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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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寒冷的冬季到了，最疼爱我的爸爸走了。顶着刺骨的寒风徘徊在果园小路，一草一木无不浮现他生前操劳的身影，过去共同劳作的点点滴滴，把我的心刺得疼痛无比。

鹅群鸡群追逐着我的脚步，却不知那个最疼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桂花树迎风摇曳，茶花也不畏霜寒灿烂地绽放着，晚熟的沃柑披一身金妆，孤独的小亭默立风中……可是打造这一切的爸爸，您却匆忙地走了，一句招呼没打就离开了亲人朋友。曾经，我们那么多的约定，现今，让我与谁践约？

12月16日凌晨随风飘扬在空中的黑色的纸钱，一只只蝴蝶般地飞呀飞地唱着哀乐，引领您到长眠的地方。那地方正对着您倾注了半辈子心血的果园，您可以天天伴着它了。可是爸爸，原谅我，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竟连您的面貌都记不大清了。

　　一个人坐在凄冷的山上，一遍一遍地翻阅这些年我们共同度过的岁月，有过欢笑有过忧伤也有过夜半的哽咽。

为了生计，您撑过船，烧过炭，开过店，教过书，种过田，当过村书记，再到经营板栗山，可以前种种因时光遥远而记忆模糊。自打小弟遭遇不幸，我能感觉到您内心的酸楚，那天看您半夜捧着他的像片无语抽涕的背影时，我也躺在您背后陪着您默默泪流。当坚强的您好不容易捱过那段艰难的时间，倾心打造果园并初具规模的时候，大弟的去世成了压垮您精神的稻草，不幸一再降临在您身上，让您的发白了，腰驼了，泪干了。从那时起，您对生活已不抱太多热情，只有在果园的辛苦劳动中，您才能感觉到生命的一点点意义。2019年身患癌症，您顽强地与病魔抗争，唉，爸爸，那么难的日子您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会在事情好转的时侯突然就离开了我们，拋下妈妈，拋下您钟爱的果园，抛下我，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说好的13号送药回龙湖，20号陪您复查，说好的带柚子给哥哥和儿子，可如今，恍如梦中，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一场空。

不习惯没有您的日子，爸爸，虽然平日会嫌您的唠叼。想起您责备我常喝酒却又老让我喝酒，想起您不善家务却又早起为我蒸蛋煮粉，想起嫌我麻将却又教导我说人要有业余爱好。想起我曾带给您的伤心委屈，想起陪您去凤凰沟时您孩子般的笑容，想起您勾画果园前景时的豪情，内心是多么的温暖。可是，爸爸，如今您身在何方？

　　70多岁的高龄，骑着摩托，风里来雨里去，经营着果园，您是想用疲惫来麻木您脆弱的神经，来忘记这个世界带给您的酸痛。

您希望我和孩子多回老家，可却总是嚅唸着不肯张嘴，您把寂寞，深藏在内心。

　　您的果园，春夏秋冬，各种瓜果争奇斗艳，有桃李芬芳，有石榴怒放，有樱花争奇，有红枫经霜。灰蒙蒙的天地，枯黄的衰草不耐风寒，但仍有几畦青菜带来春天的希望。每次回家，您都会摘些蔬果，清洗干净后装入袋子，告诉我说这是您亲手栽种没有污染。可是没有了您，以后谁来挑水锄草，细心照料，这苍茫中一抹绿色的希望？

　　一张张图片，记载着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您以前性格略显急躁，办事又要求特别严谨，为此得罪不少人，也付出过很多代价，但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您极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委屈求全。您全身心放在果园，是为了减轻儿女的负担，尽力给后辈留下财富。当别人家晚饭后已在闲聊散步，妈妈和姐姐总是还在家里等您吃饭。妈妈劝过你，责备过你，可你仍是在苍茫暮色当中，歪歪地骑着那辆老旧的摩托车回家。

　　昔日面对镜头，您侃侃而谈，英姿不减当年。您手扶锄头，说现状，展未来，您说如果能再年轻十岁，一定会打造一个桃花源一样美丽的庄园。

　　假如大弟还在，您就不用那样眷挂远在外地漂泊无依的侄女了。8月份您给小侄女写了一封信，告诉我侄女收信后很高兴。您让我也抽空给侄女写写信，鼓励她好好学习，健康成长，让她多体会到家人的关爱。可我怕勾起太多的伤感，思虑再三，至今没有动笔。您后来也没再问过我，我也没有解释原因，但我分明能感觉到您内心的失落。我们的秉性大体相同，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隐忍而感伤。

　　做一行，学一行，钻一行，懂一行，用在您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您不打牌不喝酒，烟也基本戒了，帮您买好的笔墨纸砚也因忙碌原封没动。别人玩乐时，您在抖音和书上学习果树栽培技术，您不断向周边县的果农取经，提高果树栽培技术。您告诉我，最惬意的时光是在果园散步时，看到漫山的桔花或是金灿灿的蜜广或是绿油油的蔬菜，会有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

　　世上对子女全心全意的多，对父母真心关爱的少。翻阅相片，您的音容笑貌宛若眼前，您是那么容易满足啊！可是我们总觉时光尚早，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我们不经意地挥霍着生活，不肯静下心来听您倾诉，连接听电话有时也嫌啰嗦。可现在想打您电话了，爸爸，您已经永远也接听不到了。对不起，爸爸。

上半年我们一起去风凰沟转了一圈，当观赏到千姿百态的花卉时，您咧开掉了牙的嘴巴，欣喜地哈哈大笑，还要我把花朵的形状拍下来，准备来年也在自家果园培植。等到冬去了春来了，和风吹绿了山川，您却再也看不到我们培植的花卉了。

　　您喜欢我们回家，您希望我们回家时能住上一两个晚上。每次我回家，您总是要妈妈买我爱吃的鱼和鸡脚，还总要劝我喝点酒，为此妈妈还老是和您红脸。次日清晨，不会做饭的您总是先起来帮我蒸蛋，不是水放多了就是水放少了，老是蒸不好，再买好水粉，看着我吃完一大碗水粉和一大碗蒸蛋。您知道我喜欢吃木槿花，就在果园扞插了几十株木槿花树苗。昨天傍晚一个人走在果园，看着路两旁已经长个子的木槿花，我不禁嚎啕大哭。

11月底骑摩托车摔跤后，你总说腰酸背疼，晚上转身很难，一咳嗽起来就会疼，检查又说没大事估计是拉伤了筋骨，只是在家里打针吃药。因为当时家中有其他事情，我就和您约好20号左右来复查，谁料因我一时的疏忽，造成了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您让我的往后余生，如何自安？思念至此，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最远的别离，是最深的痛。

12月12日，这个寒冷冬日的夜晚，世上那个最疼我的人离开了我，那么突然，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让人无所适从。您忙碌的背影，定格成了永远。爸爸，愿您在天堂里能与两位弟弟重逢，再没有苦难、伤害和坎坷。

我们会照顾好妈妈的。愿您永享安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