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棉衣里的爱

雪

文字：雪（原创）

图片：网络（感谢）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冬天似乎比现在冷多了，只要一进三九，常常是寒风刺骨、冰天雪地。

那个年代，人们过冬没有羽绒服，更没有暖气。国家经济落后，百姓生活拮据，人们过冬靠的是棉衣、棉鞋、棉手套，这三件宝都是母亲们下班后抽空亲自动手做的。虽然做的棉衣样子不如现在的时装漂亮洋气，但穿在身上十分暖和，它能抵御北方凛冽的寒风。

做棉衣是个技术活，没有三年五载是练不好的，技术不好做出来的棉衣不合身不说，样子也不好看，穿不出门儿的。母亲心灵手巧，针线活远近闻名，她做的棉衣式样好看又合身，针脚细密又匀称。

做一件新棉袄需要备料、量体、裁剪、缝制等几个工序，因为全是手工制作，大概需要几天的功夫才能做完。我家六口人的棉衣全靠母亲一人完成。

小时候，常常在一旁看母亲为我们做棉衣。母亲买来新里新表新棉花，用手在孩了们身上拃一拃，裁剪好布料，铺在床上，开始一层一层地絮棉花。棉花雪白雪白的，白得晃你的眼睛。用手摸着软软的，暖暖的。

铺了一层又一层，絮好棉花，母亲用手四处轻轻地按一按，觉得薄的地方再絮一些，唯恐孩子们冻着，棉花通常都絮得厚厚的。母亲把里子覆盖在棉花上面，用密密实实的针线把边沿缝在一起，隔两寸宽再用针线行一道，固定好棉衣里的棉花。母亲一行一行地行着，针脚又细又密，最后缝合好袖子、领子。

小时候的冬天可真冷啊，天寒地冻的，躲都没处躲，藏也没处藏，整天冻得嘶嘶哈哈地吸气，有的孩子常常一串长鼻涕挂在胸前。

每家房子里都有一个砖砌的炉子，做饭取暖两用。我和弟弟妹妹晚饭一过就爬进被窝里，瞪着俩大眼呆呆地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钻被窝也得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后才咬牙一鼓作气地钻进去，大半天脚都是冰凉的。

后来母亲找来一个矿工下井用的水壶，烧半锅开水，灌进去，塞好木塞子放进被窝，脚刚伸进去一股暖流早已涌遍全身。

一整夜，呜呜的北风像老牛叫，窗户哐哐地响。那时的雪格外大，一下就有半尺多厚，三回有两回封了门。

每年春天，天气渐暖，母亲就会将全家人的棉袄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件件拆开，把里面成了坨的棉花一点一点地撕开，在太阳地儿里晒一晒，轻轻地铺展开来，再把拆下的里表拿到河边洗得干干净净。

拆洗棉衣的活儿比缝制新棉衣要快一些，因为少了铺棉花的工序。那时尽管棉衣外面都有衣服罩着，但穿久了也会脏。

女孩儿爱干净，棉衣一般不会太脏。而男孩儿就不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土堆里可劲儿翻跟斗、打滚儿。

邻居崔家有四个男孩儿，日子过得比较紧巴，他们通常都穿“光棉袄”，就是外面没有罩衣，里面也没有秋衣的那种。有鼻涕了就在袖口上蹭一蹭，胸前、袖口处脏得发亮。

那时，普通人家一件棉衣通常一年要拆洗一次，直到里和表洗糟了才换新的。所以一件棉衣一般都要穿好几年，换件新棉袄就显得格外梦寐以求了。

寻常百姓人家，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老大孩子的衣服穿小了，给老二穿，老二小了给老三，依次类推。棉衣更是如此，穿破了补，补了再穿，屁股上膝盖上都打着补丁，真正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童年疯长，个儿窜得快，往往穿上一段时间以后棉衣就小了。这时母亲会在棉衣的下摆、袖口处、裤腿边，用布絮上棉花接上一截，这样又可以接着再穿一两年。实在不能穿了，还有弟弟妹妹可以捡。

穿久了，棉衣磨破了，母亲会找来一块颜色相近、大小适合的布贴上，一针一针细细密密缝补好，穿在身上也挺好看。

七十年代中期，我们那儿十分流行棉猴，有一件棉猴成了大人孩子们朝思暮想的美事。

所谓棉猴，就是那时候过冬穿的棉大衣，样式和现在的羽绒服有点相近，对襟上只有一排纽扣，而不是现在常用的拉链。表里可以拆卸，这样清洗时只需拆下衣表，十分方便。

它和棉袄的最大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和上衣缝为一体的棉帽。有了这个棉帽，就相当于在头部形成一个小气候，保温御寒效果特好，比头上另外戴顶帽子帅气多了。穿上棉猴戴上帽子，那样子真像一只猴子，难怪人们叫它棉猴呢！

母亲不知从哪儿淘来了两块浅灰色棉布，颜色浅不耐脏，母亲到小街买来颜料把它染成了灰黑色，加班加点赶制棉猴。

棉猴做好了，也该过年了，我和弟弟兴奋地穿在身上。棉猴长到膝盖上，穿上顿感暖和多了。系上纽扣，对着小镜子戴好帽子，还不时的朝镜子扮个鬼脸。带着笑容，兜里装了瓜子和糖块，就去找小伙伴们玩了。我们一边走一边嗑瓜子，将两只手揣进兜里，那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那件棉猴我穿了好几年，它陪伴着我读书学习，陪伴着我走过寒冷的冬天，无论天有多冷我都不怕，风有多大都吹不透它。

如今棉猴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也许早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各种款式新颖，颜色鲜艳的羽绒服替代了棉衣。

1986年年底，母亲给我做了一件红色的绸缎面棉袄，我穿着这件棉袄和丈夫去北京旅行结婚。后来从陕西到湖北，它一直跟随着我，几十年来多次搬家丢弃了许多东西，但这件棉袄我却舍不得丢。

这件棉袄，我一直珍藏着，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爱穿，我只是舍不得去穿它，因为它是那个年代的缩影。在我心里，这件棉袄就是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90年代，孙辈们出生时的小被子、棉衣，每一件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柔软吸水的尿布，细心的母亲都洗得干干净净，一块块裁好。孙辈们穿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棉衣，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在泛滥的爱中长大了。

一件件棉衣，一针针细细密密的针脚，里面藏满了母亲多少浓浓的爱，多少深深的情！那个清贫的年代，有了母亲的棉衣，寒冷的岁月从此一路温暖，溢满阳光！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