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

牧男

　　很少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背后人们都称呼他拐子，这并不是戏谑揶揄，他本身就是个拐子，常年拄着一只拐，一条腿着不了地。母亲说，小时候他们住一排房子，小伙伴们跑的玩的时候，拐子就在地上到处爬。

拐子在百货大楼一楼的门口边经营了一个小铺子，柜台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石英表、机械表、电子表和电池，琳琅满目，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帽子、围脖及各种腰带，铺子不大，里面满满当当的，很有气息。

百货大楼位于城里老街的十字路口，已经成了这座小城具有时代意义的标志性建筑，大楼里有着各种铺位，卖鞋的，卖袜子的，卖箱包的，卖棉被棉裤的，卖五金电料的，卖被单被套的，以及各种衣物，充满了生活气息，很是接地气。

从前，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到百货大楼里溜达，闻闻那每个不同的铺子里不同的商品传来的味道，心无旁骛地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我很少买东西，但去了都要楼上楼下挨个转一遍。

每次去了大楼，拐子的铺子是必经之地，所以每次都要趴到拐子的柜台上，和拐子聊上几句，拐子热情善谈，虽然腿脚不利索，但是思维清晰，拐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脸上始终昂着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自信，加上拐子很好客，每次和拐子聊起来都令人感觉很舒服。

拐子的见解总是有点独特，但不失道理，有一年，临近春节，我到百货大楼里买条红裤带，路过拐子那里不由过去和拐子聊天，拐子问我有对象吗，我说没有，拐子说如此精神小伙没有对象，也太笨了吧，等我有空教教你咋搞对象。我相信拐子的话，因为拐子的媳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一年，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二个本命年。

我从拐子那里买过一个剃须刀，飞利浦的，100块钱，上干电池的，用了七、八年，一直用到结婚后媳妇给我买了新的，才把当年那个剃须刀放了起来。

记得拐子和我说过，他生下来是很健康的，他们都是因为当年打一种什么疫苗，被打成了现在的样子。拐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抱怨，脸上只是有着一丝无奈。

今天，我到百货大楼去买裤带，警用裤带坏了，到大楼里买条结实的皮袋，当然是去拐子那里买，拐子给我找了半天，把所有的皮带盒子都搬出来翻了，没找到合适尺寸的，简单说了几句话，我从大楼转身而出。

已好几年没来过百货大楼，我们都似乎习惯了游荡于现代化的大商场之间，喜欢大商场大超市里动辄几百上千的衣物，年轻人已很少有人逛这种摆满小商品的百货大楼，不知道这座在城市的新老更替中矗立了几十年的大楼还能存在多久。

拐子已不如和我当年那般健谈，一直没得以机会让他教我怎么搞对象，我早已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可拐子的摊位还是当年那个摊位，依然满满当当，透着一股子生存、生活的气息。

我匆匆走出大楼，突然间，心中一片茫然，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遗忘在了拐子那里……

(2020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