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知音

黄仲飞

<p class="ql-block">  那年去广德山里走亲戚,住在妻子的表姐家。她的三间半瓦房,建在山腰上。门前<span style="font-size: 18px;">,淌着一条激越的青溪,风水极好。</span>除了房前屋后几株玉兰桂花五针松,四周是清一色的茂林修竹,<span style="font-size: 18px;">雨洗涓涓净,风吹细细香</span>。我们蛰居此间,地偏心远。静听风吟,闲看翠涌,乐不思蜀。</p> <p class="ql-block">  表姐主内,整天围着锅台来回忙碌,带孙子、放羊、还喂一头肉滚滚的大白猪。逮着空闲,溜下山去推上几圈牌九。日子虽小,过得快活。表姐夫是个性情中人,平素没啥正经差事,可也闲不住。秋后至腊月,到了冬笋最鲜美的季节。山里人家开始忙着起笋,他就吃香了。这家那家的,都来请他去“看笋子”。冬笋长在地底下,没有透视眼怕是看不明白。表姐夫的牛逼,就在挖冬笋,有他的一套绝活。</p> <p class="ql-block">  每次出场,他只消往竹林子跟前一站,抬头、眯眼,立马便知脚底下有没得“货”。乡里乡亲的同在一座山头长大,就他一副火眼金睛。不服气的找他打赌,他就慢条斯理从怀里抽出一管烟斗来,用焦黄的手指掐几根烟丝,塞进烟筒头里。叼住烟嘴子,打火机咔擦过后,一片云雾撩起,他先“吧嗒吧嗒”呼上两口。然后才不紧不慢掏出别在腰间的小钉耙来,“噗嗤”一声扎下去,“笃笃笃”几下,一棵棵鲜嫩的冬笋就上来了,十有八九他都是赢家。</p> <p class="ql-block">  冬笋挖得好,赶上早市价钱卖得俏了,乡亲们总要留饭,好酒好菜的支应他。表姐夫也老实不客气,一屁股的坐下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山里人辛勤,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扛着酷烈的风雨玩转一大片山头,多疲累,繁重的劳作之余他们大都好这一口,喜欢整上二两,歇缓一下消消乏。</p> <p class="ql-block">  我的表姐夫,是个纯粹的庄稼汉,也算是一位实力圈粉的“奇人”。小时候去乡下,我常定就是他的跟屁虫。每年秋收过后,下好麦子、点过蚕豆,农事暂告段落,时序也靠近年关。这时,他就要带一帮泥腿子去罱泥刮沟了。特别是刮沟捉鱼,表姐夫也是身怀绝技。</p> <p class="ql-block">  他们几个操上铁锹趟网提罾,寻见芦荡沟渠,一齐靠边站着,谁也不敢吱声。上前来,他看着地形水域风向,别人看着他的脸色。有没有鱼,他说了算。只要他习惯性地抹一把嘴:“有呢”,犹如一声令下,大家就忙开了。挖泥、围坝头、抽水……几乎次次都不落空。</p><p class="ql-block"> 网得大鱼,回村里分红。余下的杂货,什么鳑皮、鲶鱼、昂丁,带回家配两棵咸菜,一锅烩了,鲜香无比。特别是第二天,鱼卤冻子摇身一变成了精美的“琥珀”,特别刺激味蕾。夹一块放在雪白的米饭上,在它将化未化的时候一口扒进嘴里,那个美,实在没有办法形容。</p> <p class="ql-block">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两位表姐夫,两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乐山乐水,各有千秋。他们算不算“工匠”,姑且不论。倒是那份青竹林下的自在、荒田漕子里的放达,一直叫我耿耿于怀。</p> <p class="ql-block">部分照片来自网络,特别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