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山下的牧羊人

惠风和畅

　　辽南第一高峰的步云山角下，有一位牧羊老汉于今年12月11日去世了。他是我的岳父。老人去世本是一件平常事，但岳父去世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他与岳母去世的时间年龄出现了高度一致：都是在中午病危下午回家，都是在第二天凌晨两点去世，都是享年八十七岁。如此相似真是匪夷所思，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巧合，为什么发生在他的身上？

两年前的春天，岳母因咳嗽到医院检查诊断为肺癌晚期，大夫告诉生存期是三至六个月。从住院那天起岳父每隔两天就到医院看望，风雨不误从不间断。岳母心疼的告诉他，你腿脚不好（脑血栓后遗症）别这样上百里地的来回跑了。他轻声的说，我不放心。有一天下雨，以为他不会来，谁知其拄着拐杖衣服已被雨水打湿来到了病房。我开玩笑对同室病友说，真没想到老年人的爱情如此执着。

五个月后岳母去世了。这对岳父来说好比晴天霹雳，向来性格刚强从未在外人面前流泪的他失声痛哭，在办丧事期间性格异常暴躁。当看到守灵子女不全时便破口大骂，骂他们不孝顺丧良心。其实，办丧事需要子女里里外外跑腿办事不可能全程守孝。在他威严下孝子们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出殡那天，当从火葬场返回准备上山安葬时，岳父堵住我的车，要求送他到山上坟地看看安葬得如何。天呀，山上道路崎岖只有农用小三轮可以上去，小车是很难开上去的，但是无奈之下，只得把我刚买的途观车当成坦克跌跌撞撞爬上山去，两面车门的漆伤痕累累。下山时，岳父泣不成声，告诉我你岳母是一个好人，在我们家里伺候老小辛苦了一辈子，我对不起她呀。

是的，岳母是个好人。她不仅伺候奶婆还有公公，还要拉扯五个孩子。在生活困难时期省吃俭用，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照顾老小。岳父当队长几十年凡是上级来指导检查工作的人都领到自己家里吃饭，提前告诉的还能应付，特别是天晌时突然领来，把岳母急得团团转，不知暗地里流了多少泪。岳母对岳父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是他晚年放羊时，每天早上都把荷包蛋和冲好的桃酥端到岳父面前，让他过着饭来张口 衣来伸手的悠哉生活。如今昔日工作的支持者兼生活中的保姆突然离开，岳父怎不老泪横流。

自岳母去世后，岳父一蹶不振没有往日精气神，像一只离群的大雁独自在天空徘徊。思念缅怀岳母之情充满他整个空间挥之不去。尽管儿子媳妇仍按照母亲在时父亲喜欢吃的饭菜去做，但他食不甘味，饭量日趋减少，饭后走一会步便回来倚着行李打盹儿，后来索性躺在炕上不动。对此家人苦口婆心的劝导，让他振作精神，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胡子指甲长了也不剪，也不愿意与人交流。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由于他消极人生，不愿意锻炼身体增加饮食，岳母去世的两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接连发生了脑梗、大腿骨股头骨折，儿女都积极地送医院救治，最后吞咽功能丧失采取试管饮食近两个月，尽量挽救延长他的生命。

病危时回家，乡亲们纷纷来看他。出殡那天天气骤冷并下着雪，通往坟地的山路被水冲得不像样子又陡又滑，抬杠的人们肩扛手托前拉后推，行走在石尖或沟洼里；有的摔倒了爬起来，有的手被树枝划伤，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到达坟地时，他们气喘吁吁脸上挂着汗水。我为之感动，对一个中年人说，你这个屯的人太好了，豁上一切把老人送到坟地，真得感谢你们。那人笑着说，你不知道你老丈人当了几十年队长，尽管脾气急了点，但为人公道心地善良为大家办了许多好事，谁家有什么事情都找他帮忙，继任的队长有的遇到困难也请他出山。他老了的时候放羊也遵规守矩，没有损害树木和庄稼。在这个屯威望可高了，我们出点累也报答不了他的恩情。

圆坟时两口棺材紧紧地贴在一起，我觉得是两个两颗心两个灵魂的融合。顿时感到岳父与岳母去世时间高度的吻合，可能是岳父的行为感动了上帝，责其判官编排岳父死亡程序必须与岳母一致。这时耳边响起网红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凄美旋律，仿佛看到两个画面：一个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为了不辞而别的妻子在草场孤单的苦苦等候；一个是步云山的牧羊人为了与老伴早日在天堂相聚自己加速走向生命的终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