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言</p><p class="ql-block">东升万家(付万家),一九七五年由泾口乡杨芳村付万家迁来至此,原名新联公社东升大队万家(付万家),后改为新联乡东升村万家(付万家)。二OO二年取消新联乡,现改为泾口乡东升村万家自然村,简称东升万家(付万家)。</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一)</p><p class="ql-block">父亲1935年出生,属猪,家中兄弟排行老四,共九兄妹(实际是十兄妹,其中有一个姑姑据说是和祖父或祖母八字不合送去了养生堂不知死活)。父亲中等身材,身体健壮,年轻时经常和村里人一起挑米到南昌市内去卖,当天去当天回一百多里也不觉得累。父亲的故事不多,只知道分家后农闲时经常在赣抚平原和柘林水库干活。之前我在《母亲》一文描述母亲如何受苦,父亲和母亲共同抚养六个子女,吃的苦肯定不少,就不详细描述。</p><p class="ql-block">我刚出生时由于母亲怀孕时营养不足导致我生下来就是个怪胎,大姑妈叫母亲把我扔掉可是父母舍不得扔。或许是阎王也不肯收我,我竟然活了下来,只是直到两三岁才学会说话和走路,而且身高和体重都比同龄人差一大截。</p><p class="ql-block">刚学会说话的我可不得了,只要别人讲故事或教我唱歌,我马上能模仿出来。父亲非常喜欢,每天晚上搂着我睡,给我讲故事,教我唱他在生产队学的革命歌曲和南昌小调,第二天我就能讲得出,唱得出。</p><p class="ql-block">分田到户口后,我也上学了。不上学的时候,别的同龄人都下田帮父母干活了,而我由于身体瘦小父亲不让我下田而且哥哥多也没必要让我下田。我的任务就是放牛,一边放牛一边看书,着的都是武侠,言情,评书传书之类的书,前后三村的人家只要听说有书我都会借来看,村里人都叫我书呆子。</p><p class="ql-block">小学毕业后我也下田干活了,但干的也是些力所能了人的活,主要是“双抢”期间负责打田。父亲没有强制我干农活,别人天刚亮就出去干活,我却是早上吃完饭才出去,中午十二点前回来,下午两点多才出去,傍晚太阳一落山不管有没有干完就往家里跑,父亲又叫四哥放下手上的活按我的手。</p><p class="ql-block">1989年二哥三哥分家后,父母和四哥和我一起分得了十二亩田。那时候我才真真正正下田干活,割禾,挑禾,栽禾。。。但那只限于"双抢"期间,其余时间父亲都不让我下田干活,而"双抢"期间除了割禾挑禾栽禾,大部分时间还是负责打田,因为担心大人打田牛吃不消,二哥三哥的田还是我打,由于年少无知,我经常故意刁难二哥三哥,他们知道我耍小孩子脾气又有父亲罩着,也是无可奈何,现在想起都觉得愧疚。</p><p class="ql-block">也许父亲知道我不是种田的料,也许父亲知道我当时读书好,更加没有让我多干农活。即使四哥分家了也只是在暑假干些农活,自己更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晚上很晚才回来。遗憾的是我1993年高考落榜了,父亲没有责怪我,而是尊重我的意愿继续读书,因为第一次高考失败,我没敢复读,而是选择了一所民办大学。令人既气愤又感叹的是,一年后很多没考上的竟然通过关系读了公办大学,而那些1993年即使考200分的同学竟然在1994年全部考上了公办大学,我真的怀疑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p><p class="ql-block">1995年我去了东莞,从此再也没干农活了,可回想起干农活的日子,虽然没干重活,但要在南昌夏天38度常温的气温,就算不干活也难受,现在想想也感觉在冒汗。而父亲1995年因母亲中风需要照顾,加上村里人笑话父亲六十岁了而且儿子那么多还种田,索性不种了,把我的责任田分给了二哥三哥四哥。正是父亲的决定,让我的责任田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说是给他们种,但要收回来却难上加难,而且若干年后他们的儿子承不承认都是一个问颢。唉,我的责任田竟然成了我和几个哥哥之间的一道鸿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二)</p><p class="ql-block">父亲爱喝酒,母亲也爱喝酒,因比我在娘胎里就会喝酒。由于父亲疼我,每当逢年过节,我都是和父亲坐一条板凳,这第一碗酒必定是我和父亲对饮。按下来是自由发挥,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完就叫我下桌翻跟斗。特别是大年三十晚上,因为父亲和母亲是大年三十圆房的,每年三十晚上父亲都要先让我喝上一碗酒,再打一个贺郎歌,一个贺郎歌喝一碗酒。平时只要祖母不在我家供饭,只要父亲喝酒我必须要喝一碗,即使祖母在我家供饭,我也会偷偷的拿起父亲的碗喝一口,只是这一口就是大半碗。我的酒量就是这样练出来的。</p><p class="ql-block">上初中时每星期回一次家,父亲最高兴的事就是和我对饮,分家后,特别是四哥分家后,高中大学时两个星期回一次家,父亲高兴得不得了,感觉就象武林高手找到对手一样,亲自给我倒酒。父亲最爱茼蒿或芹菜下酒,往往一盘茼蒿或一盘芹菜父子俩一喝就喝到晚上十多点钟还意犹未尽。有时母亲在一旁等洗碗等不及了,端起我的碗一口干,喝完了还说这酒这么难喝你们还喝得这么有劲。</p><p class="ql-block">母亲去世后,每次回南昌,在二哥或三哥家吃完饭回去睡觉,父亲总要拿出一瓶酒(那时父亲已不再酿酒了,要么喝白酒,要么天热喝啤酒),说这是哪个过年送的,这是哪个过节送的。接着打开酒两个人继续喝,父亲很喜欢听我讲外面的新闻,更想了解我在东莞的情况,而我也想了解一下家里以及村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父子俩边喝边聊。。。</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回南昌,我和父亲喝着喝着两个人一起喝了两瓶白酒,第二天被二哥三哥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晚上父亲又拿出一瓶酒和我喝,也许是酒瘾的缘故,心想以后还有多少机会父子俩一起喝酒呢,难得父亲高兴,舍命陪君子呗,少喝一点就是,于是父子俩又喝起来了。。。</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三)</p><p class="ql-block">父亲在教育子女方面没有管束我们,属于放任自由发展那种。当然我们几兄妹也没有给父亲添麻烦,我们尊敬父亲,不害怕父亲,不会象别的子女一样见到父亲象老鼠见到猫一样。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嘻嘻哈哈,经常闹笑话,父亲高兴时跟着一起笑,不高兴时最多说一句短命鬼,取债个。</p><p class="ql-block">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总觉得父亲对待四哥有失公允。不知道什么原因,父亲自四哥小时候起就不怎么着待他。四哥小时候是孩子王,偶尔会欺负一下小伙伴,遭大人投诉,更让四哥给父亲留下不好印象。由于父亲不看重,四哥成亲后在为人处事待人接物方面总是慢人家半拍,而四嫂在娘家是最小的,被她父母宠惯了嫁给四哥后什么都不懂,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偏偏四嫂生了几个女儿没生儿子,更被人看不起。四哥曰子不好过,父亲不但不关心,甚至还为了四哥欠口粮催四哥的钱。</p><p class="ql-block">1995年四哥终于生了个儿子,刚好二哥也抱养了个女儿,父亲自己的亲孙子不沾边却整天抱着二哥的养女不放,这让村里人都看不过去。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和姐姐,四哥一起渡过的,四哥的委屈只会和我说,只有我理解,好几次在我面前哭,说父亲对他不公平。母亲去世时,四嫂因父亲的态度扒在母亲棺材上哭晕了。。。</p><p class="ql-block">姐姐也看不下去了,跟我说父亲被二哥二嫂哄晕了,偏袒二哥。其实父亲这样做我也明白,父亲虽说有五个儿子,可老大老五不在身边,老三也经常不在家,只有老二老四呆在家里。父亲不想去四哥家只能去二哥家了,而且二哥二嫂会做人,更重的是二哥在父亲眼里一直顾家的孩子,值得信赖,相比之下父亲肯定偏向二哥了,况且父亲根本没有积蓄,二哥二嫂能哄得了父亲什么呢。我只能对姐姐说娘家兄弟没叫你出面最好不要干预娘家兄弟间的事。其实每次回南昌我都有劝父亲对四哥四嫂好些。我经常对父亲说四哥也是你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要端平。可父亲却说十个手指有长短,要公平做不到。。。</p><p class="ql-block">2003年回南昌,四哥请父亲和我夫妻在家里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吃着吃着凳子脚断了,父亲往后一翻摔了一跤昏迷了一分钟才醒。第二天父亲把我叫到身边,一会说四哥家有鬼,一会说四哥四嫂要害他。我说爹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话也说,这要是在外面让四哥四嫂听到还不把他们逼死。父亲没再向别人说起,只是从此没事不再上四哥家的门。</p><p class="ql-block">2008年家里银元失窃,父亲一口咬定是四哥拿了,还说亲眼看见四嫂从二哥家出来。。。同样是父亲的儿子,我也搞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四哥。父亲这样对四哥,与其说他们是父子,到不如说逞前世冤家仇人。唉,真应了那句: 无仇不成父子。</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四)</p><p class="ql-block">外公死后外婆留下母亲在我家做童养媳,自己嫁给了泰浦朱家一个末落财主做了填房。虽说是末落财主,但当时还是有点家底的,母亲和父亲圆房时外婆送给母亲一对金耳环,一条银围裙链子,九块银元作为嫁妆。那对金耳环母亲戴在耳朵上,银链子和九块银元就放在衣橱的抽屉里。</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经常把那九块银元拿出来玩,有一天父亲发现少了一块银元,以为是我弄丟了,用铁丝把我抽得一条条血红的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虽然银元不流通,但毕竟是银货啊,都说财不外露,更何况把它弄丢了。父亲当时非常生气才把我打成这样,可第二天突然又找到了那块银元,父亲知道错怪了我。看到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我,父亲后悔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把我抱在怀里哭了半天。</p><p class="ql-block">我这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1994年年底,我把那九块银元拿到学校玩了半个月才带回来。父亲发现银元不见了,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四哥,但没有声张。等我回来父亲问是不是我拿了,我赶紧把银元从书包拿出来放回原处,又假装找了一阵拿出来交给父亲,父亲见银元没丟就没说什么,反到是我吓得出身冷汗,心想好险啊,我差点把四哥给害了。</p><p class="ql-block">1997年母亲去世,几兄弟商量着把那条银链子分给了姐姐,把那对金耳环分给了我,我感觉没对母亲尽到孝道不好意思要,就把那对金耳环转给了姐姐,剩下九块银元就等我娶了老婆再分。有一年我带老婆回南昌,老婆说要看看银元,意思是看了就索性分了吧。可几个嫂子又说等我生了小孩再分,好给我点压力早点生小孩。老婆自然没什么说的了。</p><p class="ql-block">二哥建房子后,父亲就把那九块银元交给了二哥保管。2008年夏天,二哥打电话给我,说银元丢了,大哥一口咬定是二哥监守自盗私吞了,要二哥吐出来,而父亲却一口咬定是四哥偷了,还说亲眼看见四嫂从二哥家里走出来,现在二嫂四嫂都在拿自己的小孩发誓赌咒,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叫我回去主持公道。我心想,就那么几块银元,能值几个钱,况且一人还分不到两块,至于搞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吗?到底是金钱重要还逞亲情重要。可是我是兄弟中最小的,根本没说话权,怎么去主持公道?这时我想到了三哥,三哥没有卷入这场风波,但也不能置身事外,由他来调解最合适了。于是我打电话给三哥,叫他在不伤害兄弟情谊的基础上尽量解决,千万不要搞得兄弟反目让外人看笑话。打了电话给三哥后二哥没再把电话给我了,我感觉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反到是老婆埋怨起我来了,说我几兄弟都是怪胎,家都分了,非要等我生了小孩再分,那要是生不了不是永远都不要分。现在好了,一个人都没得到。我只能对老婆说金银财宝身外之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可强求。</p><p class="ql-block">2009年母亲迁坟,兄弟算帐时二哥提出多摊一千元作为对丢失银元的补偿。这下大哥到是大方,说不用了,大家兄弟一场,过去了就算了。银元风波就此平息,遗憾的是父母辛辛苦苦藏了五十多年的银元,到头来五兄弟一个人都没得到。</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五)</p><p class="ql-block">2003年回南昌,四哥请父亲和我夫妻在家里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吃着吃着凳子脚断了,父亲往后一翻摔了一跤昏迷了一分钟才醒。我当时在想父亲已经68岁了,天有不测风云,如果父亲再发生类似情况遭遇不测连口象样的棺材都没有不被人笑话,是时候考虑给父亲起一口棺材了。这不是说我不孝,诅咒父亲,其实这是里面有农村风俗的因素。在农村,一般老人上了六十岁,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为父母起好棺材,甚至找好了墓地,这样更显得儿女孝道,老人也觉得自己的归宿有了着落,可以安享晚年了。出于这个考虑,我联系四个哥哥商议为父亲起棺材的事,四个哥哥都没有异议,前提是要征得父亲同意,让我先做父亲的工作。可谁知父亲不服老,说还没老到要起棺材的时候,拒绝了。2009年母亲迁坟,这时父亲已七十四岁了,比起六年前更加苍老了,我再一次跟父亲提议给他起棺材,他仍然不同意,我说爹啊,你这么大年纪了给你起好棺材一是预防万一,二是让你放心安享晚年,不是咒你死。父亲却说有什么好准备的,到时真的死了找几块木板钉一口棺材就行。我说爹啊,你好歹也给人家锯过做棺材的料,经你手的棺材不下一百口,什么样的棺材装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这样你五个儿子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你死得安心吗?父亲见说不过我,借口喝醉了睡了。。。</p><p class="ql-block">其实四个哥哥早就想给父亲起棺材了,大哥早就从杨芳把给大伯大母起棺材剩下的木材运到东升,只是一直在等父亲开口,又或者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2012年春节,我带儿子回南昌认祖归宗,大哥一家也从莲塘回来拜年。这时大哥说趁着老五一家人也在选个日子给父亲的棺材做了吧,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决定正月初八正式动I。这时父亲满脸的不高兴,几个哥哥赶紧叫我去安慰,我是拼了两大碗酒才把父亲劝得同意,说既然你们都拣好了日子,起就起吧,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动工哪天,所有的亲戚都来了,每来一个亲戚放一掛编炮,足足放了一上午。中午吃饭宴开四大桌,找父亲吃饭父亲竟躲起来了。。。唉,我这父亲啊,到底是不服老还是怕死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示列之父亲(六)</p><p class="ql-block">2013年6月,我去浙江出差住在义乌,侄子万结带着女朋友请我吃宵夜,晚上回宾馆和二哥二嫂通电话,本来受二嫂之托帮万结把下关看他女朋友合不合适,和二哥聊着聊着聊到了父亲。二哥说自从给父亲起棺材后老了很多,瘦了很多,话也少了。父亲属猪,2013年是蛇年,命理上蛇冲猪,于是我对二哥说今年有个劫要特别照顾好父亲,如果活过了今年(2013年),可以多活6年。到底是我会算还是乌鸦嘴,2013年11月,父亲在二哥家门口的路边一脚踩塌,摔了一跤。当时天巳黑刚巧几个哥哥嫂嫂都不在家,父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七)</p><p class="ql-block">分田到户之前父亲在生产队有个额外的工作,那就是守堤。在抚河支流岸边搭个小屋子,每天注意河水涨落和注意有没有人破坏河堤。有一天父亲对我说带我去堤上玩,我高兴地答应了。去了河堤,第一次看见抚河好宽阔,水流哗哗响,那感觉就像看到大海一样。我们是上午去的,中午吃完饭就睡了,一觉醒来,发现父亲不在身边(那时我才七岁),连忙跑出来找父亲,周围到处找都找不到父亲,这时临近傍晚,刮起了风,风吹得河水是一浪接一浪,啪啪的响,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凄谅。我人生第一次感到孤独无助,哭着在小屋子里等父亲。不知等了多久,父亲回来了,我哭着扒到父亲身上不放。之后父亲每天出去着堤都带着我,晚上睡觉搂着我教我唱他那个时代的革命歌曲和南昌小调。</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来了一伙打鱼的来搭灶,为首的好象是和我的一个表姐夫一村的,父亲叫他小胡。第二天小胡打鱼回来,打的鱼很多,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鱼,大鱼小鱼整整一船。中午吃饭,煮的鱼啊,那是几大盆啊。小胡很大方,把父亲和我一起叫过去吃,小胡专挑好吃的鱼块给我吃,我是第一次吃了好多鱼,好吃的鱼。之后一连半个月都在小胡那里吃,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种调料叫白胡椒粉,用来煮鱼特别鲜味。</p><p class="ql-block">第二年,又来了一伙打鱼的,那伙人特别小气,吃饭时煮那么多鱼都不请我们吃,还有意无意的防着我偷他的鱼吃。我想要是是小胡来了多好啊。</p><p class="ql-block">转眼过去了40年,父亲也去世5年了,可是每当着到白胡椒粉,就会想赶和父亲当年一起守堤,小胡请父亲和我一起大块吃鱼的情景。</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八)</p><p class="ql-block">父亲只上过三天私塾,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别说懂音乐了。五音不全的父亲,却在我幼年的时候教了我很当时生产队的革命歌曲和流行于泾口幽兰一带南昌小调。当时的我一学就会,父亲非常高兴,70-80年代没什么流行歌曲,父亲一辈的人最喜欢的歌曲就是南昌小调,每当家里来了客人,父亲都会让我先喝一碗水酒,然后唱几首南昌小调给大人们听。</p><p class="ql-block">初中的时候,我学会了吹笛子,吹口琴。一开始只能对着歌谱吹,后来吹熟了,可以不对着歌谱吹了,再后来凡是我会唱的歌都能用口琴和笛子吹出来。有一次我把同学的笛子带回家,吹了几首南昌小调给父亲听,父亲非常高兴,说我吹的曲子好听。以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偷偷的把同学的笛子带回家,两父子一边喝酒一边吹笛子(当时四个哥哥已经分家了)。有一次,父亲拿起笛子吹了一支南昌小调《正月里来》,虽然快而短促,有曲调无神韵,但对五音不全的父亲来说,我感觉是非常的了不起的,我经常指正父亲吹笛子要慢而悠扬,也许父亲年纪大了,风格改不了了,于是对我说你吹给我听吧,我就喜欢听你吹小曲。</p><p class="ql-block">高中的时候,周末我有时去杨芳,杨芳我房下的大伯母,春英婆,欠妹婆也是南昌小调的爱好者,经常是她们唱,我来吹笛子。这样回东升的次数就相对减少了,有一次回东升,竟发现父亲用扫地的竹杆做了一支笛子,虽然音调不正,但1234567的调子还能吹得出来。再次不得不佩服父亲的音乐天才,看见父亲对笛子的执着,我把我带回家的笛子给了父亲,父亲自然是爱不释手。</p><p class="ql-block">大学时,回家的次数更少了,而这时侄子万结长大了,经常陪伴父亲的是万结,当时父亲5个孙子,万云,万雷已迁杨芳,万程老实忠厚,不善言语,万锋年纪还小,只有万结讨父亲喜欢,于是父亲教万结吹笛子,可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结果万结吹笛子也是快而短促,而且只会吹《正月里来》,更别说对歌谱吹或不对歌谱吹。但这并不影响父亲的雅兴,毕竟60多岁的人了,身边有人陪着就是幸福。</p><p class="ql-block">1995年我来了东莞,空闲时吹吹笛子,吹吹口琴,挺自在的。后来我按照笛子的设计图做了一支铁笛子,可是在2006年去深圳的时候留在东莞找不到了,加上深圳住社区吹笛子怕人投诉,就没再吹笛子了,偶尔躲在床上吹吹口琴。</p><p class="ql-block">2014年父亲去世,回家奔丧,我守在父亲的灵旁,这时侄子拿出一支笛子说“叔啊,这是公平时吹的笛子,你吹几支南昌小调给公听吧”。二哥也说父亲平时最疼我,叫我不用干什么事,就在父亲的灵旁吹笛子给父亲听就够了。于是我在父亲的灵旁吹了七天的笛子,直到父亲入殓的时候,看到二哥把那支笛子放进了父亲的棺材陪葬,我不禁悲从中来,为什么不给一支好一点的笛子给父亲呢?</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九)</p><p class="ql-block">南昌,长江流域四大火炉之一,夏天每天气温37-38度是很正常的,39-40度也经常有的。中午的时候,室外地表气度可达50-60度,别说干农活,就是空手在太阳底下走一遭那也是一种煎熬。可是在农村越是热越要干活,如果错过了季节,拖到立秋以后再插晚稻,收成会大大打折扣。长江两岸,夏天的农忙通常叫“双抢”就是抢收早稻,抢插晚稻,是有时间限制的。“小暑没禾割,大暑割不赢”,大暑前后一周是收早稻的黄金时段,错过这个时段稻秆老化全倒田里不好割,碰上大风暴就更麻烦了。而晚稻也必须在立秋之前插完。80年代分田到户的时候,种田完全靠人力,牛力,双抢期间必须顶着烈日,酷暑,每天起早贪黑也要把农活在立秋之前干完,因此很多人体力吃不消中暑。</p><p class="ql-block">父亲是个推高手,父亲的推拿不仅仅是消除疲劳,舒筋活络,更主要是针对中暑。凡是中暑的人,来的时候要人挽扶着到我家,经过父亲推拿之后立即变得生龙活虎,原先不想吃饭的,立马有胃口了。1985—1995年的“双抢”期间,堂哥几乎是每天都要找父亲推拿。堂哥是三伯的二儿子,堂哥在遭遇家庭巨变后,娶了寡居的大堂嫂,夫妻两种了12亩田,每天起早贪黑的干,吃不饱,更吃不好,累了渴了就拼命喝水。殊不知,大热天水喝得越多,流的汗越多,身体里的盐份流失越多,而喝下的水却不能通过汗水或尿液排泄出去,这样更加巨了中暑的机率。于是每天都是堂嫂挽着堂哥找父亲推拿,好了。第二天又开始一样的农活,又中暑,又找父亲推拿。。。严重的时候父亲给他推拿得把肚子里的水全部吐出来,堂哥马上恢复正常。。。。</p><p class="ql-block">由于看多了父亲给堂哥推拿,我也慢慢的学会了推拿。由于父亲疼我,我开始试着给父亲推拿,以消除父亲的疲劳,父亲很高兴,也一边教我怎么样找经络,怎样用力。从此以后,每年的夏天农忙,父亲中午吃饭前我都要会给父亲推拿一下。父亲总是高兴的说:我就喜欢新保给我推拿,推了拿我饭都要多吃一碗。。。</p><p class="ql-block">1988年春夏之交,我读初二,村后的发小朱美弟读初三,有一天发现他有点不舒服,躺在宿舍,我摸一下他的额头,感觉不是发烧,而是中暑,于是我说我给你推拿一下,说也神奇,给他推拿之后,他竟然能一个人徒步5公里回家了。这是我第一次(除父亲之外)给别人推拿的经历。2009年母亲迁坟,回家给三哥推拿了一下,不知是三哥壮实还是我不够力道,竟找不到三哥的经络。三哥讥笑我说我这推拿算推拿?给人抓痒还不过瘾。说得我心灰意冷,几年来不再想推拿的事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给我们五兄弟留下什么遗产。有时回头一想,父亲教给我的推拿,其实比什么遗产都宝贵,只不过我没有去发挥它。我想等儿子长大了再教他推拿,让父亲的推拿得以传承,不至于在我手上失传。到底能不能在儿子手上能不能传承和发扬,就看儿子怎么去折腾了。</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十)</p><p class="ql-block">大家都知道做家具建房子起棺材都需要木匠,而做家具建房子起棺材需要把圆木开成木匠需要的方料,用现在制造业来说叫开料。可是木匠是不负责开料的,于是衍生了一个副业叫“锯料”,负责锯料的人叫锯匠。</p><p class="ql-block">锯匠的工具很简单,一把一米八的大锯子,一个墨斗,一把曲尺,一个镊子一把锉,一副马钉(长中短各两支),两个三脚马。锯料先要把要锯的圆木放在两个三脚马上放平衡,然后用马钉把圆木和三脚马钉牢,再吊石块压稳,等圆木平衡牢固后定好木匠所需的厚度就可以开始锯料了。锯料必须是两个人,而且两个人必须配合默契,否则力量用不到一块容易把锯子弄断。两个人你推我拉的沿着划好的线路不断重复推进,传说中的拉锯战就是这样来的。锯料是个力气活,遇上材质疏松的木料还可以,遇上材质紧密的木料就得花大力气了。往往一块料还没锯完就累得满头大汗,有时大冬天也要光着膀子干活,每次锯完一块料都要休息几分钟。东家必须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中途还有点心吃,工钱比木匠差不了多少,完工时遇上东家高兴还有红包拿。</p><p class="ql-block">大姑爷是水阁邓家的木匠世家。大姑爷教会二伯做木匠,同时教会了父亲和三伯锯料。父亲中等身材,身体健壮适合锯料这行。父亲和三伯搭档锯料三十多年,非常默契,是远近闻名的锯料好手。远近乡邻做家具建房子起棺材都会请父亲两兄弟锯料。在我的记忆中,每当父亲有锯料的活,每天早上天刚亮就出去,晚上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有时东家包了红包父亲总要拿出红包在母亲面前炫耀一番,说东家怎么好,怎么好酒好菜的招呼得很好。</p><p class="ql-block">自从三伯家发生家庭变故后,三伯身心疲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三伯把锯料的手艺传给了二堂哥。父亲与堂哥搭档锯了几年料,也许父亲感觉和自已的侄子一老一少搭档不好意思,也许父亲也感觉自己年纪大了,于是父亲把锯料的手艺传给了已经是木匠的四哥。于是四哥和堂哥开始搭档锯料,可是四哥和堂哥因为生计两个人经常凑不到一块,人家也懒得请。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街上开始有专门木料加工的加工店,平时人工锯料要三天才能完成的活,拉到街上用电锯30分钟就完成了,而且加工费还便宜。相比之下也就没人请四哥和堂哥锯料了。于是乎父亲锯了三十多年的料,学得一门好手艺,就这样悄悄失传了。</p> <p class="ql-block">梦回东升系列之父亲(十一)</p><p class="ql-block">父亲还有一个拿手绝话,那就是划翳。什么叫翳呢,就是眼球上无缘无故长了一层白色的膜,遮挡了视线,给日常工作生活带来不便,严重的可能导致失明。父亲的这个绝活就是专门医治这个翳疾的,具体什么原理父亲也不知道,既不能用科学解释,也不能用医学解释,更不能说是迷信,只能说是高手在民间。</p><p class="ql-block">记得四十年前家里大门背面有一道符,符很象一个人形,包括有两个眼睛的头和躯干。只要哪只眼眼睛有翳,就蒙住另一只眼,用有翳的眼盯着符上对应的眼睛。这时父亲就用黄裱纸卷成一支"笔",醮上清油点着火,对着那道符划一遍,划完一遍就对道符上对应的眼睛戳一下,接连划七遍,接连划七天,七天以后眼睛上的翳就会自动消失。不过有个先决条件是划翳的时间必须是酉时,也就是天黑后鸡进笼的时候,听着都有点神奇。</p><p class="ql-block">记忆中,凡是有人找父亲划翳,父亲从来都不拒绝,总是挤出时间给他(她)们划,而且划好后从来不收他(她)们的钱。划好的人岀于感激,会悄悄的塞给母亲几个鸡蛋表示感谢。四十年前的几个鸡蛋对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七十年代或以前的人都知道,出于这个原因,每次有人找父亲划翳,我都表现的特别热情,帮父亲把清油灯端得稳稳的。看着父亲在那道符上圈圈点点的划道,心里却想着这次人家会不会送鸡蛋呢。。。遗憾的是,当时年纪小,心里只想着吃鸡蛋,没有想过跟父亲学划翳。后来或许是生活条件好了,又或者是医生医术好了,眼睛患翳疾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就没人来找父亲划翳了。</p><p class="ql-block">四十年过去了,家里的老房子没了,大门后面的那道符也就找不到了。而随着父亲的去世,父亲的那个划翳的绝活也就彻底失传了。</p> <p>父亲</p> <p class="ql-block">母亲</p> <p class="ql-block">2009年父亲与孙子孙女外孙女曾孙存照</p> <p>大哥</p> <p>二哥</p> <p>三哥</p> <p>四哥</p> <p>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