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江湾机场。

周水清

　　小的时候，难得见到有骏马在马路边上走过，那都是高头大马，是军马，由一个当兵的牵着，的笃、的笃地马蹄敲击柏油路的声音常能记起，这在车水马龙的市区很少见，常能引起没见过马儿的城市孩子们的注目。我看见过好几回，这马大概是来自于江湾机场，干什么用的？挺费猜疑。

从大柏树，沿逸仙路到纪念路，拐过铁路，便是武川路，再一直走能到国权北路，那时的国权北路是条土路，沿着土路，往北的一侧是条二、三十米宽的小河，小河的一侧是江湾机场，小河二侧，並无屋舍，我依稀记得，象是有座孤立的小庙，庙门被锁。庙四周荒草丛生。

我们到这儿是来摸蛸蜞的，有时也会来钓魚，其实蛸蜞的味远不如螃蜞，当地人常抓来喂鸭子的。我们来摸，多数也是为到机场去玩的。

　　武川路上有所技校，内有游泳池，也向社会上开放，四周是工人新村，那时侯的新村都一个样，六层楼，方方长长的，那时有新村的房子住，算是好的。那个游泳池，人不算很多，我在里面游过好几次。

我们是怎么会跑到那么远来玩的呢？大概是精力过剩，估计是在文革时期。也或许是天性使然，小孩子对大自然总有一种天然的崇拜。

那个飞机场里面，我们始终未能进去，我们曾沿着河走了老长的一段路，但似乎没有尽头，能看到守卫的士兵，有好几个门，但根夲没什么漏洞好让我们钻。飞机呼啸的声音能够听到，但如何降落，如何升起，一点也不了解。直到几十年之后，我借儿子的光(他那时在海军幼儿园)，才在大场机场见到了魚雷轰炸机。

　　后来，我去了东北，去了11年，接着又顶替老娘，回到了上海，没想到没过上多少年，又让我与江湾机场打上了交道。

94年6月，机场正式停飞，97年4月30日移交地方。实际上地方上正式启用也经过了很大时间，中间曾有争议。机场门口的哨兵是在很晚的时侯才撤消的。

机场设有留守处，好笑得是机场大概还有个什么房地产公司。大批外地打工的在里面养鱼种菜，后来居然还要设窑烧砖，审请都打到我们公司，我们起先没同意，他们竟捅到他们机场后勤处，后来由部队出面，才批给他们煤炭。

因为少年的时侯，机场没去成，我便提出要到他们那儿去一趟，並随便钓一下魚，他们立马就答应了。

　　我们是从何家湾那儿进去的，有机场的人接着，走过一座小木桥，左侧是二排营房，中间一个篮球场，我们往右，拐上了一条小土路，没走多远，就碰上一个鱼塘，那水发浑，一看就知道养的是鳙，鲢之类的家魚，他说，这是个部队家属承包的，可不能在这儿钓，又走不多远，能看到远处荒草丛中的飞机，他说那是报废了的。外地人常去偷，今天偷个翅膀，明儿偷个轮子，都快偷没了。

后来，我们到了一条小河沟，就让他回去了，为了钓鱼，我特意还到虹口公园那边的魚具店买了付鱼杆，这鱼杆也就在江湾机场这儿派过用场，以后再也没用过。

那天的天气很好，天蓝得透亮，小土沟里能见到到处都是蛸蜞的洞，我钓了几条昂刺魚(黄颡鱼)，后来又拐到一个大池塘，钓到了几条河卿鱼，其中有一条大的，足有半斤以上，在地上翻腾，能腾起半米多高，几下子腾越，说巧不巧地翻进了池塘边的一口水井。

　　江湾机场很大，占地有七干多亩，有4个指挥台，跑道长1500米，由三合土与沥青混合浇铸，跑道成“米”之形，飞机可以从各个方面起降，是远东最大的机场。

原先，这里是殷行镇，又名殷家行，1939年，侵华日军从离这里不远处的虬江码头登陆，沿途杀戮，殷行镇及其四周六十八个自然村，民房近五干间，小学一所，庙宇、祠堂六处全部被日军焚毁，沿江滩地被日军占为海军农场。后来，日军就在此处修建了机场，看来，早就有图谋。

抗战时期，江湾飞机场曾多次遭到美军飞机的轰炸，因为从这儿起飞的日军飞机也能影响到太平洋战场。国民党时期，这里也是军用机场，国民党败退时，曾把这里的油料库及弹药库焚毁，黑烟遮敞了半个天空，浓烟烈火经久不熄。

其实，我回沪后，作为民兵，也曾在江湾机场扔过二次手榴弹，那可是真傢伙，边上可是有当兵的在现场指导的。也见过停在跑道上与机库里的飞机。

　　解放后，江湾机场划归空四军，番号为空26师78团。后来机场又迁往崇明，划归地方后，由于对如何使用尚有争议，机场被荒废了许多年，地表水回流，促进了池塘，漫滩地和次生沼泽的形成，水泥跑道成了长满水生植物的季节性湿地，使得草、灌、乔、藤在内的上海地域性植被得以恢复，再加上原先所遗存下的树木，据说，其中有些桑树非常粗大，从而吸引了众多鸟类前来栖息繁衍。江湾机场里不但林子里有鸟，河里有鱼虾，还有好几种兽。是上海滩东部僅存的绿“肺”。

在大门口还有哨兵站着的时侯，我就去机场转过好几次，因为大门口进不去，总还有其它的地方能够进来，那地方太大，部队留守的人根夲管不过来，跑道上长满了老高的荒草，许多外地汉子在里面捉鱼摸蟹，钓龙虾，有一次，我骑着自行车从哨兵面前经过，他立马命令我下车。毕竟军人的尊严还是不容挑战的。后来换了许多穿黑制服的，我们叫“黑猫”，那更麻烦，因为军人毕竟人少，而黑猫人多，有一次，他们在何家湾，原先的军营处的地方设了个岗，派二个黑猫站岗，我骑着车从他们面前过，竟追我，追了好几十米，好象在抓逃犯似的。

开发商也有意思，机械还没入场，圈地就忙得不亦乐乎，其实，那是条道路，他们没理由在路上设岗的。到得后来，便四面八方都开动了起来，那么大一块地方，这个香饽饽自然谁也不会舍弃的。

经过好些年的建设，复旦大学新校区出来了，建筑是仿欧式的，很美。前面还有一个老大的湖，湖边栽着垂柳，波光泛着树影，还有大片的草地，贴着湖不远，有个滑板公园，非常时尚，不过，玩的人那时还不多，也许附近新建的楼，房客还未及入住。不远处还有新江湾城公园，里面也是湖汊纵横，是连着复旦的新校区的，这是必须的，因为规划中每个小区必须要有一定的绿地。自然，建得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高挡住宅小区，房价非常贵，再远处还有江湾湿地公园。里面倒也是河汊不少，是通黄浦江的，鸟也非常多，有个专拍鸟的亭子在河边，那片旧机场的地块非常大，里面至今还在不断地盖房建屋，还冒出了许多新的路，它的最北面顶着上港十区(即集装箱公司)，南面是殷高路，西面是逸仙路的铁道，而东面快要抵近黄浦江。

反正，扬浦把它定义为新江湾街道，其实，这个街道很大，快顶上卢湾区了。

　　地铁12号线的终点站设在这里，淞沪路非常宽，原先国民党是想把市府搬到这里，你看这路名就该明白了，不是“国”字打头就是“政”字打头。哪知老天不作美，打仗了，还打了个昏天黑地，淞沪路是该去衔接军工路的，那知碰上了江湾机场，现在江湾机场走了，不知道淞沪路这条断头路到底怎么办。

我以前骑自行车去国和路的同学家，常会横穿江湾机场，那时看方向走，一目了然，现在不行了，得看地图。否则不辨东西，因为机场已全由楼房与道路所占据，以前机场的水泥跑道，骑起来很舒服，现在的路虽说骑得也舒服，但会迷路，骑着，骑着，拐了个弯，说不定又会回到原地。

江湾机场走了，新江湾街道来了。我是挺想老江湾机场的，这或许还是那个少年时的情结在作怪，我们小区的人，前些年还常说去机场那儿钓鱼，这些年改口了，说去崇明钓鱼，不知是胃口大了？还是机场的鱼巳经不那么容易钓了。再见了！江湾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