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观影手记

如简

昨天晚上，与九儿（大学室友中最小的妹妹）同去影院观看了一部电影，观看这部影片缘起于大学室友小六的友情推荐。 影片讲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代人的胶片记忆与情怀，是对文化与历史的追忆与寻根，像是一代人写给电影的情诗，一字一行的书写里又刻划着时代深深的印痕。 影片：《一秒钟》导演：张艺谋主演：张译刘浩存范伟影片类型：剧情片故事发生时间：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故事发生地点：祖国西北边陲某地 剧情简介：西北某地，张九声从劳改所逃出来，只是为了看一场电影，这场电影是正片之前的《新闻简报》，他相信片中有他已经离世的女儿的影像。片中戏剧性的冲突由此而生，装有这幕影片胶卷带的胶片盘被人窃走，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剧中张九声与刘闺女，冤家路窄的两个人，原本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是失去女儿的父亲，一个是失去父爱的女儿；一个想要看某一场电影，一个想要12.5米废胶片。在由一场电影的“一秒钟”影像而起的戏剧性冲突中，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解读镜头一 大漠，荒沙；风烟，滚滚。一个人，跋涉在荒漠之中，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而去。似乎无力，似乎无助，但又那么坚定，一步一步艰难的行进里，锲而不舍。 这是影片开头的画面。荒漠中跋涉之人，就是影片的主人公：张九声。其实，我从头观影至尾，影片中主人公并没有姓名，片尾的字幕显示的是：劳改犯，张译饰演。观影后，我再看网络上的剧情及影评，看到主人公有了这个名字：张九声。于是，我也沿用在此。 有影评人把荒漠作为那个年代中国人精神与物质同样匮乏的一种隐喻，我不敢苟同，但我也不想就这个话题多做评论。我想，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它的局限性，但局限性，永远不能代表一个时代。这部影片所表现的就是那个年代的小人物，也许他们不过是大漠中的一粒沙，无声无息就淹没在了历史的尘烟里。但在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显露的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人性的光辉，才是影片所致力于表达和呈现的一份情怀。所感动我的，正是这份情怀。 张九声，就是小人物中的代表。 解读镜头二 张九声从劳改所逃跑出来，一个坚定的目标，用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表达：“我女儿在电影里，我来看我女儿。” 这里有几个问题： 其一、张九声为什么会是劳改犯？这不是剧情的主要部分，由张九声自己的三两句话就带了过去：“打了一架，对方是造反派的头头。”这三两句话，把一个特定的时代做了一个交代，但这也不是主题。我们却能从中认识到，张九声成为劳改犯，是冤屈的，他不是人们口中的“坏分子”，相反，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好人。 其二、张九声由何而知他的女儿在电影里？因为，他在劳改所，收到了一封信。至于信是谁写的，没有说明我们也不必深究。 其三、为什么张九声这么执着一定要看到电影里的女儿？张九声劳改的时候，女儿很小，才八岁。六年过去了，女儿没来看过他，因为女儿不想让“坏分子”爸爸影响自己的进步。女儿也在时时表现着自己的进步，尽自己的努力去消除人们眼中对自己不好的印象，这些不好的印象，在人们的眼里，是她与生俱来的，因为她有一个“坏分子”爸爸。尽管女儿没来看过他，张九声心里却没有失了希望，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熬出头，熬出了头，他就会再见到心爱的女儿，到那时一切的误会也就会冰释了的。可谁能料啊？六年过去了，再往后他却再也见不到女儿了。现在我们可以猜想得出那封信中大致的内容了：女儿在一次集体劳动中，为了争取先进，小小的身影一直在奔忙，奔忙中不幸遭遇了车祸。女儿积极干活的身影，在《新闻简报》里有“一秒钟”的影像记录。于是，张九声怀着全身心对女儿的愧疚之情，冒着被抓被打、被加刑期的风险，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顾一切要去闯要去越，只为了见女儿一面，尽管这一面只有一秒，这一面隔着天隔着地隔着人间。 “我女儿在电影里，我来看我女儿。”这是影片的主线，这条线牵引着观众一步步深入剧情，在张九声看到了“一秒钟”的女儿而涕泪交加时，我们也不由泪盈于眶。 张译的演技，可圈可点之处太多。他以自己对角色的情感体验，很好地诠释了两种身份在不同情境下的交换与交织：一方面是一位逃犯的落魄，另一方面是一位父亲的隐忍。张译为了角色暴瘦20斤，且在拍摄期间坚持节食并在高温天气下跑步，这份敬业精神，令人感动且敬佩！ 解读镜头三 影片的女主人公，农场子弟。早年，父亲出走，母亲病逝，小小年纪成了孤儿，带着更小的弟弟一起生活。用她自己的话说，无父无母，人们就随便给姐弟俩安了个名，她叫刘闺女，弟弟叫刘弟弟。 在那个年代，看电影是人们重要的精神生活，一部电影可以影响两三代人。故而，人们对胶片的近乎于痴迷的一种情结，也就不足为怪了。我想：那时候，人们能获得电影的一卷废胶片，应是很不易的事。那么用电影的胶片做成的灯罩，也就应该是家里最亮眼的装饰与风景。更且，夜里亮了灯，在灯的光影里，于恍惚之间，重温一幕一幕那熟悉的情节，想想就是一件做梦一样的事情。 在这部电影中故事发生的年代，当其时我还只是个七岁左右的乡下黄毛丫头，用胶片做成的电灯灯罩，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时乡下没有电灯，用的是煤油灯，灯罩是玻璃的，很容易就被油烟熏黑。八十年代初，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了城市里，家里用的电灯，是最简单最质朴的样子，高高低低的灯泡，而已。在父亲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台灯，灯罩也是最普通的样子，从未见过用影片的胶片做成的灯罩。 但我想，如果我见过，对于爱看电影的我来说，一定也会爱了的。 所以，刘闺女借了这么一个灯罩回家里，说是给爱读书的弟弟学习用，其实也一定有一份私心是为了满足自己单纯的观赏之欲吧？没料到，灯罩不小心被烧坏了。要赔！去哪里找胶片？借的人屡屡催逼，逼得刘闺女铤而走险，趁放映队转场的疏忽之机，她窃走了一盘胶带，而这盘胶带正是有着张九声女儿“一秒钟”影像记录的新闻简报。 剧情由此递进式地展开：张九声没赶上电影在农场一分场的放映场次，徘徊之时遇上刘闺女夜盗胶片，张九声拔脚直追，追到后物却不能归原主，因为放映队已从一分场赶往二分场去了；张九声抱着这一盘胶带，又从一分场披星戴月夜路直赶二分场，一路上与刘闺女，针对这盘胶带几番回合的抢夺；人物的形象与性格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立体化，人物的命运与故事也渐露端倪，人物之间的矛盾也逐步升级。 饰演刘闺女的是老谋子的第十三位“谋女郎”，年方二十，姓名刘浩存，气质清纯，一笑颇有当年巩俐与章子怡的几分神韵。她的三场哭戏，很感动我，也惹我泪目。第一幕：刘闺女挤在卡车司机与张九声的中间，被司机误会是张九声的女儿，当时正对张九声恼羞成怒的她索性将错就错，诉说起自己的身世，历数张九声这个“父亲”的种种为“父”不仁的劣迹，原本她说着，我们作为观众，只当看张九声的笑话，突然一行泪水从她眼里潸然而下，我的心也就紧跟着一酸，眼里也有了泪。从泪水里看懂了，她的故事里，除了张九声这个“父亲”是假的，其余皆是真的。第二幕：在沙丘上，刘闺女和张九声已不再剑拔弩张，他们说起了各自的故事，刘闺女也道出了自己偷胶片的原委，也是说着说着一行泪水潸然而下，角色的代入感很强，令人动容。第三幕：劳改所的人押着张九声走在沙漠里，刘闺女赶来送他。这个时候，失去女儿的张九声与失去父爱的刘闺女，已情同父女，在这一场目送里，刘闺女的眼泪令人百感交集，也情不自禁为之动容落泪。 解读镜头四 现在，我要说一说电影里第三个重要的人物了。人们叫他范电影。 老戏骨范伟通过自己对角色的把握，在张弛有度的表演里，把范电影这个人物世故圆滑的性格以及细微起伏的心理刻划得传神到位入木三分。也许，从今以后说起范伟，我首先想到的会是范电影。 范电影是二分场的电影放映员，因为这份工作，当然也因为他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与敬业，他被二分场的人民群众尊敬着爱戴着。 尽管如此，范电影说来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在各个时代，这样的小人物都是最具典型性的。典型性在于：这样的人有自己明显的长处，在自己的岗位上有别人不及的优势，为人八面玲珑，兜得转吃得开；有着小市民的功利性，若拥有一点优越感则会尽其所能地自我放大，喜欢自我中心，善于趋利避害见风使舵；在人性的明与暗之间，也不失本分里的良与善。所以，在那个夜里，观众们都离场了，只留下范电影与张九声独处放映室时，尽管在此之前他已打电话报告了保卫科来抓人，尽管他报告的目的完全出于一己之私：立一功保住自己的岗位不致有觊觎之心的人得逞，但在他与张九声说及自己的一些故事时，我相信这其中的情感是发自肺腑的；在他看到张九声为了电影中女儿的“一秒钟”身影再现涕泪交加时，我相信他的眼里流露出的同情是真诚的；当张九声说出“一秒钟太短，不够”时，他使用出自己的“绝技”不需倒带就可以为张九声循环放映影片，他的这一份尽力我也相信是出自真心的，而非只是单纯地为了稳住张九声。我愿意相信人性里向光向善的一面。我知道范电影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张九声最终被抓，范电影把电影胶片上有张九声女儿影像的底片剪了下来，用纸包着放在了张九声的口袋里，说了一句话：留个念想吧。这一幕，是感动我的。刘闺女在沙漠里目送张九声的离开，她的手里拿了一个用电影废胶片做的灯罩，观众都知道那是范电影受张九声所托送给她的。这一幕，也是感动我的。 小人物，很多时候自己的命运并不由自主，难免会有挣扎，也会有扭曲。电影中表现小人物人格人性的双重性，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例子：缉拿张九声的那些保卫人员，在看电影《英雄儿女》时，他们热泪盈眶一身正气；但在押解张九声的归途中，他们蛮横地把张九声口袋里女儿的底片扔在了大漠荒沙，置张九声的悲愤于不顾，那一刻尽失了为人的良善，令人与张九声一样感到心里绝望。但我，依然愿意看到人性中的那些光亮。 最终，这“一秒钟”的人生啊，还是化为了大漠中的一缕风沙。这是人，最终的宿命。电影要诠释的主题，这也是其一吧？ 解读镜头五 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对看电影的场景一定是记忆犹新的：一座礼堂，座无虚席，没有座位就站在走道里，走道里站不下就挤挤挨挨趴在窗台边使劲往里瞧。一场电影，是那个时代的一股子凝聚力。 所以，这部影片中，当一座礼堂的全部观众与电影《英雄儿女》齐声高歌“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时，我知道这也是一个时代的“一秒钟”再现，那样的情结也止于一个时代了。 一秒钟，一个人的一生。一秒钟，一个时代的影子。一秒钟，在我们的心里，定格了很多的永恒。这永恒里，是一帧帧的光阴，是光阴里的故事，是故事里一代又一代的人生。 片尾同名主题曲：一秒钟词：陈曦曲：董冬冬演唱：刘浩存 歌词：听世间的声音逐渐散去耳边的风不断的响起总是有一曲千丝万缕给素昧平生却擦肩而过的你看时光的画语留在那里心里的风始终吹向你总是有一种不灭的期许千山万水可抵万水千山有你再倾听一秒钟新憧与旧梦交相辉映星海中一份份深情再目送一秒钟未来或曾经孤山远影大漠风万千光影中等片刻的相遇徘徊梦里岁月的风始终在心里仿佛在一遍遍问着自己可曾被埋没又可曾会被提及再重逢一秒钟须臾即永恒浮云落日诉平生一帧帧光阴再相拥一秒钟回忆定终生游子故人晚来风满月杯酒中满月杯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