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送外卖——之一》

一米阳光

我的儿子送外卖 文/一米阳光 清代书画大师郑板桥有这样一段教子名言：“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上，不算是好汉。”我一直都很欣赏这段话，这么多年也用这段话来督促自己，鞭策自己。不仅如此，在我的儿子很小的时候，我也是用这段话来警示他，激励他。 或许就是我这样的教育理念，使得儿子从小就养成了独立自主、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与挫折，都能自己想办法去克服，去解决，没有畏难情绪，更不对谁都抱有依赖心理。儿子的这种优秀品质，在今年的暑假生活中，应该说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2020年对于全球来说，都是动荡不安的一年。由于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今年的上半年，全国各大院校师生都没能返校上课，全体居家上网课，我的儿子也不例外。 试想，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整天“囚禁”在楼上上网课，一连好几个月，那怎么受得了？本来我的儿子就是一个阳光外向型的男孩儿，平时也非常喜欢运动。自从上大学之后，他就会寻找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去做兼职，给自己赚零花钱。每到毕业季去摄影，出去给小学生做棒球指导，最惨的一次还和农学院的同学一起在短假期回不了家的时候去种冬小麦。儿子是他们学校业余棒球队队长，虽然球技不怎么样，但是他有很强的组织能力，是个闲不住的孩子。就这样把他困在家里，那简直不就是要把他逼疯了吗？ 为此，儿子在上了一段时间的网课之后，就和我商量说要出去找点事儿做。我当时就不同意，怕他耽误学习。儿子说没事，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听讲课回放的。但是，疫情期间，正常工作都不好找，更别说兼职了。尤其是我家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县城，打工的机会不是很好选择的。儿子想来想去，提出说去送外卖，我一想到那些外卖员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劲儿，说啥也舍不得让我的儿子去吃这个苦，我是坚决不同意，儿子那时也就没再坚持。 有一天，他自己在网上找到一份超市兼职，工作时间八小时，而且上班地点离家不远，从我家下楼步行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我拗不过儿子，只好依了他。就这样，儿子一边上网课，一边去超市打工，干了两个半月。到了六月末，儿子的网课结束，彻底放暑假了。 这一放假，儿子就彻底放松心情，没了后顾之忧。再次和我提出要去送外卖，我仍然是不同意。不但我不同意，我的姐姐和妹妹听说儿子要去送外卖，也表示强烈反对，说什么都不让他干这个，并且说就算找不到别的事儿做，在家待着也不能去送外卖，都觉得这个活儿太辛苦，而且还担惊受怕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整天骑着电动车在外面跑，危险系数太大。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让儿子去送外卖，宁可把他放在家里当宠物养着。我这儿子从小就主意正，他只要认准的事儿，那就必须要做，谁都拦不住。表面上不跟我争论，暗地里却在秘密行动。 6月30日下午，儿子趁着出去理发的机会，直接就去外卖公司报了名，并且把电动车、工装和头盔等一些送外卖的工具设备都领取回来。当然，这些设备都是需要押金的，他是偷偷从我侄女儿那里借了钱交的押金。儿子这是怕我不同意，只好瞒天过海，来个先斩后奏。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顺其自然，一颗心随着我儿走街串巷，楼上楼下跑单吧！ 7月1日，是中国共产党的99华诞，也是我的儿子送外卖的第一天，非常有纪念意义。儿子是上午九点出门上班，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回家吃饭。吃完饭也没顾得上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开始跑单了。 人生的际遇也许就是如此变幻莫测，相逢总在不经意间。巧的是，儿子送外卖的第一天，我们母子就能在大街上发生偶遇，世界真的很小。我是晚上七点过一刻从辅导学校下班的，当我悠闲地骑着电动车经过党校路口时，远远就看见儿子的矫健身影向我的方向风驰而来。其实，从儿子说过要送外卖以来，我每次行走在街上，都非常留意那些美团外卖员的身影，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有心疼，有怜惜。当我的儿子真正加入到外卖员的行列，我更是格外关注那些印有美团外卖标识的黄色身影。在每一个母亲的心里和眼里，于万千人中，自己的儿子总是最英姿飒爽，鹤立鸡群，永远都是浩瀚宇宙中最亮的那颗星！所以，我虽然戴着近视眼镜，也一眼就能认出我的儿子来。 当儿子发现我时，只是一愣神，然后大声说了一句“妈，快回家吧！”就继续前行了。我知道，他跑的每一单都是有时限的，所以我没有耽搁儿子的时间。但我也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停在那里，用我的目光追随着儿子的身影，走出好远好远，直到消失在车水马龙中……那一刻，我的眼里蓄满泪水，心中一片茫然。 儿子是差几分钟到半夜十二点了才回来，一天下来总共跑了46单，接近十五个小时的辛苦奔波，让我这为娘的怎么能不心疼啊！ 儿子计划送两个月外卖，到九月份学校就能正常开学了。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不相信儿子能坚持下来。因为儿子一直在上学，只是在大学里做过兼职。这么多年，虽然我没能给儿子创造雄厚的经济基础供他享受，但我也没让儿子受过太多的苦累。尤其送外卖这个苦差事，风里雨里，楼上楼下，马不停蹄的赶时间，多送几单，多挣几元钱，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所以，我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买电动车，心想，就让他租车跑吧，等他跑累了，就该自动放弃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就这样过去，儿子每天回来的时间都是半夜十点以后，有时候竟然是凌晨一两点钟。那段时间，我真的就是度日如年，有一种煎熬的感觉。每晚每晚，我都是等啊等啊，等着我那风尘仆仆的儿子，等着我那大汗淋漓的儿子，等着我那湿湿漉漉的儿子，等着那寂静的夜里轻轻的敲门声。 七、八月份，正是降雨高峰期。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又正赶上我县老城区改造，各个小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因工程实施而挖的坑坑洼洼，再加上一连几天下雨不停，那泥泞不堪的情况简直都无法形容。我每天上班都得七拐八拐，东绕西绕的，更别说深更半夜的雨天，儿子和那些外卖员们还要赶时间、无选择地去跑单，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们所遭遇的一切苦楚。 干旱闷热的日子，儿子的脸上和胳膊都晒爆了皮，浑身火辣辣的滚烫；阴雨连绵的时候，儿子一天换三四次衣服鞋子，结果还是湿淋淋的。有时我心疼得掉眼泪，可儿子却乐呵呵的说，没事儿，只要能靠自己挣钱，苦点算什么。从儿子的精神状态，我深深领悟到，什么才是累并快乐着！ 自从儿子去送外卖，我每天走在街上，眼神都不自觉地关注那些美团外卖员的身影。以前我不曾有这方面的感觉，但是从那以后，我对外卖员和快递员都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他们中有一些人是和儿子一样的年轻孩子，利用假期打短工挣学费和零用钱。他们的妈妈也会和我一样心疼自己的孩子啊！ 不管儿子回来多晚，也不管我当时多困，只要儿子一进屋，我的睡意全消。因为每天我必须得给儿子洗衣服，儿子有时就会说，不用天天洗，太麻烦了，隔一天再洗吧。我说，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儿子的衣物都在学校，家里所剩无几。为了儿子送外卖，我给他在网上买了四五双鞋，裤子有几条是他留在家里备用的运动裤，上衣虽有也不让穿，必须穿工装上衣。但是儿子的工装上衣只有一件，他在外面跑了一大天，衣服上浸满了汗水和风尘，还有各种食材味儿，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么能让儿子穿着这样的衣服呢？如果不洗出来，第二天还接着穿，别说儿子身上不舒服，我的心里也不舒服啊！ 我给他洗衣服，他给我讲故事。儿子说，他们这些人即便素不相识，每天在大街上只要遇到都会打招呼，而且都会互相嘱咐一句“注意安全”，那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儿子还说，听到那一句话，心里总是满满的感激。我听着儿子说的这一切，也被感动得泪湿双眸。在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谁都不会感同身受。 那些日子里，看到儿子回家脱下来的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子，我是又心酸又心疼。如果不是身在其中，谁又能做到换位思考呢？我们都知道，越是恶劣的天气，人们越是习惯点外卖。也只有这样，这些外卖员们才会多接单多赚钱。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的天气，他们又得多承受多少的痛苦和负累啊！有时因为一些客观因素可能耽误送单时间，这样可能就会遭到投诉，因为人的素质毕竟不一样啊！有的人有几个臭钱就像变态一样，想着法的折磨人，当然，那都是极个别的人渣，大多时候还是好人多。 儿子送外卖这么长时间，就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有时就会对我说：“妈，虽然我为了挣点钱，遭了点罪，但是我也学到了很多，体会到很多，要不然我在学校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人情冷暖。”是啊，一个人的经历，也是他的财富啊！ 人生海海，我们在其中浮浮沉沉，有高峰，亦会有低谷。当一个人处在灰暗地带时，哪怕是一束萤光也能将他照亮。可是世态炎凉，有些人只会锦上添花，却不懂雪中送炭啊！尤其是对于一个年轻的孩子来说，千万莫欺少年穷！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路太长，别太狂，日后指不定谁辉煌。”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所以，我就常常告诫自己和儿子，做人一定要向善向上，不卑不亢。有饭送给饥人，不要趋炎附势。 8月31日下午，儿子结束了两个月的外卖生涯，整整62天，以2910单完美收官。结束前一天，儿子早上八点出门上班，中午也没有回家休息一下，在外面吃了饭，直到凌晨两点半才回家，只休息了几个小时就起床了。洗漱之后又去医院做了核酸检测，为返校做准备。从医院出来又继续跑单，直到下午结束战斗。这62天中，儿子与酷暑抗衡，与风雨搏击，收获最多的一天是跑了103单。我在欣慰与煎熬的矛盾交织中收获着儿子的成熟，用心疼的泪水记录下儿子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 儿子用第一个月挣的钱买了一辆新电动车，自己骑了一个月送外卖，然后把我之前的那辆旧车卖了，把他的新车留给我，并且说：“妈，我不给你买别的了，就把这辆电动车给你吧，剩下的钱留给我自己上学用。”我的儿子总是那么自作主张，却也条理分明，让我没有理由不接受。 儿子在9月3日返校复课。我每天上下班的路上，还会用搜寻的目光，去关注那些美团外卖员的身影，想起我的儿子也曾走在他们其中，我的心仍然会有阵阵的悸动。 此刻，我把儿子送外卖期间，我写的一些点滴笔迹，重新整理在一起，留作我们母子永远的回忆！ 在此，我也想再次为我的儿子送上一份诚挚的祝福：儿子，你今天的苟且，正是为了成就未来的诗与远方。坚强如你，不辞辛苦，走过泥泞不堪，前面定是光明坦途。唯有熬过低配的苦，方能享受高配的甜。你曾经坚持的毅力，终将成为你选择的权利！ 随文附上儿子送外卖期间，我写的几首与儿子相关的小诗—— …………于2020 . 12 . 17 . 夜整理（文稿已在当地作家协会纸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