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突然,想到了文凭。一个与退休多年的老朽毫无关系的话题。</p><p class="ql-block"> 那是五、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十几个新老朋友酒店聚会,参加人员多是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年逾六十的仅我一人。</p><p class="ql-block">席间,偶然扯到了学历,大家颇有兴致,出现了好久不曾见到的氛围:但见</p><p class="ql-block">积极发言且声音宏亮的几乎都曾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或硕士生。他们的谈吐的确不同凡响,新词绝句让我目瞪口呆接不上茬。但不免加杂一些为学非所用、大才小用之类牢骚性语言;而发声平淡、节奏较慢、语调深沉且属应付性的,则是一些不起眼的从二、三流学校出来的本科生,也夹杂有两个电大生附合的声音。然轮到了我这个年纪最大且又是从国家公务员队伍退休的长者,大家好象都礼貌性的静了下来,似乎我应该不是专家也至少是个学者,肯定会高谈阔论。结果,很让他们失望,我卡壳了数秒不知所云。我的原生态既不是大专也不是本科更不是什么博士或研究生,我只能说一些土里土气的白话和再简单不过的语言。最后我打趣的说,我的文凭等级不高,但比你们文凭多,单就高中文凭层次不同的就有三个,不知能否顶一个本科?</p><p class="ql-block"> 本科高中?开什么玩笑!</p><p class="ql-block"> 的确是玩笑。在动笔写此文时,我专门查找百度,不管是正文还是调侃,均无此表述。然而,我的确持有三个高中毕业证,其受教育时间从1971年初一直到1986年9月,整整历时十五个年头。</p><p class="ql-block"> 挺有个性。他们很感兴趣,慢慢竖起双耳听我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 1971年初在激烈的竞争中,我有幸被推荐到公社五七高中上学,学制两年(未设英语),1972年底毕业离校,1973年元月拿到了贴有一寸黑白照片、由畅文清老师毛笔书写、加盖由县革委会文教局和公社革委会、公社五七高中革委会等三个大红印章的高中毕业证。此后,因未恢复高考,两个班一百余名同学全部回家务农。尽管十年寒窗无果学业到此为止,但似乎大家都不以为然。离别时彼此依然欢声笑语,毫无半点伤感。也好象老天很公平,不管你爹是谁?官居几品?大家都是一样平等,一样处境,一样淡定。因不存在成绩落差和面子问题,故也就没有发生跳楼的自杀的或者什么精神抑郁和神经分裂的现象。命运如此安排,大家都很坦然。</p><p class="ql-block"> 扔掉书本,回乡务农,从此加入了修地球的行业。自始,白天下地干活,终日与老头老太结伴。休息时,眼里看到的大都是老太太们纳鞋底做针线话之景象,听到的也不外乎妇女们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言碎语;碰坐下风则常常闻到从老头们旱烟袋的滋滋声中呛到鼻子里的尼古丁味。伴随我的却是在孤单者寂寞中翻来复去的那几本已破旧不堪的小说。那两年,我知道了《三国演义》中的魏蜀吳,《水浒》梁山的一百单八将,《今古奇观》那些奇异故事,还有《官场现行记》中那血淋淋的宫庭斗争,当然也会读到一些类似《创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令人泪下,催人奋进的励志书籍。偶尔,也会朗诵几句歌德的诗。而晚上,不象现在有电视,多是望星空找感觉,兴致来了,也会抒上那么几句情诗。当时农村条件落后,春去冬来,好象与我这个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没多大关系。</p><p class="ql-block"> 1974年底,终于耐不住寂寞。几经努力,我穿上了军装,来到了军营,这一干就是十三、四年。还好,运气不错,竟入了党提了干。因当时有高中文凭支撑,还上调到师政治部干起了爬格子的勾当。</p><p class="ql-block">谁知1982年,部队在加强官兵文化素质教育中,确定文革中的文凭不算数,须重新考试确认。于是,我参加了师文化培训,半年后,经过开放式考试,重新拿到了高中毕业证。这次比上次的略大,且是红色平绒封皮,由师政治部颁发。似乎比县级发的那张纸沉重许多。</p><p class="ql-block"> 1985年6月,从老山战场下来,组织上通知有一军校指标,让我参加复习考试。结果,两个月后,接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石家庄高级步校的录取通知书,是学历响铛铛硬梆梆的本科,学员录取资格由付营到付团职。终于圆了大学梦,当时,似乎已有点兴滴滴飘飘然了。但殊不知信封里又掉出了一张附加说明,为缩小学员原有文化层次差异,要求九月一日前到长沙总政文化干校(原铁道兵学院)培训一年,期满后再到石高报到。于是1985年8月31日,我背上背包到了長沙跃进路31号,编入第三大队十一中队。这次集训,本队学员由南京、福州、沈阳、济南四大军区及空军的学员组成。一个队有五十余名学员,其学历中三十多名原本就是本科,十几名大专,本人与其他少数几个是让人尴尬的高中。年令基本都在三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其课程不外乎数理化和语文政治几个门类,对这些人来讲纯粹都是混日子。1986年9月,终于盼到毕业。正当满怀希望赴军校报到之时,却不知迎来了大裁军。全军33所院校被裁,首当其冲便是我要去的那个学校。命运真会捉弄人。当时,我的神经几乎到了崩溃的状态。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于是,我又打起了背包,揣着一本烫金的红平绒封面、加盖正军职校长签名的高中结业证书,带着一种无奈与渺茫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老部队。</p><p class="ql-block"> 这样以来,我的高中生涯,前前后后经历了十五个春秋,终于拿到了从县(团)、地(师)到省(军)三个不同层次颁发、大小不一、颜色和质地均不一样的高中文凭。</p><p class="ql-block"> 诸位,叙述完啦。我的本科高中如何?够格吧。但朋友们不知喝多了还是怎么的,一点都不给力,连起码的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还给我不断提出问题:你在部队立三个三等功,能否顶一个二等功?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有人更甚:老兄,十个副市长能否顶一个市长?我哑了,确实无言以对。其实言下之意,你那三个高中连一个大专也不及,还敢启齿。让人满面羞涩,无地自容,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 命运不济,今世恐与大学无缘了。看来我只有在做中国梦时,力争从中找到点安慰。</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有点怪或者叫厚颜,几十年来,从南到北,从基层到机关,从职务调整到调资退休,从未让我提供一次文凭。也许印证了那句用时洛阳纸贵,无用一文不值的俗言。在崇尚知识的年代,我这个被誉称"本科高中先生"被挤到了墙角,甚至不屑一顾。但任何事物也许都有其两面性,这一弱势却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威胁,相反帮助我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工作环境,在一个位置上竟一下坐了十七年,直到光荣退休。</p><p class="ql-block"> 文凭,成了一生的憾事,也成了朋友们调侃我的笑资。再见了,我那令人羞涩和尴尬的本科高中。</p>