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记事(一)

秋之雁

<p class="ql-block"><b> 进 厂</b></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0年十二月十七日早上,母亲拉着一辆地排车,车上是我的铺盖卷和一个简易小木箱,刚满十六岁的我在一旁跟着,来到供销学校大操场。操场上满是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孩子及其家长;满是自行车、地排车和大大小小的柳条包、木头箱和铺盖卷;满是叽叽喳喳、嘈嘈杂杂的呼唤声、应答声和叮咛声。操场边的路上停靠着多辆带拖斗的大卡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紧随母亲融进拥挤的人群中,心中乱乱的,理不清思路。我幸运吗?很幸运,初中毕业赶上大招工,当上了一名工人。虽说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可我还是宁愿放弃在美丽的田野上播种收获,而希望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为建设社会主义大厦增砖添瓦。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是光荣的、令人羡慕的职业。记得有一次和同学在放学路上遇到几位身穿工作服的姑娘,我们为女工们那精神、清爽、利落、生气勃勃的英姿所折服,尾随在后跟了好长一段路。我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女工而感到幸运。然而这幸运却又来的非常不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不知怎么那么多的就业机会,我们这一届学生大多都安排了工作,只有少数家庭有问题的人例外,而我就是例外之一。不知是学校没有推荐,还是没有工厂要我,眼看着同学们都接到通知书报到上班去了,我还在茫然地等待。等终于明白了等待无望时,我回家号啕大哭。那时我们同爷爷(外公)姥姥家住在一起。爷爷坐在书桌前的藤椅上,使劲抽着烟,良久。突然,爷爷掐死烟起身走出门去。直到晚上九点多,爷爷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气。爷爷递给妈妈两张表格,说:“赶紧填填,明天一早给我。”那是山拖厂的招工表啊!不知爷爷出去找了谁,费了多少周折,说了什么话,才给我争取到这样一个机会。那时爷爷才从“牛棚”解放不久,刚刚恢复了做人的尊严。爷爷一贯是很清正自律的,这次为了我去“走后门”,去求人,而走后门却是为了弥补社会对我的不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不管这幸运来得多么不易,能够到一个大型国营工厂当一名工人,我总归是幸运的。望着操场上未来的工友们,我自信不比任何人差,我一定好好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当一个毛主席的好工人,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妈妈找到了带队的人,为我办好手续,将我的行李装上了拖斗,而后我在点名声中爬上了敞棚汽车。车开了,我向妈妈摆着手,没有离别的伤感,虽然我从未离开过家,虽然我要开始一种未知的生活,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走进了工厂,走上了社会,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在网络上找到的山东拖拉机厂大门照片,谢谢作者!当时的厂门不是这样的,印象中非常开阔、简洁、大气,可惜找不到图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