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姐(三)

陆剑岐

　　合上电闸，旋水泵逆转，维华带电操作。右手被电流吸住，阿良叔急忙用铁鎝把电线拉开。救了维华一命，但几个手指掀去了皮肉，露出了白花花骨头。

当夜，我陪着维华到仁济医院求治。一切忙毕，已经近半夜。凭着记忆，我们来到平家，作了自我介绍。平家阿姆早已过世，受到后人热情接待……

六四年，大姐返乡探亲。我已在县中上初一，迷上了无线电。从开始装最简单的矿石机收音机，随着技术的提高，能组织二极管半导体收音机。周休日回家，拿着电铬铁忙个不停。

“所有弟弟中，将来阿陆最有出息！”大姐大为称赞。

在兄弟姊妹中，只有我上过大学，退休工资最高，也算有出息。大姐目光准，但不是在无线电方面。

玩收音机，烧钱。这钱是我从伙食费、车费中抠出来的。县中，后来实行了凭票购买饭菜制。为筹备购买无线电零件的钱，我不吃荤菜，多吃素菜。有时，只喝汤，不买菜。汤不要钱，人也成了汤司令。

周休日回家，从南桥走回邬桥，多了辛苦，省下了车费。此种方式难以持久，收音机装了不久，便放弃了。

大姐也来县中，看我们的教室、我们的宿舍。也许，身临校园，也重温了她在闵行中学求学的生活。

我长相象母亲；方稍脸，鼻梁不高、大眼。镇上有个兰珍阿娘，时常说：阿陆扁婆脸，象一个摔扁了的汤婆子(取暖设备)！

大姐脾气燥，象父亲。钉头碰铁头，这次回来，不知为何，与父亲发生了争吵。

“唉！在外面呆长了，一副外地人腔调！”父亲味回嚼蜡，发出无奈的概叹。

发了火，触动了伤感神经。大姐哭得两眼通红；寸寸肠，盈盈泪。西边姆妈(培培阿奶)心地善良，与我家老交情。姆妈规劝、开导大姐，帮她释怀。

返回新疆时，因为不愉快，大姐带走了米克。

大姐后来重建家庭，姐夫陈效忠，宁夏人。那时，宁夏穷，许多人穿过河西走廊，去新疆谋生。

姐夫先在奎屯饭店当锅炉工，他为人厚道，工作积极，后来当了饭店经理。

从一个官太太，成了一个工人的老婆。大姐是一世分为两世活。第一次，沾了权贵，但少了忠诚、半路夫妻。第二次，回归平民，拥有真情，相濡以沫，共度艰时。

姐夫，高个，有着西北汉子的憨厚、善良、豪爽。对米克、亚霞视出亲生。

“有什么好吃、好穿的，我总是先米克、后米林。”作为继父，做到这个份上，真的不容易。

大姐仅去过婆家一次。黄士高原，全年少雨，干旱。地上灰土足有半尺厚，农民们用水，化上几小时翻过大山去挑。

大姐说，几天没水洗澡、洗脸，难熬。难见青叶菜，为了招待大姐，小叔子从镇上买回一把韮菜……吓得大姐再也不去宁夏了。

大姐又有了一个儿子，叫米林。一个女儿，叫联霞。大姐共有了四个孩子；米克、米林、亚霞、联霞。虽说双职工，但工资不高，孩子多，这日子还是相当紧巴。特别是返家探亲一次，这撒在铁轨上的钱，花费了很多。

每次回来，积蓄一点，再借一点，才能成行。但有了家，有了伴。对大姐而言，有了互相帮衬，有了互相体贴，这精神上富足了许多。

六九年一月，大雪纷飞。好几天不开冬了，结了冰，一层比一层厚。下了雪，一次比一次大。那时，没有温室效应，天冷得彻骨。太阳难得 露一次面，刚融了一些雪，屋檐下满是冰棱子；明晃晃，亮晶晶。一根挨着一根，一根比一根长。

作者：陆剑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