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父爱

快乐小生（谭文艺）

读懂父爱

“爸，我也想去！”一句梦呓让我陡然醒来。梦中，爸爸要出远门，还是孩子的我想跟他一起去，他却又一次骑上车逃也似地走了……妻子打开灯：“你这是又想咱爸了。咱们上周不是回老家看过他了吗？这才几天？好了好了，如果想回去，明天再说吧！”我一看表：还不到四点。关上灯，却睡意全无：思绪如一条受到惊吓的小蛇，慌不择路，四处游走……

爸爸是一名退休教师，今年已经78岁了，还坚持自己拾掇着一亩薄田。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怎会舍得丢下让其荒芜呢？令我们姊妹几个欣慰的是：爸爸的身体一直还健康。可是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的精神状态却大不如前了。我知道，现在老家只剩爸爸一个人，他太孤独了。我多次劝说他跟我们住在一起，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没有闲着的时候，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每天早出晚归，忙完学校的工作，又要急急忙忙到地里干活。上有年迈的爷爷奶奶，下有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他怎会闲的住呢？生活的艰难与磨砺让爸爸过早的衰老了：一条条皱纹爬上了他黝黑的额头，仿佛是一道道沟壑，看起来是那么刺眼。以至于村里人都开玩笑说，不修边幅的爸爸咋看也不像是一个老师。在他们的眼中，老师应该是白白净净，衣着打扮很讲究的人。

爸爸的“小气和抠门”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每次去赶集，他都是饿着肚子回来，从不舍得在外边吃。让他给我们姊妹几个买零食和玩具回来，更是想也别想。每次他出去赶集，眼看天色已晚，爸爸迟迟不回，妈妈就会故意逗我们姊妹几个：去接接你爸吧！说不定这次会给你们捎点好吃的呢！但是，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动不动：明知道接了也白搭，爸爸怎么可能会买呢？

还记得我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一次跟着到地里割麦。毒辣辣的太阳发着白光，麦子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热浪灼人，麦田的上方一股股白气在缭绕着，升腾着……我最小，任务也最少：把两垄麦子割完。可是还没割到一半，我就不想干了。妈妈说，割吧，割完后，你爸说不定会奖励给你个冰棍儿。一听有冰棍儿吃，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也不累了……急忙又“刷刷刷”地割了起来。还真是巧，不一会儿，一个卖冰棍儿的慢悠悠地过来了！骑着自行车，车后座有一个木箱，上面用一个破棉袄盖着。一路叫卖：“冰棍儿，好吃的冰棍儿，五分一个！”我再也无心割了，使劲咽了几口口水。我跑到爸爸跟前：“爸，我渴了！”“渴了，去喝水。”爸爸挥汗如雨，连头也没抬。我站在他身边，不走。“那个卖冰棍儿的快走了……”我小声嘟囔着。“走就走呗，把你的任务完成再说”。爸爸丝毫不提卖冰棍的事。我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卖冰棍儿的人越走越远……因为这件事，我开始从心里记恨起了他！

有一件事，让我慢慢转变了对爸爸的看法。

爸爸对我们姊妹几个都很疼爱，即使做错了什么，也不打我们。但是，只有那一次，他‘打’了我。

那一次，我和表哥、表弟三个人在我们村小学西边的柿子林里玩。推铁环，捉蚂蚁，摸“树猴”，荡秋千……一切都玩腻了。表哥这时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陀螺，于是我们又开始了新的玩法————比赛打陀螺。玩一会儿，又不想玩了。我当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根又长又细的绳子，绳子一头把陀螺绑起来，我手拿着绳子另一头，飞快地转起圈舞了起来……表哥和表弟在一旁拍手观看着我的“表演”。我越转越快，突然，只听“啪”的一声，高速舞动的陀螺竞打在了表弟的额头上！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吓懵了，直直地站在那里……表哥一看，赶紧去学校找大人。一会儿，爸爸和姑姑急匆匆地跑过来。爸爸一看，二话不说，赶紧抱着表弟往村医务室跑，经过医生的包扎处理，血总算止住了，爸爸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天黑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我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回家，一个人在柿子林里偷偷地哭……不知什么时候，爸爸走了过来，铁青着脸，我仿佛听到了他咚咚咚急促的心跳！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回家。”我一步一挪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有一千只小鹿在蹦跳。一路上，爸爸始终没说一句话。到了家，把我叫到了屋里，并闩上门。只听见妈妈在门外喊：“事情既然这样了，就别再吓着孩子！”爸爸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屋里静得吓人，我低着头，不敢看爸爸。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腿都站麻了……突然，爸爸站了起来，走近我，把手扬了起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爸爸的手落了下来，只轻轻地打在了我的头上！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巴掌虽然不重，却是刻骨铭心的！因为我从爸爸的巴掌里读懂了他对我的爱！

还记得，我上师范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爸爸就早早起床了。他脚不沾地，忙前忙后，和妈妈一起帮我收拾生活和学习用品。因为开学急着报到，所以，爸爸这次破天荒第一次和我坐车去了县城。下车后，他拎着大包小包，背上还有两条棉被。我想替他拿手里的包，可是他执意不肯。我只好两手空空跟在他后面。

一切安顿好后，爸爸说：“走，咱俩去街上吃。”我感到十分诧异！爸爸今天怎么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爸爸的脸上盛满了笑。

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烩面端上来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爸爸早已经把他那碗烩面上面的两三片薄薄的羊肉挑到了我的碗里……“赶快趁热吃吧！羊肉的膻味我受不了。”爸爸的眼中满是怜爱。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爸，你也快吃……”我赶紧背过身，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了碗中……现在想想：这应该是我们爷俩第一次下饭馆，这也一定是他第一次在外边吃这么上档次的饭！

记得我想在县城买房，一开始爸爸不是很支持，但最后他还是不声不响地把两沓沉甸甸的钱放到了我手上：“爸爸能力有限，能帮一点是一点。如果还不够，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爸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一个没有完成作业，而被老师批评的孩子。“爸，够了够了！”我拿着带着爸爸手温的钱，心里暖暖的。这可是爸爸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养老钱啊！

往事一幕又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天还未大亮，我就起床了。妻子嗔怪道：“你看看你，猴急个啥，像出门的闺女回娘家一样！”我说：“我十天半月回一次家，不就是‘走娘家’嘛！”我们两个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树上的几只小鸟都惊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