这就是咱让右江找的施主任嗷？” 丈夫回答：“是。” 一听说是，她便急匆匆朝施勇勤走去，边走边说：“人家都说你在县里说话可顶事儿哩！你给俺女婿子提个官儿……” 丈夫急忙上前去拽她：“哪儿有你这样儿说话、你这样儿求人办事儿哩哎！” 施勇勤呵呵地笑着说：“找你小叔子，你小叔子更顶事儿！” 康右江急忙上前拍了一下他嫂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训斥地说：“你这娘们儿，去去去！去找君肖歇着哩吧！” 康右江他哥，一边不好意思地朝施勇勤说着“别见怪，别见怪”，一边接替弟弟轻推着妻子向另个屋走去。 康右江朝施勇勤哈哈一笑，说：“看见了吧！连俺嫂都知道你在县里说话顶事儿。” 施勇勤呵呵一乐。 施勇勤这一乐，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自从公开了这次人事调整，爱好趋炎附势的人，就开始活跃了起来，或专门，或顺便，通过不同方式跟施勇勤套几乎。 康右江的话音刚落，听到门口有动静，回头一看，是施勇勤的爱人翠英，随口叫了声“嫂子”，然后说，“咋哩！一会儿也离不开俺老兄嗷？” 翠英反唇相讥：“我跟君肖一样嗷？我才不稀罕他哩！是家里有人等着哩！” 施勇勤问：“谁哎？” 翠英说：“波波他姨儿，跟他姨夫。还领着个人，说是他姨夫的同学。” 施勇勤冲着妻子说：“他姨夫领着找过我，你过去对他说，我记着哩！” “哎呀！你这人也是！人家找来了，你总得跟人家见个面儿哎！”翠英数落着。 施勇勤这才起身，朝康右江做了个鬼脸儿：“没法儿，一样的事儿。” 康右江边往外送施勇勤，边说：“好现象好现象，哈哈！好现象……” 施勇勤夫妇刚从康右江家出来，看到不远处有人搬着两箱东西刚放到他家门口，正准备敲门。 施勇勤问：“谁啊？” 来人回答：“是我，施主任！” 施勇勤从声音已听出是这次刚由新城派出所所长提成副局长的杨峰，应了个“哦”，随声也走到了门口。施勇勤把门打开，杨峰搬起东西就往里走。这时候，施勇勤才看清他搬的是酒，一箱茅台，一箱五粮液。杨峰把东西往屋门外的门洞里一放，原本打算进屋稍坐一下，忽听屋里有客人，就说：“施主任，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说完便告辞。 　　丁邵阳家。两口子正在吵架。 妻子黑牡丹冲着丁邵阳吼道：“别以为你当上个管委会副主任就了不起了！不是我，轮得着你当吗？” 丁邵阳愤然言道：“我丢不起这人！” “哦，现在你觉得戴顶绿帽子丢人了？你才戴了几天！这么多年了，我戴过不是绿色的头巾吗？”黑牡丹顿感鼻子发酸，泪盈欲滴。 丁邵阳说：“再怎么，我也没你名声大。”听得出，他这不服气里，已明显少了刚才的气势。 黑牡丹把眼泪一抹：“你算说对了。有本事，你找个女县委书记！女县长也行！”她用怒视的目光朝丁邵阳撇了一眼，又说，“你知足吧丁邵阳！我虽然有付出，但也有回报，你呢？你除了往外扔个钱儿，你还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 丁邵阳低头不语。 黑牡丹见状，火气也小了些：“人家都是有权有势的，你说，人家做出这样的安排，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我能拒绝、我敢拒绝吗？当初，他们让你告人家方金武，你怎么不拒绝？怎么不拒绝？！”说到末尾，黑牡丹的情绪又有些激动。 “那跟这一样嗷？”丁邵阳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你是无奈，我不是无奈吗？哼！要不是你告人家没告赢，还轮不着我倒这八辈子霉呢！” “你说的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你那破事儿，怎么就跟我扯上了？” “丁邵阳！你少他妈装糊涂！少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你不知道，他们让我去镇上做饭，是为了安慰你吗？不是你告人家没告赢，反倒得罪了人家，需要他们安慰你吗？我要是不去那儿做饭，能有这回事儿吗？” 丁邵阳胡乱地抓挠了两下头发，赌气说： “早知道是这样儿，我宁可不要这破副主任！” “不要？那好，现在后悔也不晚，我马上去找……”说到这儿，黑牡丹来了个急刹车，意识到不能再刺激他、不能再将他了，便改口说，“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丁邵阳虽然觉得他这城关镇管委会副主任来得不光彩，但真要让他舍弃又舍不得，脑瓜子一转，还是选择了沉默。 短暂冷场后，黑牡丹也回归了些理性，说了这么一句话：“既然人家把咱虏到了贼船上，就甭想着下来，也下不来！” 　　被贬职的方贵明到赵新果办公室去闹腾，对赵新果触动很大，引发了他对这次人事调整的反思。察觉到，他是被施勇勤当枪使了。 这个念头一产生，他简直感到无地自容。嘲笑自己，论年龄比施勇勤大，论职务比施勇勤高，竟轻易被施勇勤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窝囊至极。再想到那次喝多了，竟与黑牡丹上了床，真是后悔莫及。追溯他到方兴这不到俩月的时间，竟一头钻进施勇勤的圈套里，却浑然不知，还极力向市委领导推荐，让他当上了县委副书记，真是既可笑，又可悲，更可怕，他不忍再往深处去想了。 可是，他越是不忍，越是刹不住思绪。 他想，他对不住被无缘无故降职的人。恨自己忘记了在县里能熬成个科级干部是多么不易，拿干部的政治生命当儿戏；恨自己良莠不分，真假不辨，竟把同壕战友视为潜在敌手，在与假想敌的“博弈”中，让无辜的干部当了炮灰，替真正的祸首泄了私愤。 他想，他对不住顾全大局、隐忍不发的钱绍良。他想到，人家钱县长虽然不主管干部，但毕竟是县长，单从全县工作角度出发，也应该征求一伙二计的意见，起码应向其通气。而自己，却听信谗言，视人家对某个干部的客观评价为存心不良，是跟自己唱反调。格局之小，心胸之窄，替对方想想就难以接受。然而，绍良同志却能从维护班子团结的大局出发，并没有计较，给足了自己面子，顿感无比汗颜！ 他想，他对不住恪尽职守、委曲求全的郑钧力。调整干部，把人家踢到一边；宣布决定，却让人家去安排。现在想想，这不是骑在人家头上拉屎吗？ 想到这儿，他后悔莫及，脑海里又蹦出另一个问题：事已至此，该当如何？ 他再次陷入沉思…… 　　康右江那天在他家向施勇勤提起方贵明去找赵新果闹腾的时候，施勇勤表现得似乎很轻松，很平静。其实，这是一种假象。施勇勤这个人，就是有这本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给他左右的人的感觉，总是很镇定，很自信，很有定力。这也正是有些人愿意追随他的一个原因。 实际上，自从方贵明找赵新果闹腾后，施勇勤就料定赵新果在心理上会产生对他不利的变化，为防被动，顿起反制之心。他要让赵新果知道他攥着赵新果和黑牡丹上床的证据。 这天，施勇勤来到赵新果的办公室，面带愧色地说：“赵书记，我是特意给您请罪来了。” 赵新果一听这话，不禁有些惊诧，疑惑地看着施勇勤。 施勇勤说：“都怨我做事不密……” 刚听到这第一句话，赵新果就皱起眉头，预感到不妙。 “你喝多了那天，有人给偷拍了照。我知道后，赶紧把胶卷给追回来了。”施勇勤说着，缓缓把胶卷放到了办公桌上靠近赵新果的位置。 赵新果哪还顾得上看他把胶卷放到了哪儿！一听说“偷拍了照”这足以洞穿他耳膜的几个字，顿时，两眼一闭，头向侧面一歪，咬着牙，绷着嘴，整个面部都扭曲变形了，真可谓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尤其令他无奈的是，事已至此，他再愤怒，再后悔，就是把桌子掀翻，有用吗？ 施勇勤面对这尴尬局面，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也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只是似感愧疚地说了句“有事儿叫我”，便静悄悄退了出去，心里却在偷偷地乐。 仍然闭着眼睛仰靠在座椅上，沉浸在自责之中的赵新果，听到施勇勤离去，早就想往出滚的泪珠再也管控不住了，顺脸至腮而下。他两手捂脸用力抹了一把，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声叹，这才拿起那刻记着耻辱而感觉无比沉重的胶卷，呆滞地看了好长时间。说是看着，实则在想着。想着想着，他突然急速拉开胶卷，希望看到的结果能如他所想。然而，打开一看，他傻眼了，胶卷已经爆光，说明被冲洗过。他愤怒地把胶卷狠狠地摔了出去，只听“啪”地一声，响在墙角，折落在地，好像还能听到他内心的怒吼：“留它还有什么用！” 而与此同时，他仿佛听到施勇勤在说：“你想反悔就能反悔唠？哼！” 有道是：自将把柄予人攥，起火冒烟亦枉然。早料今朝有此遭，当初何必套中钻。 面对施勇勤的要挟，赵新果有招应对吗？请看下章。 题图来源：百度插图摄影：网络本章字数：约4300字 袁公致读者您的关注，是我出征的战鼓； 您的点赞，是我渴望的美餐；您的评论，是我前进的指针；您的分享，是我挺胸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