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远的你还在那里

朝田翁

致我们怀旧铭心的初中时代 　　那一年我们失去了六一，那一天长大的标记划在了我心里，那个节日的虹彩依然在向我洋溢，那个学校却把它泼在了窗外，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布满了雪花，一棵草被冷落在了风里，牵扯着脱胎的泥，摇曳着我的心伤 　　那时的我们正在经历一场褪变，尽管激烈但感知还是有些迟来，也许会突然感到告别童年的余痛，却不自知已经被浅春的剪刀裁成了青涩，也许雨露的断哺会让我们感到茫然若失，却未发觉自己的头上已萌生了几丝一缕，那是胚芽刚吐叶时编出的枝环，已蒙上了和煦，透出了光纤，在我们的脸上抚抹着清新的气息，给我们的身影带来了婆娑斑斓 　　那时的我们是刚下凡的天使，因为没有太多的过去可以参杂，我们柔软而洁白，但必定是童心不泯，一点简单的快乐还是可以被点燃，所以那时的我们似乎只有两种颜色，轻静如云，悦动如火 　　那时的我们正在走向青葱，尽管书包里背负着沉重的未来，但也装着光阴的故事，虽然嘴里咀嚼着成长的烦恼，但也品尝着年华塞给我们的橄榄，即使那断时光水彩已经凝固在了花一样的调色板里，但陈年的记忆却总能激活那曾经的画意 　　那时我们的世界是书山题海。山很厚，延迟了冬天的日出，上学的路上星星还亮着几颗，又加快了日落的脚步，但却不能敲响下课的铃声，因为灯光又明亮了那几扇寒窗。海很长，昨日的潮水有些晦涩，在我们的眼角处还暗流了几点泪滴，今天的热浪又拍打着苦咸，在我们脸上蒸腾着汗珠的细密。那时的我们就是这样生活在那座山呼海啸的围城里，那城里的山很重，压的我们有些喘不过气，那城里的海很深，呛的我们几乎要窒息，而我们就是那望山头的马，被拧着上不完的发条，我们是那海上的信风，被装满了期待与盼望 　　那时的味道是一种油墨的清香，沉寂在课本中，散发在翻动时，浓烈在每一张试卷里。它悠悠的来，阵阵的袭，牵动着我们的神经，充斥着我们的悲喜，因为它是温柔的战火，是考场的硝烟，它渗透了我们的毛孔，注入了我们的血液，它弥漫的我们很是崩溃，但也升华了我们的心扉，在我们的身上折射出了一层发白透明的光衣，那是只有在翩翩年少时才特有的一种学生气 　　那时有一种美好叫向往。那时我们黑白分明的眼里会聚焦出一道炫丽的追光，时不时的会开启在发呆中，入神在深邃的远方。那光里飞舞着七色的蝶队，象旋转的篇章穿越了迷茫，让我们搭载着幻想的阶梯缤纷过晨曦。那光里飘漫着金灿的音符，象夏风里的吉他超脱了苦闷，让我们踩着憧憬的心弦踏醉过夕阳。那时的我们有大把的青丝可以用来钩织天边的彩梦，那每一针里都是心思的可爱，那每一线里都是对后来痴情的表白 　　那时我们的心里长出了一棵蒲公英，它是一团被层层设防的雾花，但还是会不小心被谁弄飞了一粒籽絮，落在了心底，变成了一颗私密的情豆，又在花园的土里掀开了一丝缝隙，透露着懵懂与胆怯，又掩盖着隐约的欢喜。那时的我们是一座无瑕的雕塑，但也深藏了一颗岸边的石子，又有谁无意间没让它飞起过，又有谁没被它溅起过瞬间的浪花，泛起过春水里的涟漪。那时的我们是银河里的一颗一颗，沉静也飘渺，夜空没有痕迹，但流星划过 　　那时有一种浪漫叫元旦。第一张贺卡就象是一只先遣的白鸽不知落上了谁的课桌，扑打着惊喜，衔着温馨的笔墨，又咕噜着发现的信号，引来了纷纷的群落，搅动了暖流，涌动了热潮，接着又在彩纸褶皱的推波中，在拉花闪亮的助澜下，学校这艘学海苦舟终于被我们荡漾成了璀璨的游轮，停靠在了节日的港湾，鸣响了联欢的笛声，那是舷窗里的青苹果乐园，那是舱门里的嘉年华，那里有红着脸的女生用歌声沁过的搪果，那里有不会表演的男生用憨笑打开过的汽水，那里有音乐老师的手风琴在心田里抚过的麦浪，那里有圆舞的同学在眼帘里点过的篝火。那时的我们是陌上的初草，攒满了生命的活力，那时的我们是刚露出边角的太阳，寸光燃情 　　那时的月光很多情，每当我放学晚时它就会在那里等我，眺望中的它脸色有些苦寒，直到我的出现才会立即释然，高兴的或圆或弯，伴着我走更是开怀，会用一种皎洁的目光给我一个轻快的影子，也会因为我的欢声笑的爽朗。分别时它又是那样深情，那是一种殷切的凝望，透过了墨蓝的夜海，滤出了明澈的水光，那是一种温暖的俯视，铺出了鹅黄的小路，捂热了我走进家门的心房。那时的月光你是谁？总是在我迟归时会生出惦念，又总是欢乐在我的欢乐里，冷峻的背后又是谁在痛惜着我的肩膀，次日的远航又是谁在暗地里触摸过我的行囊。那时的我属于那时的家园，那时的家园属于那时的月光 　　那时的第一场雪让我迷离，却让那时的一种自我永存在了记忆。雪还在下，也在融化，路边灰色的墙里有一栋灰色的楼，灰色的楼上有一双灰色的喇叭，一首歌回荡在灰蒙蒙的天里，那歌声有些沙哑，也很忧郁。我走在那雪中，走在那路上，也走进了那首歌里，被渲染在潮湿雪花里的词曲同步了情绪，带动了我莫名的惆怅追问在了幽暗的前方。那是一个喜欢假扮成熟故作深沉的年龄，那又是一个真的容易多愁善感的年纪，那是底色在模仿戴上铅华时的一种神韵，那是对生命成长不可抵御的一种咏叹，浓缩成了我经典的片断，打印在了那首歌里，那片断是一个纵情在飘雪如雨里的大男孩，那首歌是《再回首》 　　那时的六月又总是令人忧伤，毕业的离歌再一次揭开了我的别愁。没有任何的仪式，只能将一张留念的合照默默收起，那是一个永久的记号，宣告了我们在这个校园的日历已千页成集，那熟悉的面孔又好似一抹抹离巢的落羽，还飘荡在刚才的教室里，而我们已千纸成鹤，已经扑朔的飞散，草草离去，突然空荡荡唯有千千结，已经不记得在那片蓝蓝的白云天里我是一种怎样的消失，只记得与操场边的青树相望过，底头看过栏墙里的雏菊，也就此把我们的样子铭在了那里。那里有我们的年轮，我们就是在那里相聚一起告别的“六一”，我们又是在那里分离走向了各自的“五四”，那里有我们的时代，那是一段漫妙的金色华年，悄然而至，被一种叫做青春期的岁月轻揽入怀，勿勿而去，落幕在十六岁的花季 　　曾经初春我们一树花开，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多少个秋去，尘风苍茫了天涯，又散落了多少桃李 　　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的自己早已成了那时的未来 外面的世界无论是精彩还是无奈，当再次翻找起那段生活时，你是否会发现已弄丢了苦，而能回味的却只有清甜 不管你有意无意，油腻的丹田早己挤走了那不食烟火的稚气，有过墨香的手里只剩下了攥不尽的柴米 梦想的翅膀无论是羽翼丰满还是磨损凌乱，你是否和我一样也闯入了人生苦短，发现此时最大的奢望返而成了重塑朗马明衣，归来仍是少年 举怀交措，今昔何年，你是否还能找回那无酒自醉的港湾 物是人非，逆流成河，那时月光下的我已是千里之外 初雪水墨的路上那个纵情歌唱的大男孩依旧占据着我的幽暗，在我的唏嘘中泛动着阑珊，再回首，流金沙画了光影，再回首，恍然如梦 　　三十年的时光，改变了我们的容颜，也改变了曾经的校园，当游走的脚步再次站在那门前，脑海里努力的刻画着从前，依稀间还是那一张张青春年少的脸，欢歌笑语迎面而来，擦肩而过又渐行渐远，背影或洁白或火红，白的象一朵朵轻柔的流云飘向天边，红的象一片片燃烧的花瓣飞向了地平线，溶进了太阳，刺痛了双眼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们都是那样圣洁的诞生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曾经都是高山白雪，我们把自己融化成了点点滴滴，我们曾经汇集在一起，流淌成了欢快的小溪，我们曾经纯净的透明，清澈的见底，又不得不面对命运的支流分别而去，溶入时代洪流，走过岁月长河，茫茫人海我早已不是那滴水，你在哪里？我的心中还装着一条喜欢回游的鱼，每当与一张清新的面孔躲闪不及它就会被撞击，就会不受控制的逆流而去，拽的我遍体鳞伤，拖着我沉沉睡去，直到那段时光流水再次晃动了我的身躯，渐醒的双眼忽的明晰：你还在那里 我们心中都有一首永恒的恋曲是一九九零 朝田翁 2020年12月19日原创于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