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知已(一)

陆剑岐

<p class="ql-block">  她是知青,在此代课。对于她的事,我略有所闻;我的好友在灵芝小学任教,未满一年,要与未婚妻分手,据说与她有关。</p><p class="ql-block"> 因为传闻,我对她有了一个偏见。开始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上的事与礼节性交往外,没有过多的接触。</p><p class="ql-block"> 她,脸色苍白,瘦弱的身子,弱不禁风。头上扎着两只精巧的辫子,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一双大眼十分精神,精亮的眸子投射出灵气。矜持的笑容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时她有病,时不时紧蹙着秀眉,咳嗽不止,令我想起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她少言寡语,除了偶尔与女教师们谈笑外,过多的是充满迷惘的深思。时间一长,我终于从她那郁悒的眼神中读懂了;她有着与年龄不相吻合的卑嫌、苦闷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离校百余米处,有两间小屋孤独地耸立在旷野之中。这是那个年代的产物;在知青上山下乡的鼎盛时期,各村可以见到类似的知青屋。七十年代初,知青陆续上调了,这知青屋便成了她与另一位女教师的宿舍。</p><p class="ql-block"> 小屋地处大路旁,每天上下班,我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孑然一身的我,把钻研业务放在生命的重要位置。下班了,教师们和住在邻村的负责人早已离开了学校。没有了喧哗,空荡的校舍,仅剩下我一人。几只麻雀飞进办公室,欢乐地尖叫着、冲撞着,甩下一片清脆声。</p><p class="ql-block"> 我迷恋书法,临摹隶书有了一定的功底。字帖是自制的;打上了红色的米字格,用腊线装订着。古色古香,可以假乱真。人影一闪,她进来了。</p><p class="ql-block"> “还没有下班呀?”她一声招呼,冷不丁吓了我一跳。</p><p class="ql-block"> “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我拍了拍心窝,令她嘻嘻窃笑。</p><p class="ql-block"> “配了几帖中药。”她道。墙角里的煤炉还旺着,她添上了几块煤块,搁上了药锅。</p><p class="ql-block"> “写得真好,运笔老练!”她凑过身子,发出啧啧地称赞声。</p><p class="ql-block"> “不好,过奖了!”我连连摆手。练字须静,有人干扰,难以聚神,况且有一位年轻女子在身边。</p><p class="ql-block"> 药要一段时间熬好,马上就走有些不太礼貌。而我的好奇心总想对她有所了解,我们的话题便从插队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我于1968年10月插队,她比我晚一年下乡当农民。她说,下乡当农民时才十五岁。闻言,我的内心涌起了同情。这十五岁,可是个稚气未褪尽的孩童呀!</p><p class="ql-block"> 在上山下乡的浪潮中,我听说过许多个关于十五岁知青的故事;市区的大批知青去了遥远的江西农村。十五岁的知青在飞驰的列车上翻着行李,忙着寻找零食吃,一副乐悠悠的童趣相。</p><p class="ql-block"> 到了目的地,面对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衣衫褴褛的江西老俵。他(她)们一下子怔呆了:自己的人生路,就在这远离家乡千里的穷山恶水中。顿时,悲从胸来,直呼着爹娘,长跪在红土地上嚎啕不起……</p><p class="ql-block"> 我想,眼前的她,面对着骤变的命运,是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呀!我上调当代课教师,赶上了大转正的好时机,如今是拔掉了农根的公办教师。而她,一介农民,似浮萍,根落何处?命运未卜!此时的我,同情铲除了对她的偏见,彼此多了一份亲近。</p><p class="ql-block"> “教我写字吧?”她提出了要求。看得出,她是真心的。于是,我结合心得体会,当起了她的指导教师。</p><p class="ql-block"> 水沸腾了,药草在翻滚,屋内弥漫着阵阵清香。夜幕降临了,远处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吝啬的农家,也早已开了灯,在夜幕中闪烁着稀稀落落的光亮。</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了,她是南桥人,六九届初中生,算是我的县中同学。姐妹俩人一起下乡,姐姐已上调师训,毕业后当教师。</p><p class="ql-block"> “我命不好!”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后,下班了,我有了伴。照例:煎药、写字、交谈、说笑。我感悟到她对我的信任,但总觉得,她的心灵是被禁锢着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陆剑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