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吃柿子的甜美时光

君子如兰

<p>味觉是有记忆的!</p><p>如我,打小,爱吃甜糯的食物。至今,犹如此。而这既甜又糯的吃食中,最好吃的莫过于柿子了吧!窃以为!</p><p>犹记少时,每至柿子上市时节,就格外盼望十里八村的古会。譬如,农历九月十五的菜园庙会啊,九月十九的小张老会啦,九月二十五的北堆会啦……这些古会庙会,大多是在秋收之后,农人闲下来,有时间去赶会听戏。而于我,却不在意赶什么会,听什么戏的。我最关心的是爷爷听戏回来手里提溜的大手绢,因为我知道,那手绢里包裹的一定有我最爱吃的甜柿子。</p><p><br></p> <p>在那个物品还没极大丰富的年代,会上卖的吃食也很单调。那时,吃食摊位除了卖火烧、枣糕、肉合或者花生、甘蔗的,最多的就是卖柿子的了。秋季里虽说正是水果上市的好时节,可是可卖的水果却不多。苹果偶有卖的,不过个头都不大。鸭梨也有,买家卖家也都不多。至于其他香蕉橘子橙子什么的,就别提卖了,这些水果名字都是闻所未闻的。</p><p>只有柿子是水果摊上的正主,那些红得透亮的大柿子们,在木格子上一字摆开。吸引着大人的眼睛,诱惑着小孩子们的味蕾。</p><p><br></p> <p>其实,那时候,我们这一带是很少种柿子树,据说柿子都是从临近的山西省运过来的。小时候,很是搞不清楚,这软乎乎的柿子是怎么运过来的。也搞不清楚柿子刚下树是不能直接吃的。只知道柿子有懒柿子和烘柿子之分。</p><p>懒柿子脆甜,老人咬不动,小孩子们却爱吃。烘柿子是牙齿不好的老人们的最爱,咬起来省劲,吃到嘴里甜的得劲。大多孩子嫌弃它太软太溏,吃不好弄的手上脸上都是柿子汁。可我却偏偏爱吃烘柿子,对烘柿子,我们称之为“吸溜糖”,言曰可以不用咬不用嚼,撕开皮,嘴唇一吸溜,甜甜的柿子汁液就会顺着嘴唇流到口里,流到喉咙里,再顺流而下到胃里。每每吃烘柿子,那个甜和惬意,总会让我忘记了刚刚和妹妹闹的不愉快,也忘记了在学校挨老师批评的郁闷。</p><p>爷爷知道我爱吃烘柿子,每次赶会回来,总是会用大手巾小心翼翼的包几个烘柿子,怕柿子挤烂,一路又小心翼翼的提溜着,回到家放到锅台旁,等我放学回家来吃。</p><p>农历九月底的天气,深秋初冬,薄暮轻寒。暮色里,放学,顶着寒气跑回家,直奔奶奶住的西屋。看着灶台旁红丢丢的大柿子,欣喜之情难以言表,不顾奶奶的嗔怪,不吃饭也要先吃两个柿子的。</p> <p>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我们这豫北平原也渐渐种起了柿子树,二姑家就在新划的宅基院里种了一二十棵柿子树,每年柿子丰收时就会摘一大袋柿子送到我家。然后告诉妈妈怎么“懒”柿子,怎么烘柿子。</p><p>彼时,我已结婚生子,奶奶已经去世,爷爷尚在,身体却不太好,又因为一次意外摔伤,也不能独自出门赶会了。年迈之人,胃口也大为不好,对于早年爱吃的烘柿子,也不怎么吃了。每次我带儿子走娘家,只要是家里有柿子,爷爷总是让我和儿子吃。他坐在藤椅上,看着儿子吃成大花脸,脸上就绽开了一朵菊花:这小,像你妈,就爱吃软乎柿子。</p> <p>后来,二姑从她家移栽到娘家三棵柿子树,品种不一,有圆柿子有长方形柿子;味道也不一样,有特别甜的,也有不很甜但口感很糯的。</p><p>柿子树很是勤快,挂果很多。一到丰收季节,爸妈就把柿子摘到纸箱里,纸箱里放上苹果或者梨子,然后把纸箱放到不住人的屋子里,时不时的去检查一下,把变软的柿子拿出来,放到迎门口的的条几上,等周末我们带着孩子回家,拿出来给我们吃。</p><p>有一次周末,因为忙,没走娘家。周日,晚上有课,匆匆吃完饭去教室,一出职工宿舍院,竟然看到爸爸在院门外站着,电动三轮上放着还没来得及搬下来的纸箱,里边赫然放满了红通通的大柿子。爸说:柿子都软了,你们都不去吃,你妈让我给你送来些。停不到五分钟,怕耽误我上课,他又匆忙骑着电动车回去了。</p><p>后来,爷爷去世了。带走我童年所有关于柿子的美好回忆。</p><p>后来,爸爸也去世了。在爷爷去世十周年的那年,在给爷爷立过墓碑的那年秋天。也再没有人顶着秋寒给我送柿子了。</p><p>再后来,二姑家村子农村改造搬迁,一院子的柿子树被砍掉了。二姑老年痴呆,已经不知道她种的柿子树没有了,她苦心经营的院子没有了。随着姑父跟着表弟住进了都市看不到柿子树的钢筋水泥的丛林里。</p><p>再后来,二姑也去世了。骨灰留在异乡的殡仪馆里。</p><p><br></p> <p>而我,竟然对柿子丧失了吃的兴趣。柿子成熟时节,水果店或者水果摊上,各种品相的柿子都会上架,烘柿子,懒柿子,自然长成的脆柿子……曾经那么爱吃柿子,可现在,不管多红艳的柿子都诱惑不了我的味蕾了。偶尔,也会买几个来尝尝,可是,又总觉少了一点什么味道,不免又意兴阑珊了。</p><p>从二姑家移栽过来的柿子树也被砍掉了。在爸爸去世那年的冬天,因为它们老生病,柿子掉了一地。留下来的柿子也没法吃,都是白斑。</p><p>弟在院子里又栽种了好多果树,有红梨,李子,樱桃,石榴,山楂、无花果……也有一棵柿子树,去年种的,今年竟然挂果了。结了十来个柿子,妈把柿子摘下来,把柿子削了皮,用线串起来,挂到院子里尝试着晒柿饼。</p><p>上周我去看妈,妈笑说“柿饼”挺甜的,非让我吃。尝一口,还行,尽管还有点涩,但是甜甜的,也很筋道。吃了一个,又被妈劝着吃了一个,不知道是柿饼还没完全熟,还是几年没怎么吃过柿子,脾胃不认识这旧友了。吃过柿饼,竟然不消化,到半夜胃里还冒酸水,烧心的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p> <p>周末放学回家,路过严小张村,顺道踅进一家蔬菜店。店很小,说是蔬菜店,主要是卖面条的,兼卖蔬菜调料,有时也卖自家地里的农产品或者一些应季水果。店主老两口淳朴善良,啥时候去买东西,都是热情周到。买过东西了,自家地里的玉米、红薯都非要再塞给你几个。有时候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去买东西似乎去沾他们的便宜了。如果跟他们客气道谢,他们都是憨厚的笑着:谢啥?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谁吃不是吃?</p><p>因为平时不在家做饭,周末走走娘家串串亲戚,做饭也不多。我就买了几棵香菜,一把菠菜,一块姜。</p><p>付完账要走,突然看到墙角纸箱里放着一些柿子,柿子红通通的,看着甚是诱人。随口问起,柿子卖不卖。店主大婶赶忙说:卖的,你要,我再去屋里给你拿好的。自家树上结的,可甜。说着又搬来一纸箱柿子,果真更大更红。软的硬了捡了一二十个,大婶说卖都是两块,给你一块八。称过,那么多柿子才要了九块钱。柿子太软了,怕柿子颠烂,大婶又忙着拿纸箱帮我一个个放好。又交代我回家把柿子用热水泡泡,吃起来更甜。临走,大婶又把她家刚煮好的红薯给我装了一塑料袋,我本来再三推却,她却再三推让:自家地里种的,可甜,还没有丝,都是小红薯娃,煮着吃正好。谁吃不是吃,这不是碰上了吗?拿走,让妞吃吧!盛情难却,只好道谢着,领受了大婶的好意。</p> <p>带着满满的的感动赶回家,迫不及待的洗了几个柿子,放到热水里浸泡。看着那本来有点皱巴的柿子在热水中慢慢丰满,颜色也更加亮泽,在水中如一颗朱红的珠子,晶莹剔透。红通通的柿子,诱惑着味蕾,也诱惑着神经细胞。蓦地,那关于柿子的回忆似乎都在我脑海里复苏了,我也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吃柿子的甜美时光里。</p><p>那晚,我空腹吃了三个大柿子,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看着墙角纸箱里卧着的一个个红柿子,很安心的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