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不识秦腔味,识得已是不惑年

清兮

<p>  最近在追剧《装台》,看了几集,被里边的陕西风情所吸引,欲罢不能。于是找来原著陈彦的长篇同名小说《装台》,夜以继日地读完了。时下陕西美食还能找到,虽不像小时候遍布大街小巷,但也是我们经常去搜寻的吃食,大多集中在回民坊或城墙内;而陕西方言及陕普是听得越来越少,下一代已听不太懂更不会说了,大有行将消亡的趋势;城中村这个特定时代背景下的存在在未来的十年也将全部消失,而这部剧就这样留存下了城市发展中的历史影像资料,弥足珍贵。</p> <p>  在看到第六集时,主人公在给秦腔剧团的大戏《人面桃花》装台。舞台上萦绕着碗碗腔绵软的旋律,“崔护”吟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不由得泪下,弹幕上也泪奔一片,我还看到“咸阳人来了…武功人在此…”等字幕,更是不能自已。老人常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何知疯子和傻子不是酣畅淋漓地活着呢。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吧。</p> <p>  碗碗腔是流行于陕西东府的陕西地方戏种,和秦腔一样成为秦人喜闻乐见的戏种,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碗碗腔唱腔柔瓤婉转,丝丝直入人心,和源于西府秦人所吼的大秦腔有着一种对比强烈的美。二者洪钟大吕般的唱腔,或以其柔,或以其高亢,带给我们美的享受。</p> <p>  小时候六、七岁我在西安姥姥家里生活时,村上红白喜事都是要唱戏的,那就是我们的快乐时光。院里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我们这些碎娃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只听得耳边,锣鼓镲钹在快慢板中行进着,小旦咿咿呀呀地唱着,老生撕心裂肺地吼着。也不知在唱些什么。</p> <p>  在武功镇厂子小上学时,常常跑到镇上戏院,所谓的戏院是露天的,演出时在戏台后侧搭上棚子成演员化妆室。舞台上,演员们各种唱念做打。后台里,我痴痴地看着那些画得五抹六道的脸,看着穿戏服的武生伸胳膊撂腿的来吓唬我们小孩子,仿佛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p> <p>  每年农历十一月初七至十七日,河滩会开始了。长大后才知道这是东河滩物资交流会,是起源于先周时期迄今四千多年纪念农业始祖后稷而形成的传统古会。现在已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乖乖。在七八十年代,河滩会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是比过年还要热闹的日子啊。漆水河滩上到处都是卖吃的、玩的、唱大戏的。大喇叭放着各种声音,直传进家属院。每当河滩会时节,我姥爷就从西安来到武功,每天去听戏,过足戏瘾。一次我在房子里哼着秦腔那咿咿呀呀的旋律,姥爷以为是喇叭里的声音,大戏要开场了,直往外跑。</p> <p>  两年前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剧场观看了一场年度大戏,整本的《血泪愁》,一连演了三场。秦腔表演艺术家白贵平先生以83岁高龄,唱得是荡气回肠,获得满堂彩。这是对秦腔有着多么深的爱啊!老人说:我从十几岁开始唱秦腔,唱了一辈子,也爱了一辈子。(文章写完时才得知老人已于今年春天去世,再也聆听不到他的教诲了,缅怀他啊……)</p> <p>  少时听不懂秦腔,听懂已是不惑年。年少时听戏,我辈中人混沌无知,纯是听热闹,彼时只作袖手旁观客,而你亦为逢场作戏人。而年龄大了,阅历多了,回想处于人生高峰期的前半生,后望长长的只能无所为的后半生。不由发起自己已是戏中人、人生如戏的喟叹了。</p> <p><u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题都城南庄》崔护</u></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去年今日此门中</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人面桃花相映红。</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人面不知何处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桃花依旧笑春风。</span></p> <p>(传说都城南庄在长安县杜曲镇桃溪堡村。)</p> <p>物是,人非。曲终,人散。</p> <p style="text-align: right;">2020.12.11于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