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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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楼下有一家小印刷厂，主人的外号叫跛啰，平常印刷业务也不是太忙，偶尔晚上还会去禾河里网鱼，我们便有了交集。

几年前，跛啰从井冈山请来了四棵水杉树苗，店面前栽两棵，城厢小学侧门边栽两棵，四棵树呈口字型。水杉初长成形却遇上了城市道路白改黑，路改办的人提出要清除人行道上的水杉树，跛啰几次与其交涉，最后只在路边各保留一棵。

　　今年初突发新冠肺炎，各地封城堵路，春节期间也不用走亲访友，可以在书房静静地看看书，感觉倒也不错。眼花了就看向窗外，水杉就这样一直都在我的视线里。亲眼目睹水杉从冒芽长枝到全身披满嫩绿，欲滴的翠色是很能养眼的，疲劳很快就缓解。

随着气温的不断回升，杉树顶急匆匆地往上长，没多久就有对面三层教学楼高了，很快顶部就结了绿色的球果。水杉叶很特别，每个叶柄上对称地排布着无数的针形细叶，不刺人，特柔软。在晴雨相间的日子，杉叶仿佛是在拼命地吸收水分和阳光，合成的养分被灌注到整个树身，树干明显变粗大了。大风吹来，枝叶婆娑，杉叶的底面被翻起，在阳光的反射下露出微微的亮白色。相比满目萧杀的街道路障，水杉的生机盎然告知人们今年的春天依然如期而至。

　　三月初，对面水杉树旁城小的侧门打开了，家长们排起长队来领取课本，回去给孩子传达了上网课的注意事项。至四月下旬，城小的校园广播传来了久违而熟悉的乐声，听来竟有格外的亲切感。孩子们终于回到了久别的校园，水杉的枝叶仿佛是在跟着教室里的朗朗读书节奏而轻轻摇曳。

课间，一堆同学围在窗前，众多小手伸出窗对着水杉指指点点，应是对水杉在这个漫长的寒假中发生如此大变化而感到诧异吧，或许还触动了孩子们的情感，激发他们倍加珍惜美好时光而发奋读书呢。

　　如今城市街道旁时兴的是四季长青的樟树或桂花树，相比之下水杉似乎就成为了另类。隆冬一到，水杉绿色迅即褪去，棕色杉叶掉落一地，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了，这样的树种当然不在市政建设者的考量之中。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水杉独特的叶形不仅会带给人以别样的美感，而且一年中那一荣一衰的显著变化或许比那些名贵树种更能引起人生的理性思考。

告别工作单位已有一些时日，现在主要任务是协助家人带孩子，重心改变了，专注方向也得随之而变。小孙女平素爱画画，一次在送她上幼儿园时，我拾起园里树上掉落的一片红色树叶，目的是想让她观察一下树叶的叶脉结构。可她却说：“爷爷你收好这片树叶，等放学回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吧”。“研究”二字从这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嘴里说出，让我这个搞了一辈子教学研究的人惊讶了半晌。

晚上，我们对那片红叶连同碎针形的水杉叶对比地作了一番“研究”，小孙女学会了画不同形状的叶脉，并用绿色和红棕色彩笔分别给两片树叶涂上颜色，算是代表了两个不同的季节吧。教育专家说3至10岁孩子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这可从孙女们许多惊喜的成长故事中得到印证。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关于教育的一句经典谚语，它告知，树木的生长是直观的，而孩子心智的增长往往是无形的。著名作家萧红在《呼兰河传》中用浓浓深情的笔墨记录其祖父后花园里的土地阳光和花鸟虫草，那里留下了她黄金般的童年生活记忆，最早的创作种子就是在这自由而多彩的后花园播下的。

时空转换，我等也都在牵手孙辈，呼兰河那位祖父放飞灵思的后花园竟是难以觅寻了。

王 冉 写于2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