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苏老师是我青春时代的最重要老师。示范学校是一个老学校,我父母也从那毕业,毕业是要当小学老师的。我们的教室在新楼,刚刚启用,据说花了24万,绝对比现在听24亿吓人,下面一圈外墙水泥上有一层白石子,校领导说石子比大米还贵,听的我心里叹气,还对着墙根咽过口水。老师就四位,却男女老少皆有。苏老师是领导,他个子不高,走路不徐不疾,人瘦,胡子密、重,但从来刮的干干净净,方块下巴上的胡子根青虚虚的,青到发白。有时会给大家看他以前的素描,都保存好,看起来就是昨天画好的,他自己一样整洁,我能看出来他内心的激动和自豪,虽然这情绪也被认真包裹着。</p><p>苏老师严谨,严谨到小心翼翼,很耐心地和我们这些青春期的浑小子谈话,挥动着他薄薄的手。青春在汉语里是褒义词,在英语世界意味麻烦制造者,我现在倾向后者的语义。后来在和师母蒋老师的交流中得知苏老师常在谈论我们时叹气,我也变成了老师,也会头疼我们那样的学生,暗自叹气。</p><p>想不起他在穿衣上有什么变化,都是蓝灰色,扣子一路严谨地扣上去。他的瘦有时代特性也有个性,那会儿大家都瘦,但好像等着时机,到某个时刻吹气一样胖起来,但苏老师的瘦定格一般和时代无关,身体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最初的选择。头多棱角,犹多含金属的燧石,脸上皱纹深刻、长而清晰。后来我父亲和我说起苏老师家原来在长春市,是高干家庭,我们完全看不出来,也没听他谈起过。</p><p>毕业后的几年都会去看他,我才发现笑容灿烂的苏老师很放松,他和我们谈起儿子师范大学毕业了,不想当老师,想让他帮忙脱离教育部门,他说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怎么能这么干呢,不去。我当时就在心里叹气,苏老师天真干净如斯。后来老师去北京,一晃20多年没见了,前两年听说回老家了,但身体大不如前,想着可以有时间回去看看,昨日忽然听到噩耗,愣怔了一下。我们是群体的生物,生存在一众亲朋好友关系中,这里每个人的消逝都带走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愿苏老师一路走好,带着整洁严谨的自己,带着一些我们的青春岁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