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1776 ：一场没有输家的独立战争

山水情怀

两百多年前发生在北美的独立战争也称为“美国革命”，是美国建国的开篇。从一块不起眼的殖民地到称霸世界的第一强国，美国的历史与这场规模不大却影响深远的战争密不可分。那么独立战争是如何引发的？美国究竟是如何赢取这场战争的？又是如何摆脱“母体”英国控制成为独立国家的呢？ 北美独立战争！ 好在这段历史离我们并不久远，想了解独立战争的真正起因和结果也并不困难。只要放宽历史的视野，把握历史人物的脉搏，洞察历史事件发生的内在逻辑，将目光从美国转向英国，将关注点从国力的较量转向思想的碰撞，就不难找到真实的答案——没有所谓的“强征暴敛”，也不是美国打败了英国，是英国人主动改变了认知和策略，以不再派兵的形式实施战略止损，终止了这场战争，成就了子国的独立和强大。 一切还需从英国移民北美说起。1588年英国打败了战无不胜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标志着英国作为世界强权和海上霸主身份的灵机乍现，为了取得与其身份相称的实力地位，英国政府开始鼓励国民移民北美。 1588年英国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 1607年5月，伦敦弗吉尼亚公司三艘商船上搭载的120名移民抵达詹姆斯河口，依据英王的“特许状”建立了仅有一个炮台、一座教堂、几间木板房的詹姆士敦，成为英国在北美的第一个殖民据点，随后发展成为弗吉尼亚殖民地。此后又有多批不同形式的移民陆续来到北美，都是仿照詹姆斯敦的建设和管理模式建立的殖民据点和殖民地，到1733年佐治亚殖民地建立时，英国在北美大西洋沿岸已经先后建立了13个殖民地，约有20万人。 “五月花号”首次登陆北美，是在马萨诸塞州南部钩状半岛北端的尖角上，一个叫普罗文斯敦的小镇，后来才到普利茅斯定居。普罗文斯敦如今是著名旅游胜地，被誉为“美国的摇篮”！ 为纪念“五月花号”登陆北美，普罗文斯敦小镇建立了80米高的“朝圣者纪念碑”！ 早期的英国移民都是个人或公司行为，没有国家参与，除了名义上承认英王的最高权威和象征性地委派殖民地总督外，英国政府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和管理。移民们享有比英国本土更多的自由，但也承受了更多灾难、病魔、严寒和缺衣少食的考验。有些殖民据点突然消失，有些移民几年后又回到英国，更多的移民则在默默无闻中自生自灭、自治自理，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姓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经历。 五月花号商船模型！ 唯有1620年搭乘“五月花号”商船移民北美的102名英国清教徒的传奇经历，载入了美国的史册。他们在大西洋上经历了66天的颠簸磨难之后，抵达北美马萨诸塞州的普利茅斯，即将上岸之前，船上的41名成年男子共同签署了一份契约——《五月花号公约》。约定自愿结成公民团体，制定、实行公正而平等的法律制度。它不是一般的规则约定，而是一份政治约定，不仅约定了眼下的行为，还约定了未来的社会构架。 这份历史性文件虽然只有200多字，却涵盖了美国立国的所有基本原则，后来成为美国宪法的基石，甚至被誉为“美国的出生证”。“五月花号”之旅也成为美国历史的标志性起点。 签署《五月花号公约》！ 何为清教？为什么是清教徒？如果不了解这个问题，也就无法了解美国。 简单地说清教是英国新教中的一个派别，因主张清除国教中的天主教残余因素而得名。比起新教来，清教是更虔诚、更纯洁、更极端、更自律的宗教改革派，为了反抗詹姆斯一世对清教徒的迫害和打压，这些居住在英格兰斯克鲁比小镇的清教徒于1608年逃亡到了荷兰，他们原本是想定居荷兰的，但荷兰人对宗教过于宽容，对道德标准要求不高的态度，让这群清教徒们大感不安，他们最终决定离开欧洲移居北美，开创新的生活。 与那些梦想发财的淘金移民不同，清教徒是一群怀揣着神圣使命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主张因信称义、人人平等、独立自主、个性解放、务实节俭、限制纵欲和享乐，希望通过垦荒、种植、捕鱼等艰苦劳动实现自己的价值。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他们的“天职”就是在北美新大陆建立一个高尚、理性的文明社会——他们心目中的“山巅之城”。 博物馆里陈列的《五月花号公约》！ 初来乍到的北美移民中75%都是清教徒，他们普遍崇尚知识，受教育程度较高，在“五月花号”抵达新大陆17年后，马萨诸塞州就建起了第一座神学院，以捐赠者约翰.哈佛的名字命名。哈佛大学建成后不久，威廉大学、玛丽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布郎大学、达特茅斯大学也相继成立。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从最初的2万人增加到独立战争前的240万人。“清教主义”的基本思想已经渗入美国社会的各个层面，成为北美移民的人生哲学和生活方式，从而奠定了美国社会的意识形态，对美利坚民族性格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且注定在独立战争中显露锋芒。 邮票上的“波士顿倾茶事件”！ 独立战争的“导火索”是税收，那么北美移民是否“税负过重”？英国政府有没有“强征暴敛”呢？这个问题让我们用数据说明。 从历史学家罗伯特·帕尔马的统计数据来看，北美交纳的总税额大概是全英格兰税额的1/26。英国居民人均每年要为此承担25先令的税款，但北美居民人均仅需支付6便士，只有前者的1/50，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英国北美驻军一年的军费是35万英镑，而北美殖民地贡献的税收仅为11万英镑，如此巨大的亏空，对英国财政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北美独立战争——约克城战役！ 尽管爆发独立战争的原因不是税收，但确实跟英国政府后期的加税有关。 1763年，为争夺欧洲霸权而引发的英法“七年战争”最终以英国的胜利而宣告结束，法属殖民地加拿大等地易主归属英国。此时，大英帝国的疆域广袤，经济繁荣，人民富足，城市辉煌。没有人怀疑英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几乎每一个英国人都认为：“我们从未遇到过敌人，但我们希望他们存在；他们从未遇到过我们，他们希望我们不在。” 北美独立战争——萨拉托加战役！ 但伟大的胜利绝非廉价。英国国债从1755年的7200万英镑上涨到1764年的1亿3000万英镑，战争的消耗使国家财政雪上加霜。按理说，母国在前线打仗，无论怎样都可以说是“为了保护子国人民的安全”。为了减轻财政压力，英国政府给殖民地人民一共加征了6项税收，并把一支常备军派往北美，要求殖民地提供给养。由于引起强烈反对而收回成命，一年后就取消了其中的5项，仅剩一项茶叶税象征性地收取每磅3便士，完全是象征性地宣示主权。 然而，连这百分之三的茶税也遭到坚决抵制。北美大陆军总司令华盛顿说：“我们所反对的难道是缴纳每磅3便士的茶税吗？不！我们所反对是英国对我们的课税权。大不列颠议会没有权利把手伸进我的衣袋里随便掏钱，正如不经你同意，我没有权力把手伸进你的衣袋里去随便掏钱一样”。他们提出“无代表不纳税”的口号，以《大宪章》和《权利法案》为武器，与英国国会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并最终打响了北美独立战争的第一枪，誓与自己的母国彻底决裂。 费城独立宫——《独立宣言》诞生地！ 所以我认为，引发北美独立战争的真正原因不是英国的奴役和压榨，也不是因为“税负过重”和“强征暴敛”。恰恰相反，是英国给予了殖民地人民太多的放任和自由，使他们不仅收获了令人艳羡的幸福生活，而且有了越来越强烈的主人翁意识，终于有能力公开背叛养育和保护他们的父母了。 北美独立战争——莱克星顿第一枪！ 1775年，“莱克星顿的枪声”震惊了英国，朝野上下立马做出了激烈的反应：“北美造反了！踏平殖民地！给乡巴佬一点儿颜色看看！”的呼声此起彼伏。与此此时，英国国会议员、著名思想家、辉格党文胆埃德蒙.伯克却勇敢地站出来，在下院发表了题为《与美洲和解》的演讲：“殖民地人民是英国人的后裔，他们同我们一样，深爱并尊重英国人的自由。当这种酷爱自由的性格压倒一切的时候，他们可以离开英国而移居他乡；当他们想摆脱你们控制的时候，为追求理想也可以献身自由。而我们颁布种种法案，对他们苛以重税，限制他们的贸易，就是剥夺他们的自由......如果开此先河，就等于燃起了一场毁灭我们自己的熊熊大火！” 英国国会议员、著名思想家埃德蒙.伯克！ 柏克的逻辑看似简单却强大无比：“无代表不纳税”的原则，是英国人用流血牺牲换来的自由传统，这一传统属于英国，也属于英属北美殖民地。如今英国带头破坏了这一传统——在议会中没有北美代表的情况下，通过了对北美加税的方案，这无异于暴政。以自由自诩的英国人，等于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合法性。 在伯克眼里，强权不是真理，自由才是；在伯克心中，对祖国的热爱，不是鼓动它用剑去征服世界，而是誓死捍卫让英国人引以为傲的自由。伯克的话犹如一枚枚思想的铁钉，钉入人们的大脑。尽管未能阻止熊熊蔓延的战火正在发生，但他的演讲却改变了多数议员的态度。深受伯克影响的议员们开始不断掣肘北美战争，原来主战的海军大臣詹姆斯.福克斯竟然在内阁会议上主张罢兵休战。 与此同时，被誉为英国“经济学之父”的亚当.斯密的伟大著作《国富论》发表，又一次对北美战争产生了深刻的冲击和影响。斯密认为：一个国家财富的增长，不是来自政府控制，而是来自分工协作带来的专业化水平提高，而这一切，只有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时候才可能出现，一切国家干预都有可能对经济造成破坏。根据《国富论》的基本原理——市场规模越大，分工越细化，经济越繁荣。因此，在斯密看来，控制北美的想法是愚蠢之举，英国应该罢兵休战，利用英美在血缘、文化上的紧密联系，组成庞大而分工细化的英美市场，从而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1776年签署《独立宣言》！ 如果说柏克对自由的捍卫，让英国精英们的态度开始松动，那么斯密让人无法驳斥的经济计算，则彻底改变了英国决策层的态度。 经历八年的战争之后，英国政府以停止北美派兵的形式果断止损，主战派、英国首相菲特烈.诺斯为首的托利党内阁辞职下台。1781年10月19日，在英军依然占领纽约、查尔斯、萨瓦纳等重要港口城市的情况下，7000名英军士兵绅士般地向大陆军总司令华盛顿表示投降，然后撤回英国。 美国第二任总统亚当斯的妻子在给丈夫的信中写到：英军打败离开波士顿后，她回到波士顿家中，发现英军留下的房子租金，包括维修损坏家具的一笔费用。有谁见过如此诚信、遵守契约、从容不迫的败军？所以我认为：北美独立战争没有输家，美国的胜利是自由的胜利、思想的胜利；英国没有败，只不过进行了一次战略收缩。 美国第二任总统亚当斯！ 在英国人看来，这场战争是一场简单的、局部的“内战”，刁民造反而已。鼎盛时期的“日不落帝国”疆域超过3350万平方公里，而北美十三个州加在一起不过80万平方公里，即使丢了这片弹丸之地也不会伤筋动骨。然而对于北美移民来说，这场战争却具有生死存亡的意义，就在战争的第二年即1776年7月4日，来自十三个殖民地的代表们通过了一项《独立宣言》，宣告北美殖民地“解除对英国国王的一切效忠，理所当然地废止与大不列颠的政治关系，名正言顺地成为独立国家”。“不自由毋宁死”的民族性格和必胜决心显露无疑。 《独立宣言》起草人、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 英国放弃北美后，开始利益重建，英国再次强大。到十九世纪中期，英国势力范围遍布加拿大、西印度群岛、澳大利亚、开普敦、印度、巴基斯坦、马来西亚、斯里兰卡、孟加拉、缅甸、尼泊尔、新加坡、香港、新西兰等，殖民地面积占全球陆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一，成为真正称雄世界的“日不落帝国”。 英美两国很快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美国开国元勋亚当斯成为第一任驻英大使，英王乔治三世隆重地接待了这位曾经的“造反”元凶，和蔼地对他说：“我想成为和独立国家美国交好的第一人”。美国独立后，英美之间的贸易额有增无减，美国对英国的经贸依赖和资本依赖大大提升，使英国对美国重新构成了间接的、隐性的控制，这种贸易和金融的控制力一直持续了百年之久。 美国大陆军总司令、第一任总统华盛顿！ 独立之后的美国一飞冲天，犹如年轻气盛的牛仔，甩掉了束缚手脚的包袱，开始遵照神的旨意，创造梦中的理想家园。美国人不愿意把自己局限在80平方公里的狭小天地中，便于1803年从拿破仑手中买下路易斯安那；1810年吞并佛罗里达；1845年吞并得克萨斯；1848年从墨西哥人手中买下加利福尼亚；1867年又从俄国人手中买下阿拉斯加……从十三个州到五十个州，美国疆域从大西洋一直延伸到太平洋。随着领土的扩张，美国人口开始猛增，经济开始疯长，工业直追英国，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经济增长、工业制造、军事实力等方面均居于世界领先。 正如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经历千难万险走出埃及，找到了应许之地迦南一样，经历了独立战争的清教徒也找到了自己的应许之地——北美大陆。他们感谢上帝，赐给他们自由的灵魂，赐给他们独立的国家，赐给他们丰收的果实，便以感恩为主题欢聚一堂，共享丰收的喜悦。久而久之，感恩节成为美国重要的节日。1863年林肯总统宣布感恩节为全国性节日；1941年美国国会正式将每年11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定为感恩节。 1787年美国制宪会议，美国宪法诞生！ 成就美国的不仅仅是这场独立战争，还有他们从母体中继承的信仰。正是北美移民清教信仰中的自由基因，孕育了美国的自由主义，滋养了美国文化的主流价值观和美利坚民族性格，铸造成为伟大的美国精神——最求卓越、张扬自我、突出个性，强调个人权利和自由；勇于探索、标新立异、藐视权威，保守自律；崇尚自我奋斗，尊重他人隐私，主张人人平等，喜欢直率表达等等，深刻地影响了美国的历史走向和发展进程。 象征自由民主灯塔的纽约“自由女神”！ 这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美国精神，催生出伟大的《独立宣言》：“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不可转让的权利，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正是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建立政府。政府的权利由人民授予，当政府不再保障人民拥有上述权利时，当政府企图对人民实施专制统治时，人民有权利推翻它。” 以此为基石诞生的美国宪法，确立了有限政府原则、三权分立原则、代议民主原则、私有财产原则、契约劳动原则等，奠定了美国政治制度的基础，200多年来基本不变。尽管这个制度不是最好的制度，“但它却是最不坏的制度”（丘吉尔语），它使美国不断超越自我、战胜邪恶、称霸世界，成为民主国家的榜样和灯塔。 罗斯摩尔山国家纪念公园的总统雕像！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确保美国长盛不衰，2020年的美国大选舞弊充分暴露了美国政治的缺陷。大面积选票作弊，主流媒体弄虚作假，司法机构严重失职，言论自由荡然无存，资本的渗透扼杀了真相，权利的腐败抹杀了公正……从而引发百万民众持枪上街游行，拥有十万之众的美国民兵组织“我们人民”在《纽约时报》发布整版的“造反”声明。 从“五月花号”之旅到北美独立战争的整个过程不难看出，美国是一个因信仰而生的国家，建立“山巅之城”彰显基督的荣耀是美国精神的源头，也是美国强大的动力。如果缺失了神的源头，再好的制度恐怕也会变味。正如亚当斯所说：“我们的政府没有能力去对付不受伦理和宗教约束的人类感情，美国宪法只是为有道德和宗教信仰的人制定的，它远远不足以管理任何其他民族。” 不幸的是，美国的基督信仰早已被“政治正确”取代，“让美国再次强大”的声音一直淹没在全球化浪潮中，那些浸淫在华尔街财富中心的精英们所主张的大麻合法、男女同厕、支持堕胎、提高税收、开放边境等，早已背离了清教主义主导的美国价值观，违背了美国宪法的初衷。文明其实很脆弱，当上帝不存在的时候，它就会碎成一地。 显然，这场争斗的性质已经超越了总统大选，超越了两党争斗，成了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关系到美国的命运和未来。 是隐忍，还是抗争？是继续让不劳而获的人吃福利、打砸抢，还是保持良好的道德和信仰？是就此堕落，还是遵从神的指引重塑“民主自由灯塔”？美国已别无选择，需要一场脱胎换骨的变革。虽然没有人能预测未来，但每个心怀敬畏和正义感的人都会相信：美国人有勇气和智慧打赢另一场“独立战争”，就像244年前那场独立战争一样。 （2020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