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丝尽皆锦绣 蜡炬泪干曾辉煌 —— 写给海宁师范的教育前辈们

远方有约

<p>春蚕丝尽皆锦绣 蜡炬泪干曾辉煌 </p><p> —— 写给海宁师范的教育前辈们</p><p> 庚子冬月,寒风袭人,黄叶满城。揣着怀旧的沉重心情回到故土海宁,特意携内子走访了曾经朝夕相处、工作生活在一起的海宁师范宿舍里的老同事们。这是一批海宁师范初创时从各校挑选出来的中学骨干教师,曾经意气风发,为嘉兴普师教育殚精竭虑、无私奉献的中师精英,这是一支为嘉兴基础教育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优秀教师、致力于跻身浙江中师名校的卓越团体。岁月蹉跎,弹指间四十二年过去,我的前辈同事、师范同仁,今日安在?</p> <p>上世纪的1978年金秋十月,改革开放伊始,藉于广纳人才,强化基础教育的国策,已关停二十七年海宁师范学校得以恢复办学。在原平师盐官办学点的基础上将校址迁至海宁县委所在地硖石,坐落于人民路塘桥北侧原海宁一中高中部旧址。海宁教育局任命沈艺林为校长,周德诚为书记,迅速从全县各中学抽调各学科的骨干教师,其中包括教育界德高望重的教育前辈。经过几年整合,适合中等师范教育模式的海师教学团队基本成型。其中教育前辈有教导主任李祖舜、语文教师肖风、陈曙光、数学教师王本杰、张伟文、音乐教师吴朋生、美术教师姚辛葆、政治教师徐桂林、历史教师张惠丰、物理教师徐祖年、化学教师史久坤、生物教师林汝岳、心理学教师葛纯焉等等,还有各类学科的一些青壮年教师。大家在极其艰苦的办学条件下,精诚团结,风雨同舟,个个忠于职守,呕心沥血将海师不断扩展壮大,办成了颇有特色、享有不小声誉的中师名校,协同平师为培养嘉兴基础教育师资人才作出了卓越贡献。</p> <p>在海宁师范发展进程中,学校也陆续扩建了教工宿舍,分别坐落在海宁硖石的白漾社区和梅园三里。阔别海师十八年,想去当年居住过的教工宿舍拜访一下多年未见的前辈同行们,和他们聊聊天,叙叙旧,以解念想之情。</p><p> 想当初离开海师时在教务处任职,今天最想拜访的自然想到了我的教务主任前任王本杰前辈,于是直奔他的住处白漾社区而去。</p> <p>王本杰矮个,秃顶,精力充沛,有军人之风范。刚分配到海宁师范时总与王本杰老师搭档,两个班主任语数互兼。教务处李祖舜退休后王老师接任起教务主任的工作。后来我进了教务处,共处了一段时间。只见他处事果断干练,总把事务安排得井然有序。天生一付数学行家的精明头脑,把教师的课务安排得精确不紊,教师课时统计了如指掌,他可以当即把你的年终课时在手指间掐算清楚。这给了我后来接任他的职务耳濡目染的授益。他平日常以做数学题为乐趣,总在办公桌前不停地做习题,一呆就是大半天。有时做了一大堆,起身眺望窗外,长长舒了口气,见他有十足的成就感。虽说他个子小,却力气惊人,常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动作。记得那次他年近花甲,偏偏不服小青年的小觑,竟与一位青年教师打起了赌,单手举起几十公斤的杠铃。结果让那小青年输掉了十多付大饼油条。他骨子里有一股书卷傲气,对官场应酬从来予以白眼。</p><p> 白漾社区因疫情而用铁栅栏围了起来,要等居民刷卡方能进去。来到社区原海师教工宿舍,那里底楼已经出售转户,正在大兴土木,重新装修。小区外墙已装修一新,可来到楼内依旧破败不堪,楼梯护栏锈迹斑斑。到二楼王老师住处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应答。到楼下一问,原来王老师早已搬家与大女儿居住了,房屋也已转手给了别人。</p> <p>从楼内出来,便去东边百米之遥的另一幢海师教工楼,看望张惠丰老师。这幢教工楼与教育局合建,海宁师范踞最西边的一个单元,五楼十套。当年大多分配给海师中层以上的干部或有高级职称的在职教师。当年任教务处副主任的张惠丰住在教工楼的低层。</p><p> 应该说张惠丰老师与我共事多年,走得比较近。当年在教务处有两位张姓的副主任,一位叫张惠丰,一位叫张济平。一位主要负责招生、教育实习和毕业分配业务,一位主要负责日常的教学安排和教学统计工作。张济平老师是后来调入海师教务处的,任过一段时间的小数教。记得当年农村小学萎缩,生源不足,时兴复式教学,也算是中国特色的农村教学。当时浙江中师招收农村民师生,要适应农村教学,要懂得复式教学。张济平老师研究得较深,学校还举办过农村复式教学研讨会。后来国家推行了乡村学村合并迁拆政策,复式教学便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我是后来因王本杰老师接近退休,打算接任而调入教务处的。论理先进山门为大,接任主任的事应该是两位张老师,可他俩谦让着並真心地扶持我,让我尽早熟悉业务。等王老师一退休便接任了教务处主任工作,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不久两位张老师也相继退休,而后来调来林玲任教务处副主任,与我共事。从此就再没有那么多的主任,许多事得一个人扛着。</p> <p>张惠丰老师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凡有事要他帮忙的他都有求必应,並当回事替你解决。记得当时民师班的一个学生突然得病,急需去医院。张老师闻讯后即刻找车,联系医院,忙里忙外还亲自将学生送往医院。想当年内子临产,也是张老师帮助联系医生,让内子住进了杭州市妇保院,我们的孩子才顺利出生在杭州。</p><p> 我自调嘉兴工作后,回海宁已经屈指可数,但曾探望过他几次,每回他都很激动。他与老伴生活得平平淡淡,老夫老妻彼此照顾得很周到。几年前我正在美国少住些日子,突然接到张师母的电话,说张老师中风,讯问能否联系住进嘉兴医院治疗。可惜我远在大洋彼岸无法找人,且平日里在嘉兴孤陋寡闻,人脉甚微。网上联系了几个人均没下落,遗憾没将此事办成。后来张老师在海宁康华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回到家中卧床不起,让老伴侍候着煎熬度日,无奈之下又请了个保姆。</p><p> 我轻轻敲了几下门,张师母出来开门。许久不见,只见她又清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猜得着这些年来的压力实在太沉重了。张老师躺在床上,被褥捂得严严实实,一头抬高,勉强躺着可看到电视机上的视频。我上前询问,张老师瞪大眼珠,嘴角约略动了动,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师母凑近跟前,在张老师耳畔大声说,冯老师来看你了。才见得他从嗓门里传出"呕呕呕”的声响,稍有点头的示意。此时此景,望着张老师滚圆而木然的眼晴,内心顿感凄凉,湿泪几乎夺眶而出。由于无法与张老师交流,便向张师母询问了许多。谈话中才得知这里整幢房除了他们和对门的原校办厂厂长蔡汉僕两家,其他的全搬走了。王本杰他们那幢楼房也只剩下二楼的物理老师徐祖年家和另外两户食堂工友家,其余的也统统卖掉搬走了。临別前,张师母建议我们去看一下对门的蔡厂长,说蔡厂长虽已老态龙钟,但思路十分清晰。师母道谢着送到楼梯口,看我们敲着对面的门才关门回屋。</p> <p>蔡汉僕厂长是海宁师范蔡永祺校长的堂叔。校办厂设在校园西角的几栋平房内轰鸣着几台冲床,生产建筑螺丝。校门旁南侧盖了几开间的平房经营标准件生意。校办厂由小到大发展了二十多年,在蔡厂长手下连读十多年被评为海宁市校办先进企业,为海宁师范教职工福利和十多位工人的就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想当初海宁师范教职员工每隔两年外出旅游一趟,二十多年下来也可游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了。</p> <p>  闻声出来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保姆。客厅很小,由于朝北,显得昏暗。蔡厂长端住在靠墙朝门的坐椅上,伛偻着身躯,走近凝视片刻,方看出原来的容貌。见我们前去看望,他连说料想不到,十分激动。</p><p> 蔡厂长已是八十八岁高龄,因有腿疾,已经不外出行走了。长坐在坐椅上,偶尔在保姆的搀扶下绕屋内的两个房间转上几圈。他的记忆十分清楚,一直慨叹人世苍凉,岁月不饶人。教工宿舍里的老师们搬走的搬走,过世的过世,剩下的都是跟自己一样快走不动的人了。这些年老总务老俞夫妇双双逝去,食堂里的夏、殷两位老师傅亦相继离世。地理老师朱连发不该早早的走,留下患夜肓症的老伴已无人搀扶。政治老师徐桂林身患绝症,走得很是艰难。去年生物老师林汝岳亦匆匆离去。蔡汉僕一一说来,内心充满着悲怆的无奈之情。</p> <p>林汝岳老师离世得那么急是我没有想到的。当年改革开放,国家百废待兴,海宁师范也急需发展,嘉兴教委调任海高蔡永祺任海宁师范校长。新校长大刀阔斧,在海宁师范实施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教学改革,使学校步入新的发展期。当时教生物的林汝岳,教化学的史久坤,教音乐的吴朋生,教语文的肖风,教数学的王本杰,教小数教的张伟文和教心理学的葛纯焉都是学校的中坚力量。他们相互协调,同舟共济,始终意见一致地团结在校长周围,抓质量,图发展,终于以特色办学为龙头,把校舍简陋、设施匮缺的海宁师范发展壮大成浙江省小有名气的中等师范学校,相继有许多兄弟学校前来教研、交流。这些教学老前辈无论是从规范课堂教学,还是确保考试质量等方面,无论从招生分配,还是教育见实习等方面,始终身传言教带领青年教师向质量求发展,抓特色谋壮大。他们团结凝聚成坚固基石,托举起中师教育战线上的新星,他们在嘉兴市教育发展史上功不可没。</p> <p>  林汝岳老师的生物课算得是海师最为生动、深受学生喜爱的课程。他的授课特色是面向小学重实践。当初这些民师生是从农村教育第一线上来回炉锻烧的。他们最懂得什么知识小学最稀缺,什么技能小学最希求,所以最讲实践的课才是最实惠。林老师上课,小到要求学生到池塘边抓水蛭,大到在课堂上杀羊解牛,都能让学生在身临其境中获得真知。每回到生物解剖课,食堂里就能买到半价的兔肉羊肉。校园里的绿化是林老师的业余爱好,每年冬天校园里盛开水仙花,都是每个班级美化水仙花球制作而成的。有一年,在校长室的阳台上尝试种了几株罂粟花,江南的罂粟花同样鲜嫩柔美得很。</p> <p>  逝去的人如今音容尚在,却已阴阳隔世。其实活着的人亦有在艰难中度日的,从蔡厂长口中又获悉心理学老师葛纯焉患有帕金森综合征。已经双手颤抖,甚至全身都抖。身体僵直不断加重,身体前倾,走着细小碎步,几乎摇摇欲坠。可是思维依旧清晰,思想总在行动不能自如中煎熬。她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回家与老伴住在伊桥买下的一套窄小的公寓房内。</p> <p>  葛纯焉老师是海宁师范最要强也最能干的女性教师,也是一位论文多产的专家型专业教师,更是一个一头扎进教育中、为着自己的学生操碎了心的好老师。她的课深入浅出,常用小学生实际案例来丰富课堂内容。她的心理分析常让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她娴熟的专业理论却没能应用到对孩儿的家庭教育上。其实,在教师队伍里,像葛纯焉老师一样,因为钟情于自己的教育事业,而疏忽了对自己子女的培养,又何止在少数呢?</p><p> 想到教师家庭对子女的教育常常出现两个极端,有许多出色人才都出生在教师家庭,可有的不肖子孙也出自教师人家。说到对下一代一的培养突然想到虎爸式的家长、化学老师史久坤。史久坤老师已好久未见了,他退休后在上海南站附近买了点房子,便回上海生活去了。史久坤老师对儿子的严酷是海宁师范最有名的了。他让儿子连续参加了三年的高考,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考进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儿子求学稍有不慎,便招来拳脚相加。记得有一次受训,被一脚踢下楼梯。可儿子等到功就名成之后,竟满怀感激的口吻说他的成功离不开父亲对他的严厉管教。</p> <p>从蔡汉僕厂长家出来,心情是格外沉重。又返回那一幢教工楼,敲了一阵子物理老师徐祖年家的门,始终没人应答。或许老夫妻俩真的出门不在家,或许这倔老头硬是不肯开门。徐祖年是海宁师范最有个性的教师,平日里教完物理课,就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很少有与人交流的情况。可他虽是物理老师,但有着扎实的文学基础,与我时有切磋。他成家晚,从农村娶了个比他小好多岁的女子,有幸晚年得子。且教子有方,儿子也考上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就有了很好的发展。徐老师外表孤寂,可内心世界却极为丰富。想当年已是有了一把年纪,还像年青人一样扛着“血总是热的”的横幅带着学生上街游行。</p> <p>  楼下仍在装修房子,建筑粉尘弥漫了整个走廊。走出海宁教工楼,松了口气,长长地吸了口湿冷的空气,头脑清醒了许多。抬头仰望正对面的教育局宿舍,那楼上本该也可上去探望。只可惜当年教育局副局长,后来调到海宁师范的郁嘉瑞副校长的家,如今也搬出去到女儿家居住去了。这师范的老人群体也成了当今社会普遍存在的一个缩影。大凡膝下有个女儿的,多数随女儿而去,与女儿女婿同住一个屋檐下。凡膝下是儿子的,大多孤苦地独居空巢,有老伴的尚可相濡以沫。</p><p> 教育局与海宁师范时有联姻,相互交流领导干部的关系。海宁师范老书记周德诚后来调入海宁一中任书记,临走还带走了语文组的周光夏。当时的郁嘉瑞副校长、严庆良副校长、金潮湧书记都是从教育局调过来的。</p><p> 金潮湧书记在蔡永祺校长调往嘉兴后兼任了校长。在他的带领下,海宁师范经过了一段最为辉煌的上升期,成为以艺术教育为特色的中师模式。在他的任上还经历了一次海宁师范大搬迁,真正建立起一座硬件和软件都规范的中等师范学校。可以说金潮湧为新海师呕心沥血,竭尽了全力。金书记是语文教师出生,海宁师范新校舍的布局很有些文人情趣。校门广场前矗立一座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托起冉冉升起的太阳的少女不锈钢雕像,教学大楼正墙上竖起"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八个大字。教学楼过廊特意开辟一汪水池,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趣味幽雅,这些都是金书记刻意创设的神来之笔。可是金潮涌书记最后积劳成疾,刚一退休就患病卧床,不久便驾鹤西去。</p> <p class="ql-block">严庆良副校长兼任政治教学,分管学生教育工作。在他的提议下,海宁师范教务处和学生处从此分成两个部门,各司其职。严副校长极有原则性,为着学校的工作,在行政会议上常起到协调的作用。在学生面前他始终表现得格外严肃,倒引起许多学生的敬畏。有一年去衢州参加教研活动,会余去登江郎山,江郎山山势险峻,极难攀登。严副校长年事已高,劝他别登了,他却坚持要上。结果看他一步一歇地最终还是登到了山顶。之后还说了一句时髦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p><p class="ql-block"> 郁嘉瑞副校长兼任数学教学,分管教学工作,是我的顶头上司。郁副校长最大的特点是和善待人,礼让下属。当时年青气盛的我敢于担当,教务工作在与林玲的配合下不论巨细都刻意求新,强化质量。大到组识一场教学成果展览,小到完成一期教师论文年刊,郁副校长都放心支持我大胆去干,确实也卓有成效。他曾诙谐地说过,我办事他便高枕无忧了。</p> <p>他退休后我曾去他住宅探望过几回,可自他搬走之后,便失去了联系。其实,该探望的海宁师范老辈还有很多,比如美术老师姚辛葆、老总务吴坤明、老教导员郭凤鸣等,他们都居住在外单位宿舍,是很难找到会面了。</p> <p>走出白漾社区,我和内子又来到梅园三里,在曾经居住多年的梅园三里18幢楼下合影留念。小区很乱,配合城区改造,外墙正在粉刷,到处是建筑材料,倒没像白漾社区全面封闭,进出必须刷卡了。</p><p> 当年我们居住在403室,张伟文老师住303室。张老师是我和内子读小学时的数学老师。张老师后来调西山中学任教,再后来又调入海宁师范担任小数教教学兼教研组长、民师班班主任。他治学严谨,管教到位,他任班主任的班级曾被评为省级先进班级。在内子的建议下,敲门看望一下昔日的恩师。</p> <p>  屋子很暗,几乎不能看清鼻眼。张老师越发清瘦,精神却依旧矍铄。师母出来兜一圈又回房里去了。我寒暄几句,剩下的全是内子搭话了。小师弟在杭州发展得很好,老夫妇俩宁可闲居海宁,不便去打扰下一代。平日里张老师负责买菜煮饭,按照师母的话说,全让他做去了。梅园三里教工宿舍与白漾社区一样,教师大多已经搬走,房屋十之八九都已易主。听说汪淑英老师还住二楼。我俩告别了张老师后就下楼敲203的门。</p> <p>  轻轻敲门过后,屋内就传来婉转的声音,数学老师汪淑英开门迎将出来。她一身入时打妆,容貌依旧,不减当年清丽。正好她要出门到梅园公园的老年活动室值班,便携同我俩一起走了过去。</p><p>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汪老师如此年轻态出人意料。多年来她一直坚持跳舞、唱歌、舞剑,她说保持良好心态最为重要,每隔两周还去老年活动室公益值班,日子过得也匆匆,既忙碌又充实。我们谈到海宁师范女教师的现状,状况比男老师要好得多,只是葛纯焉生命质量每况愈下,躯体在日益萎缩,渐渐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问及葛老师的现在住处,汪老师也不清楚。真该前去看她一下,原以为她还在康华医院。</p> <p class="ql-block">  海宁师范的半边天是学校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她们开朗、大度、忍让,平衡着海宁师范稳步向前发展。她们每年的论文撰写数不让须眉,每次迎新晚会或汇报演出都少不了她们的轻歌曼舞。数学老师胡志曼、汪淑英、小语教老师高雪梅等,还有校医朱依蓉、食堂里的众家舅妈,以及教导员陈国秀都是我在海师任上见她们一个个陆陆续续退休的巾帼好手。想当年,暑假里一起组团旅游,校运会上一起竞技作秀,迎春晚会一起放声高歌。为了赶在时代前列,大家一起学电脑,一起跳交谊舞。在海师曾经度过一段最舒心、最美好的日子。那年内子正在哺乳期,每回去食堂买菜,舅妈总勺上满满一盆骨头汤,说骨头汤可以催乳。交谊舞会上朱依蓉的舞步最为优雅,不知把她的脚踩疼了多少回。汪淑英去龙泉师范参加中师教研活动,让她带回的龙泉宝剑至今还挂在我的书房里。年终评先进,陈国秀年年榜上有名,次数多了,评委有看法,说该换一下大家轮轮了。我据理力争,但优秀的同事确实很多,个个都有硬邦邦的事迹。最后我把自己的提名让了出来,使她一直先进到退休。</p> <p>汪淑英老师带我们来到梅园公国老年活动室小坐了一会儿。海宁的志愿者风尚很好,汪老师每隔两周来这里服务半天。谈话中得知音乐老师吳朋生最近动了大手术,出院后与女儿家同住在一起。于是向她要来了吴老师的住址,打算也去探望一下。</p> <p>午饭后,我与内子驱车赶过去与吴朋生老师见上一面。吴老师的住宅在城南,小区是新建的,环境优雅,有电梯,在十楼。吴老师靠在一台移动的支撑架上慢慢向前挪步,行走缓慢而谨慎。但看他依旧神清气爽,谈吐文雅,中气十足。吴老师说长久来腿骨酸痛,行走日見不便,经医院检查说是跨骨坏死。医生说这病有两种选择,其一换骨,其二任其发展,慢慢不能行走,卧床不起。可是,想要换骨就这把年纪来说风险极大,是拿生命一搏。结果吴老师自己毅然选择去浙一医院找了个专家换骨。老先生今年九十三岁,算是海宁师范年岁最高的耄耋老人了,医生给这样的病人开刀换骨也是拿声誉来冒险。动手术前医患双方都十分谨慎,作了两次全身性检查,排除了麻醉和开刀突发事件的发生,同时又用几天时间对部分衰退严重的器官进行补救性护理。最后选择了进口骨骼进行手术,专家亲自操刀,持续了数个小时。手术非常成功,吉人自有天相,术后恢复得很快。现在自己可以移步了,但医生建议他还得借助支撑架行走,免得发生意外。他说整个医疗手术化费了五万多元,自己掏腰包只有八元多钱。我愕然。他说他是享受与离休干部同等的公务员待遇,想当年也吃过供给制,只是年份不夠离休干部待遇资格。我问到一个社会性的问题,专家操刀包了多少红包。他笑着说,现在不用红包了,用个白信封就行,以前要暗地里送,现在挑亮了来,也不叫红包了,公开称作专家服务费,统一标价八仟元。</p> <p>吴朋生老师诙谐幽默的言语风格依然未改。想当初年终总评,各科室的头目都要向全体教职工发言汇报,最受欢迎的就是听音体美大组的发言,因为这大组长一发言就引起哄堂大笑,每次五分钟的发言都会引发数十次爽朗的笑声。吴老师是一位积极参与师范改革的老前辈,他常常在职工大会上提出一些有份量的教改建议和针砭时弊的意见。他与林汝岳、张伟文等老年教师积极参与了当年蔡永祺校长推行的教育改革,在他们的积极配合下,学校的改革方案很快地顺利得以推行。雁过留声,当年的许多决策,其中包括教职工的年终奖励方案、青年教师的培养方案、学生分配方案,乃至于工会组织的暑假旅游方案都曾经留下他们珍贵的建议。</p> <p>师范的艺术教学始终渗透在中师生的素质教育之中,海宁师范每年一次的体育运动会、迎新晚会、书画展都是在吴朋生老师带领下,与青年教师共同谋划运作的。班级的大合唱、教职的演出节目他都会台前台后忙碌着。海宁师范后来的艺术教育特色得以充分的展示和发展,与吴朋生老师退休前的辛勤建树和对年青教师的关爱栽培不无关系。</p><p> 我们的话题又涉及到了为海宁师范鞠躬尽瘁的教育前辈们,再一次谈到了葛纯焉老师和沈艺林校长的生存现状,以及老师们退休后生老病死的困境。听说海宁师范解体后,退体教师和退休党员纳入海宁技校管理,亦时有得到照顾和参加组织活动。像我作为嘉兴一中的退休教师,每月有一次退休党员的组织活动,每年教师节有一份暖心的慰问品,每年放寒假有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每年生日有一张生日蛋糕券,隔年各有一次退休教师、退休党员的外出考察活动。即便没有这些,只要学校还在,寂寞了回校园转一转,看看旧时栽培树木,就是看一眼校园的一草一木,也会觉得舒心。但愿海宁师范退休教师能多得到些组织的关怀和照顾,能无忧地颐养天年。</p> <p>  末了,我说明天我想去康华医院看看肖风老师。吴老师在回话中才让我知道,肖风老师今年九十四岁,是海宁师范最高寿的元老。十多年前肖师母生病住进康华医院。为了方便照顾老伴,肖老师以离休干部的身份也住进了康华医院,两人同住一个小套病房。后来肖师母病逝,肖老师继续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年。吴老师还告诉我,孙艺林校长也住在康华医院离休干部病房内。同是离休干部,沈校长的状况就不能与肖风相比了。</p> <p>第二天上午,我独自驱车去了康华医院住院部。我向值班医生打听离休干部病房的楼层,对方回答说二十一层到二十三层全是,你上去问一下便是。于是我乘电梯到了二十一层向值班医生打听肖风的病房,医生不假思索便说,就住二十三层。我又上升到二十三层再问,值班医生头也不抬,说西头最后一间。我庆幸自己找得好爽快。</p><p> 来到肖风居住的病房,进门见得有保姆在收拾桌椅,转身走进里屋。病房中间有一张病床,肖风正坐着伏在病床被褥上写着一封书信。旁边放着外埠寄来的信和一张信封,看来是回人家的信。我的出现他好生惊奇,大呼道你怎么会找来的?!我说我听吴朋生老师说你在这里。</p> <p>  他很高兴能有人探望他,尤其是以前同室共席的同事。他见到我第一句话便说,你那年在美国写的关于海宁师范的大作已经读过。我想他指的是我那年写的那篇我与海宁师范的文章。我说那是随感之作,琐碎了些。谈话中我们谈起彼此的子女,肖老师打开手机,找出儿子红雨与孙子孙媳妇的照片,还有两位活泼可爱的玄孙。如今时代四世同堂已是很少见的了,肖老师的脸上流露出满足自怡的神情。突然肖老师感慨地说了句,大难不死,我便接上一句,必有后福。他告诉我,他自己也两次闯过鬼门关的近况。一次是吃了治疗高血压的药,一下子血压飞降,昏厥了过去。此时保姆正好出去,身边一个人也不在。幸亏清洁工走了进来,发现后紧急抢救才保住了性命。一次是最近在屋里摔了一跤,撞破了后脑勺,幸亏摔得不重,没有后遗症。他爽朗地笑着说,也是大难不死。我又顺接了一句,必有后福。并说大难不死之人都是前世修行的结果。</p> <p>  肖风矮矮的个子,黝黑的脸庞,微笑迎人,满嘴清晰的苏北口音,骨子里透出慈善气质,一派长寿的命相。他知识渊博,博览群好,在课堂上擅长将自己的知识灌输给他的弟子们。海宁师范刚组建时,他任语文组组长,还接任中文班班主任。他的那个班毕业后去了各个部门,出了好多人才,女子弟路红还留校当了语音教师。如今生活安逸了,在医院得到衣食无忧的待遇。但肖风老师高风亮节,不忘将优渥的待遇反馈给社会。几年来他坚持将自己的退休工资捐给生活困难的学生。一直来的捐赠,已经累计二十余万。想当年我在语文组也得到他无私的栽培,在他退休前接任了语文教研组长的工作。</p> <p>  此时,彼此谈了自己别后的一些情况。肖老师突然说到老校长沈艺林也住这楼层,就隔了两间病房。他说老校长的状况很是糟糕,虽有生命迹象,但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完就要带我去看沈艺林校长。</p> <p class="ql-block">来到沈艺林的病房。只见老校长躺在病榻上,吸着氧气,挂着吊瓶,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我连叫他两声,他丝毫没有反应。病房里没有一个人,就他一个人躺在病榻上,被捂得严严实实。一只手露在外头,紧抓着被单。手背上尽是紫癜,大概是长期挂点滴造成的。一位为着海宁师范鞠躬尽瘁,耗尽心血的老校长,到头来,毫无知觉地躺在病榻上,毫无尊严地被无休止地延长着生命,这是多大的悲哀呀。我默默呆了片刻,忍不住眼眶湿湿的落下泪来。</p><p class="ql-block"> 沈校长瘦小个,嗜烟。每回与你谈话,喜欢抛出几个话题听着你聊,他总静静地倾听着,很少打断你的说话。有时拿个小本子记点什么,得意时会把手头的笔在笔记本上轻轻敲打着,从来不会评价你说话内容的曲直是非,可左手手指缝里的烟始终一支接一支云雾缭绕般地点燃着。但细心留意,你的一些建议有时会出现在校长的工作安排中。每年教育实习他总要夹着雨伞,提个小黑包下去巡视。每到一个点就拿着个小板凳到教室听学生上课。下课了询问学生的总是吃得怎样,是否睡得安稳。有一次我带队去海盐通元实习。他下来竟要我陪他去南北湖转转,原来又有事想听听你的看法。当从鹰窠顶下来时偏偏遇上一阵急雨,两人躲进山旁的一个桥下呆了好大一阵子。记得清楚那天他谈了他的许多往事,还问起那句"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名言是谁说的。</p> <p class="ql-block">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里说我的汽车违停在不该停的地方,要我马上下去移位。于是匆匆告别了肖风,急着下去开车,车子实在太多,找不到可停的车位,便无奈离去了。本该与肖老师再聊许多事情,多少年不见,各自说来话长,可惜了。</p><p class="ql-block"> 顿时间觉得海宁索然无味,还是回嘉兴的好。一路上心乱如麻,辨不出是什么滋味。唯独海师的人,大凡在世的还是已经不在世的,潇洒的还是艰难中度日似年的,都依然清晰。教师这个薪火传承了几千年的崇高事业,历来被当成三教九流、九儒十丐的职业,在专制王朝里更有过触目惊心的师门灭族的文字惨案,几十年前还被辱称为臭老九而被他的弟子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我亲眼看到我的同学将我的班主任揪上台一拳打得鼻血直喷,那情景让我记恨一辈子。如今改革开放,社会急需人才,尊师重教的风尚大为改观,教师的待遇也日臻改善。可是如今退休教师惨淡孤寂的老年晚景,总让人揪心牵挂。我们的老师一生坚守在三尺讲台,为着他那牵肠挂肚的学生废寝忘食,含辛茹苦了一辈子。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却少了许许多多的个人爱好,步入渐渐老去的清心寡欲的退休生涯。更有许多老师独守空巢,在孤苦寂寞中煎熬度日。记得有一次去探望我小学的老师,临别前她硬是要支撑着拐杖送到门口。她长握着我的手不肯放松,久久凝望着我不忍心让我告別而去,意味深长地说,我每天都守着这扇门,耐心地等呀等,心心念念地想着,今天会有谁敲门来看我呢。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再也无法从脑海中抹去。往事如烟,一路上,往昔的故事如同电影,一帧一帧翻将过去。那过往旧事,那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不由得吟哦成四行,谨此献给我海宁师范的教育前辈们。</p><p class="ql-block"> 学高成师树成梁,</p><p class="ql-block"> 身正为范鬓为霜。</p><p class="ql-block"> 春蚕丝尽皆锦绣,</p><p class="ql-block"> 蜡炬泪干曾辉煌。</p><p class="ql-block"> 2020.12.16子夜 于嘉兴望湖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