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生涯》（十二）我去接兵

中国式生活

第十二章 我去接兵

作者：李洪树

我的军旅生涯中，曾五次参与过接兵工作，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到安徽省凤阳县接兵。
那是1970年11月底，我刚满十八周岁还是一名普通战士，有一天班长通知我到连部开会，到了连部看到八班的王殿影、九班的金刚义、三排副王国忠已等候在那里。人到齐后，连长讲“连里研究，让你们四名同志去接新兵，金刚义担任新兵连文书、三排副担任新兵排长、王殿影和李洪树担任两个新兵班班长，明天你们做准备，后天到接兵团报到参加培训，你们不要辜负连领导和全连同志对你们的期望，圆满完成这次接兵任务”。指导员就如何完成接兵任务，提了几点具体要求。
连队战友们听说我们去接新兵，非常羡慕。接兵人员在涞源县集中后，团领导进行了接兵工作动员，而后组织接兵人员学习了中央军委征兵命令、新兵政审和体检条件、接兵人员守则，由接过兵的人员介绍一些接兵经验。培训结束后，因部队接兵地点还没有确定，离团部较远连队的接兵人员暂留在团部，其他接兵人员一律回原单位待命。在这期间，机械连发生了一起开枪误伤人命事故。
死者关云甫是1969年从河北邯郸峰峰矿区入伍战士，他也是这次外出接兵人员。在接兵部队即将出发的前两天晚上，关云甫夜间出来小解，他以为出来时同班站岗的梁二民（1968年入伍，霸县人）看到了他，想跟梁二民开个玩笑，弯腰向梁二民扑过去，梁二民见一个黑影扑过来连问几声：“口令”!在未得到回答时，慌乱中扣动了枪机，将关云甫当场打死。
事发后，团党委非常重视，成立了司、政、后共同组成的事故调查处理组。调查结果表明，梁二民和关云甫虽不是同年入伍，但在班里亲如兄弟，而且还是“一帮一”、“一对红”对子，无故意杀人可能。事故调查处理组，在耐心做好死者父母及其亲属思想工作基础上，详细介绍了事情发生经过和调查结果。调查组在介绍情况时，已做好了死者家属可能要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有想到，此时死者的母亲却深明大义，敞开母爱宽阔的心怀，怕梁二民受到处理，不但要求部队不要处分梁二民，而且提出要将女儿嫁给梁二民招婿的要求。根据关母的要求，部队马上派出人员到峰峰矿区联系，矿区了解此情况后深受感动，一路绿灯很快为梁二民办理了落户手续，并给梁二民安排了工作，此事最终得到圆满解决。
当年部队接兵地区是安徽省凤阳县和定远县，河北省的威县这三个地方。加修连和天津生产连队组成的接兵四连，机械连和团直机关组成的接兵五连，接兵地点在安徽省凤阳县。
凤阳县虽然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家乡，但他却是个十分贫穷落后的地方。12月初，我们来到凤阳县时，看到凤阳县还不如涞源县繁华。涞源县可以看到农民出售自家生产的蔬菜、农副产品和水果摊点，但在凤阳县却见不到这样的摊点。
县武装部详细地介绍了当地风土人情、社情和兵源分布情况。根据兵源情况，接兵五连负责接城关和县城附近公社的兵，连部设在县招待所。接兵四连负责接刘府镇和关沟公社的兵，连部设在刘府镇。我们加修连的三名同志被安排在关沟公社接兵。
关沟公社离县城大约有70多公里路，通县城的路是一条土路。离刘府镇有10多里路，也是土路。来到关沟公社后，看到公社所在地路两旁，是低矮、破旧土垒的民房，街上只有两三户不大的商店，公社用来办公的两排（大约有七间）旧房周围院墙都没有，街面上很少见有行人来往。
我们被安排住在公社秘书办公室，三人睡的是用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的通铺。吃饭就在公社食堂就餐，每顿饭吃的几乎就是大米稀饭红薯，偶尔能吃上用大米磨成面的馒头或发糕，就是改善生活了，炒的菜里几乎见不到油。公社工作人员吃的饭菜是这样，可想而知农民家中的生活条件就更差了。
到应征青年家中走访，即无公交车可乘，也借不到自行车，更租不到自行车，我们只能步行着去，每天的行程都有三四十里路，有一次到官沟水库附近一名应征青年家中走访，往返走了有近60里路。
到应征青年家庭走访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有两名应征青年没有父母，有七八名不是没有父亲就是没有母亲，这引起我们警觉。问公社武装部庄部长，他悄悄告诉我们：“他们的亲人都是在三年困难时期死的，那两名没有双亲的青年，有一个是他姑姑养大的，有一个是队里乡亲们养大的，凤阳县在三年困难时期是安徽省死亡人数最多的县。这里的生活太苦了，如果有可能，在我们这里多征些兵，让这里的青年有个出路”。听了庄部长的话，我们心情非常沉重。凤阳县1978年之所以有17户农民冒着风险，在分田到户“生死状”上郑重签上自己的名字，完全是为了生存，是被当时极左路线逼出来的。
接兵条件虽然比较艰苦，但我们想方设法克服困难，认真履行了接兵人员职责，严守接兵人员守则，保证了新兵质量，圆满完成了接兵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