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贺五爷退休群友“饭醉”记

荣夫人

五爷冯克利坐在书房的经典照。他是我们的群主，群名叫王府池子。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

找一个柔美的图片，代表退休生活的悠然代表情意依依

空中的群落
假装移居月球的自由国
虽也照常拆拆建建
但情意依旧默默

太空的风掀掉部落的屋脊
如突来的一缕浊气
吹过了
我们嘻嘻哈哈
再相聚

近日，我们就欢聚了一次。群主五爷说，他接到退休证了，请数群友一聚，以示庆贺。并临时起了欢聚群名：庆贺逃出体制生涯饭醉团伙。哈哈哈哈哈啊哈。

2018年众群友在五爷别墅庭院的百菊园。绚丽的菊花是五爷亲手栽。
自左至右：三爷、岚爷、津爷、庚爷、斌爷、大奶奶、荣夫人和五爷 这些照片都是“池子”第一美女饭饭的版权。她刚顾照相了自己未入镜。

话说我们群里的男士们大都被称为爷，如五爷、三爷、庚爷、岚爷、津爷等。爷们的称谓有的根据兄弟排行，如三爷五爷，有的根据本名。女士们的昵称则五花八门，但有一个叫大奶奶的需要特别交代。群里有两个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一个叫冯克利，一个叫冯克力，俩名字同音同调，为区别期间也称大房二房，冯克力是大房称三爷，二房冯克利是五爷——有点乱，三爷的老婆被称为大奶奶，他们是群里的夫妻档。大奶奶很有范儿，没架子，有风范，有担当，一团和气，是那种人见人爱亲和力很强的人，所以大家叫起奶奶来亲切又顺畅，连三爷也叫老婆大奶奶。本人在群里的昵称比较有味道，是群主顺口一叫给叫响的，后来众口一词都这么叫。自己也觉得这个昵称不错，连公号作者名都用了它：荣夫人。记得某次亚伟兄叫了声“夫人好！”叫后他自己顿觉不妥，立马把省掉的前缀“荣”又加上，惹我们哈哈大笑。

群友们去五爷别墅吃烤肉，大奶奶从家里调了一大盆肉馅带过去，我带了发好的面（在食堂买的，不是我所发），我们一起包包子。 某次群友饭醉留念 作者与中国两个冯克LI(利与力）及冯克力夫人大奶奶在大奶奶家小聚 冯克利与冯克力，俩人亲如兄弟

小风来得稍晚，她解释说，为庆贺五爷逃离体制，我特意给他买了一件T恤，下班回家后又给他熨了熨，所以迟到了。说着提着衣袋走到五爷身边。五爷说，打开，让我瞅瞅。打开后小风提着衣服在五爷身边比划了下。

后来小风说，五爷的T恤是去年五月游学时在耶鲁门口著名的迷宫书店买的，T上有三个词，think、read，art，简直是为五爷设计的[666]。think：思想—学者，read：阅读——翻译，Art—艺术，五爷的三个面都有了。

作者与小风某次饭醉时留影

说到五爷的艺术，记得和五爷初识不久的一个夜晚，在济南西部的大剧院，五爷与北京来的音乐评论家刘雪枫先生坐在舞台中央两把高脚椅上给大家讲西洋古典音乐。讲座的方式是放一个曲子他俩解读评述一番。记得刘教授说冯老师是山东地标式的人物，不仅译著颇丰影响很大，而且对西洋音乐的鉴赏力也很高，他和冯教授在一起很荣幸，云云。那晚听他们谈音乐，对本人有艺术熏陶和些许扫盲作用。

话说本次饭醉聚，小风把T恤送给五爷回归落座后我对她说，五爷退休，你还带了礼物，够体恤的，让我们又感动又被动。另一人说，也不能说我们被动，我们给五爷送的礼物是皇帝的新衣。大家觉得这礼物妙不可言，都忍俊不禁。小风说，你们送皇帝新衣，那我送的就是遮羞布了。哈-哈-哈-哈-哈，绝了，大家愈加开怀。

小风是省台的一姐，她的“小凤直播室”美名天下扬，她采访的人都是文化名流，包括五爷。初听她的节目时，我感到异常惊讶：在泱泱葱省，竟然有这么一档文化类高光节目高耸屹立。后来当有一天听省台的小美女邵艳说起小风：小风姐就是我的地标，我的方向。每次下班不管多晚，小风姐房间的灯都是亮的，她太敬业太付出了！邵艳这样谈小风时，我立马对邵艳刮目相看——她把小风当地标说明她的标尺多么精准明亮。我知道小风是个多么努力的人，她几乎把别人所有吃喝玩乐的时间都用来读书，所以她在和众多名流交谈时才那样悠然从容对的上频道。面对五爷的“逃体宴”，小风说：“五爷你退休了真好，知道吗，某天我加班深夜回家，一个人在路上，月黑风高之时突然想到再有几年我就可以退休了，竟然内牛满面”

是的，可以理解小风的”内牛满面“，也足见她为那档山东（其实不限于山东）地标式的访谈节目经年不衰所付出的艰辛和汗水使自己有多劳顿。

饭醉宴继续。我说，认识五爷也晚，记得我们是在山大的“天人讲堂”初识，那天相见时你说了“幸会”俩字，我至今记忆犹新。五爷说，其实在认识之前我们已有神交，因为后来发现我收藏过你的几篇文章。我说小文入五爷法眼，是鄙人荣幸。感谢你多年来带领大家构建自由世界，不然生活多么沉闷。有人跟进说，五爷带领我们向着自由世界狂奔。有的说裸奔。裸奔比较确切，大家在一起敞开心扉畅谈人类，在自由的世界，我们的思想没有边界，也没有装饰。视为“裸奔”。

庚爷特地站起来动情地说：在这个世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不管是同学战友同事群友。我和五爷相识几十年了，我们基于信念聚在一起，我相信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包括在座的各位。干杯！其实庚爷基于身体原因从不喝酒，他举起的是水杯。但这不妨碍他每次聚会几乎都带酒。

有人接着说，可不呗。你看那个谁谁谁，咋就变成那样了呢。某爷说，他可不是变成那样的，他骨子里就那样。他的父母被迫害去世，他说他父母应该进啥啥山，因为他们是有级别的。你看，他在乎的是那个。又有人说，他和某某一样，少时还偷书呢啥啥啥……

嗯，变与不变都有主线，所有的聚散都非偶然。

说起来五爷不仅是做大学问的人，还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可大家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就是那种明明鹤立鸡群却不一定以为然且愿意混同芸芸众生的人。他不修边幅的装扮，他朴实无华的言谈举止，他的平和儒雅（他的儒雅更多不是外在的温文尔雅，而是一种骨子里的平等观和待人平和）都让人感觉他和大家的无距无异。

但说他“无距”也有点复杂，席间津爷就对着五爷说，有个粉丝几次要求我安排他和你相会，说请你吃饭认识下。我对他说，会会倒没啥难的，但吃饭后下次再见他可不一定认得你（津爷言外之意你别以为吃顿饭就成朋友了）。五爷说，你这样说有损我光辉形象。津爷说，你看社科院的人和你吃饭后下次再见他们感觉你像不认识似的。津爷以事实说话，大家笑，五爷无话。

但五爷不以大学者范儿拿酸作醋却是一贯的。理工出身的儿子曾专门为母亲大人我翻译过海莲·汉芙的访英日记《布卢姆斯伯里街女公爵》——因为我喜欢被称为“爱书人‘圣经’”的海莲·汉芙的另一本书《查令十字街84号》，且翻译水平较高。作为当代翻译界翘楚的五爷知道此事后受到触动，他主动推介想请高大上的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此书，然而几经努力未果，因为好像该书中文版权被台湾捷足先登买走了。但也因此使儿子有机缘参加了一次我们的群友聚。回家后儿对我说，你们的五爷名气这么大说话却很接地气呀。他算看到五爷的某些生命质地了。当我把此话传递给五爷时，他说这叫背后妄议国家最低领导干部。

说起五爷在翻译界的名气，网络上对他的介绍是“国内公认一流水准的翻译家，自90年代以来对于学术思想的传播有突破性的杰出贡献，在公共思想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可谓译著（当然其作品不限于译著）等身，享誉世界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哈耶克就是经他的译著导引进入中文世界的。可传奇的是五爷竟没上过大学，他的英语造诣是自学出来的——真不知当年他是如何苦练这份内功的。因为无大学学历，他凭在翻译界的威名进入山大，成就了彼时山大似乎有了一缕蔡元培的北大不拘一格揽人才的美名。

五爷要退休了，我们说自由主义者更自由了。五爷说他平时比较自由散漫，除了该做的事啥也不管啥也不要，像张鸣所言：从不低头捡地上的东西。他还说，翻检家当，我连一个小红本本都没有，我为此很欣慰。

别人以红本本为荣，五爷以没有为欣慰。别人离开体制就如鱼儿离开了水，五爷离开体制却如鸟儿飞出了笼。所以他说“逃离”。

五爷大名鼎鼎又博导，我问五爷，你教授几级啊，五爷说，四级，最低一级。

说到不低头捡东西，想起了张鸣教授的退休文，文中说：“做了18年的正教授，到退休依旧是最低一级四级。这在中国的大学里，应该是独一份了。需要声明的是，倒不是人民大学不肯给我升级，而是我拒不申报。我说过，大学里教授评级，是一种恶政。既然自己说了，就不能再参评。如果大学教授非要有级别不可，够格给了就是，让人一级级申报，带有羞辱性质。就像传说中的那个故事，一个地主老财，把明明该给长工的工钱，故意撒在地上，让长工一个个捡起来。我没这个兴趣为了那俩钱和虚荣干这个。”张教授知行合一，所以不低头捡东西，到退休依然混了个四级。

倒没听五爷说大学教授评级是恶政，也不知他做了多少年的教授（只知山大引他入席时的条件就是给教授头衔），但以他不低头捡东西的张鸣式姿势，在职称评定群僧争粥掌勺者左右兼顾不暇的情况下，不给悠悠达达在远处的人一勺也不违常理。四级就四级吧，他翻译的那些经久不衰的大作，啥《民主新论》、《乌合之众》、《致命的自负》、《古代人的自由与现代人的自由》、《自由主义》、《自由与权力》、《反潮流》、《论公民》、《科学的反革命》、《立宪经济学》、《哈耶克文选》、《哈耶克评传》包括《邓小平时代》，等等等等，还是不断地一版再版加印。眼下他还正为另一本煌煌巨著《丘吉尔传 》作中英文翻译校审，记得也是在一次“饭醉”时，他说《丘吉尔传》相当好看，说得我们对此书憧憬觊觎良久了。从五爷那里我们也才知道，丘吉尔是政治家中写新闻报道最好的记者，还是唯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政治家。

逃体宴上，五爷说他翻译的另一本书很好看：赫希曼的《欲望与利益》。回家后去网上查了查，竟还有在一次读书会上五爷对此书绘声绘色的介绍视频。他说作者超越自己的研究领域在中年以后突然写了这么一本书，好像玩了一把票，玩得非常漂亮。他说他那次的翻译也如玩了一把票。当然他也感觉玩得漂亮。抽空一定去网购这本漂亮的书，买不到就向五爷求。

视频中五爷在“宣讲”《欲望与利益》。坐在他旁边的是原浙大副校长现任浙大城市学院院长。网上还有一个五爷和罗校长在某读书会轮番介绍《欲望与利益》的长视频，里边有一有意思的情节：主持人介绍五爷时说，冯教授本是译界学者，在翻译了《邓小平时代》之后进入公共视野，在改革开放热的时段，到处请他作关于邓小平的报告。五爷接话说，不胜滋扰，晚节不保。惹得听众会心一笑。

那晚，五爷还推荐了一部英国电视连续剧：《万物既伟大又渺小》。他说剧中都是小人物、小场景，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兽医、女管家、乡间小路、蜗居、牛圈、美丽的草原，但整部片子温暖好看。晚饭后回家，我立马打开电脑看起来，因天色已晚，看了一集就关机准备睡觉了。但关机前我忍不住在豆瓣评论区留言：仅看一集就暖到了。共六集，剩下五集我肯定会尽快看完。

剧中美丽的苏格兰乡间草原

虽小众但好可爱的英剧《万物既伟大又渺小》。中间帅哥为主人公尼古拉斯·瑞夫。有人说，这是来自一位职业兽医的作品（真是兽医的作品？）,被他对生活的态度和对生命的热爱疯狂打动…治愈力满分！

话说我们群每次相聚时都临时组织一个“饭醉”团伙，美其名曰饭醉，但从无人喝醉过。醉，带着诗意的迷离，粘合着浓香的情意。大家以各种名头相聚，聊天，才是不变的主题。天阔地远、自由无界地聊。酒，古今中外的媒介而已，比如这次逃体宴，十来人，仅喝了一瓶岚爷的威士忌。为温暖而聚，为自由而聚，每次相聚，都是灵魂的沐浴，也是嘻嘻哈哈中的各种治愈。

（20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